第一卷:熊貓樂園
第1章:輪迴世界
咔嗒。
這聲音,好像是鐵鏈輕輕敲打在鐵門上的聲音。
昏睡中的林越被這響聲喚醒,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正坐在一個狹窄的鐵皮艙室裡,四面都有小小的窗口,從正對面的窗口望出去,林越能看到幾根生鏽的鋼條正連接著自己所在的艙室,而這艙室,正在緩緩向上移動著。
是摩天輪。
這摩天輪的座艙破破爛爛,有些年頭了。
綠色的漆皮早已片片剝落,露出大片鏽蝕的鐵皮,玻璃上灰濛蒙的,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塵土,不知已經多少年沒人擦拭過,座艙的門只用一條小鐵鏈掛著,座艙隨風輕晃,門上的那一節鐵鏈也在有節奏的敲打著鐵皮門。
突然甦醒在這樣一個古怪的地方,林越只覺得恍若一夢。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林越記得清清楚楚——在執行防暴任務時,他被六名暴徒圍攻,胸腹部被連捅二十三刀,每一刀都讓他印象深刻。
他還記得自己臨死前有多痛苦。
肺泡被刺破,他大口呼吸,肺裡卻總是填不滿,窒息感包裹著他,迅速流失的血液讓他感到渾身發冷,盛夏的陽光也無法令他感受到一絲溫暖……
不等林越將自己遇害時的痛苦回憶完,他的頭就突然一陣刺痛!
接著,一些冰冷的記憶入侵了他的大腦。
當這些信息灌入林越的大腦,只一瞬間,他就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林越的確已經死了。
他現在身處的地方叫做【輪迴世界】,只有死人才能到達這裡。
【輪迴世界】由無數小世界組成,每一個世界,都是一種不同的末世。
而林越這種人,被稱作【輪迴者】。
他的任務就是穿梭在一個又一個末世世界之中,用唯一的生命來掙扎求生。
至於為什麼要求生,活下去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卻沒有任何解釋。
在末世之中經歷無盡的輪迴嗎?
林越沉默了許久。
如果世上有地獄,這【輪迴世界】便是地獄吧。
而通常死過一次的人,就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
哪怕是在地獄之中輪迴,也好過徹底消亡。
至少,林越是這麼認為的。
林越將左側玻璃上的灰塵用手抹去,他看見,碧藍的天空中顯示著幾行字幕——
【你已進入輪迴世界——瘋狂遊樂園。】
【本世界為新人世界,輪迴者總數僅10人。】
【你的任務就是在遊樂園裡活下去,目標時間:4小時。】
【殺死其他9名輪迴者,你將會提前結束該世界。】
【你得到了一張輪迴者卡片,它將輔助你生存,輪迴者卡片已經放在你的左褲袋內,請注意查收。】
【吞噬其他輪迴者的卡片,可以為你的卡片補充能量,還可以對卡片進行升級。】
這些,只是一些基本的規則。
卻沒有告訴林越這個世界會有什麼樣的危險。
摸了摸左褲袋,林越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灰色的卡片,卡片有撲克牌大小,正面繪製著一個盒子,反面寫著「儲物空間」四個黑字。
林越心中不禁產生了使用它的念頭,這念頭一出,手中那張灰色的卡片立即破碎成點點金光,匯聚在林越左手中指上,變成了一枚黑色的戒指。
輕輕觸碰那戒指,林越的眼前出現了一行字——
【你的儲物空間空無一物。剩餘空間:一立方米。】
林越將自己的鞋脫下來,試著塞進空間戒指,然後再取出來。
這卡片,的確能隨意收放物品,而且用起來格外順手。
林越想了想,一立方米的空間,儲存不了太多東西。
只放食物和水的話,大概也只能供林越消耗一個月左右。
不過,有這儲存空間在,還是能節省很多體力,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可惜,這卡片並不能提升林越的戰鬥能力。
但若是論起戰鬥能力,他畢竟是個軍人,在戰場上廝殺過五年,能徒手對抗四個沒經過專業訓練的成年男人,自保的能力他還是有的。
林越穩坐在摩天輪內,藉著高空良好的視野,他觀察起附近的地形。
這是一個破敗的遊樂園,哪怕如今是正午時間,太陽光最足,整個遊樂園也散發著頹廢陰暗的氣息。
除了摩天輪之外,遊樂園裡的遊樂設施還有:鬼屋、射擊場、過山車、旋轉木馬、人偶劇場、馬戲團。
整個遊樂園只有一個出入口,通過太陽的影子辨別了一下方位,林越確定那個出入口的方位是在正北方。
林越又瞥了一眼天空中的字幕,任務提示明確的指出,輪迴者的活動範圍只能在遊樂園內。
有門卻不能出,那大門擺在那裡還真是一種致命誘惑。
摩天輪到達了頂點,開始緩緩下降。
林越檢查起自己身上的各個口袋。
他穿的衣服還是那套黑色的防暴制服,但口袋裡的辣椒水、戰術匕首、橡膠警棍、通訊器……全部消失了。
唯一剩下的東西,就只有右褲袋裡的半包玉溪。
捏著半包玉溪,林越摸了半天也沒找到打火機。
他嘆了口氣,將那半包玉溪塞回褲袋裡。
而就在他剛將煙塞回到褲袋裡之後,林越突然聽到了一聲響。
那聲音很脆,像是冰河開裂。
不等林越有半點反應,一陣強風颳過,摩天輪艙室開始劇烈搖擺起來!
林越一個沒站穩,向左摔了出去,他連忙伸手去按住自己左側的艙門,打算穩住身子。
卻不料,當手按在艙門上,林越非但沒有獲得支撐,反而向艙外摔了出去!
艙門在他這一推之下,整整齊齊地割裂,整扇門連帶著連接處的鋼板全部與艙室分離,艙室裡的四面「牆」,就這麼少了一面!
還好林越身手敏捷,在從艙室裡摔出去之前,林越用另一隻手死死摳住了身後的窗框,這才沒有掉下去。
而艙室,還在劇烈搖晃!
林越用兩隻手牢牢抓住窗框,勉強維持住了平衡。
剛穩住,冰裂聲再次響起。
林越有預感,這聲音響起之後,肯定還會有一扇「牆」倒掉。
為了分擔風險,林越挪出一隻手,分別抓住一個窗框和另一扇艙門。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他剛抓緊艙門,左手那面帶小窗的「牆」也整齊地裂開,摔到了地面上。
緊接著,不給林越任何喘息的機會,他右手抓著的艙門也裂了!
林越不再指望僅剩的最後一面「牆」,他蹲下身,一把抱住了艙室的座椅。
座椅很滑,而且失去了艙壁做支撐,這座椅就變得非常不穩固。
隨著座艙的搖晃,座椅也如海中小舟一般,不受控制的搖擺著。
林越看了一眼艙外,估算了一下目前的高度。
還有大約十多米。
再堅持一會兒就安全了!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腳下一空,整個身子都猛地向下一墜!
該死,這次是地板?!
艙室的地面也塌陷了,整片鋼板落下,落地時碰撞在其他幾塊艙室碎片上,發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林越抱著的座椅也因此毫無依靠,從空中滾落。
還好林越反應及時,在墜落時他本能的架起雙臂,這讓他的左臂勾住了座艙的骨架鋼筋,保住了一條命。
又是一道冰裂聲,僅剩的最後一面「牆」也轟然墜下。
如今,艙室只剩下了一個頂棚,外加一套骨架鋼筋,視野相當開闊。
林越瞥了一眼腳下,他目前距離地面還有至少七八米。
從這高度掉下去,就算摔不死,也會摔成重傷或殘廢。
林越整個人吊掛在鋼筋上,雙臂的肌肉繃緊,他引體向上,長腿一跨,便輕鬆地爬上了鋼筋。
他分開兩條腿,左右腳各踩一根不同的鋼筋,這樣的話,如果某條鋼筋再斷裂,他還能有機會迅速爬上另外一條鋼筋。
不過,這一次,林越多慮了。
摩天輪對他的考驗已經結束。
一直到接近地面,那兩條鋼筋也依舊穩穩的,沒有斷裂的跡象。
在距離地面只剩下一米高的時候,林越動作輕巧的躍下,穩穩落在了地面上。
而方才那些墜落下來的鋼板艙體,居然都不知何時消失了,地面空空蕩蕩,沒有任何障礙物。
林越沒敢在摩天輪附近停留,他幾步便跑下了樓梯,遠遠站在了摩天輪前面的小廣場上。
直到此時,林越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他眯眼看著依舊轉動著的摩天輪。
其他的艙室都很平穩,只有17號的那個摩天輪艙室突然詭異的搖晃起來。
林越心頭一沉。
17號艙室搖了沒幾下,正對著林越的那扇「牆」便齊刷刷地斷開。
但艙室裡那個年輕的白衣少年,卻沒有林越那樣的身體素質和反應能力。
少年跌出了艙室。
一聲瘆人的尖叫從白衣少年口中喊出。
隨著「嘭」的一聲,那長長的慘叫聲戛然而止。
少年摔死在了林越十米之外,四肢扭曲,腦漿迸裂。
鮮紅的血緩緩從少年頭部的傷口裡流出,將少年白色的T恤染成了鮮紅。
天空中出現一行血紅的字——
【6號輪迴者牧雲從高處墜落而死。剩餘人數:9。】
看到這麼新鮮的屍體,林越的身體開始僵硬。
他垂在身側的雙手開始不受控制的輕輕顫抖,呼吸也變得有些困難。
一見到血腥,林越就會不自禁回憶起自己在戰場上的那五年。
他曾當過五年維和戰士,他和同胞們離開盤古國,遠去萬里之外的國度,幫助友國抵抗外敵侵略。
那五年裡,他每天都和各種各樣的屍體相伴。
被地雷炸碎雙腿的戰友、被手榴彈轟碎半個腦袋的戰友、被RPG炸爛胸膛的戰友、被匕首割喉的戰友、被困在變形的裝甲車裡活活烤熟的戰友……
戰場給林越留下了深深的恐懼。
在戰場上,他甚至不敢睡覺,因為每一次醒來,他都有可能失去一個甚至很多個熟悉的戰友。
而且,他也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會不會是自己。
五年的戰場生涯,一千八百多個日日夜夜,他幾乎每天都擔心自己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那種恐懼,尋常人一輩子都無法體會到一次。
在那五年裡,他卻每天都要忍受這種痛苦。
對死亡和血腥的牴觸,已經深入林越的骨髓。
他從戰場退下來之後,就立即申請去當國內的防暴兵了,因為防暴兵比較安全,處理的最多的都是些普通的民政糾紛和集會遊行,只要政局穩定,他就見不到幾個死人。
沒想到這個工作反而讓他疏忽大意。
他曾是戰場上的雄獅。
最終卻死在了一群像野狗一般的流氓混混手中。
而現在的他哪怕是死了,也擺脫不掉戰場留給他的苦痛陰影。
林越,患有典型的戰後心理綜合症。
察覺到自己情緒又開始不穩定了,林越連忙將褲袋裡的半包玉溪取了出來,緩緩抽出一根,叼在了嘴裡。
他菸癮很大,因為抽菸能讓他混亂的情緒穩定下來。
可是,手邊沒有打火機……
就在林越為找不到打火機而感到焦慮的時候,一個年輕英俊的黑衣青年從一架臨近地面的摩天輪上跳了下來。
黑衣青年乘坐的摩天輪也已經解體,但他比林越幸運得多,他的艙室還保留著地面和兩道「牆」,所以能安然無恙降落。
方才那白衣少年的新鮮屍體還扭曲的躺在黑衣青年腳旁,黑衣青年只是掃了一眼,居然不驚不懼,神色非常平靜的蹲下去,將死者身上的輪迴者卡片收了起來。
他十分鎮定,就彷彿他看到的不是一具血腥的屍體,而是一塊路邊隨處可見的石頭。
拿走了卡片之後,黑衣青年快步跑下階梯,也站在了小廣場上。
他停在林越的三米之外,扶了一下鼻樑上的黑框眼鏡,一雙淺茶色的眸子透過鏡片,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林越。
盯著林越看了幾秒,青年忽然眼睛一亮,那眼神就像是一個發現了寶藏山的海盜,透著一種莫名其妙的欣喜和親近。
感受到這種古怪的眼神,林越眯起眸子,退了半步,分外警惕。
黑衣青年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他注意到了林越嘴裡叼著的煙,然後他就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金色的zippo打火機,拋給了林越——
「缺火機?我這兒有。」
林越沒接火機,反而驚得倒退數步,離那火機遠遠的。
因為,這飛過來的火機,讓他瞬間回憶起了戰場上飛向自己的手榴彈。
打火機落地。
然後,它沒有爆炸。
林越這才放下心,走過去將打火機拾起,點燃了嘴裡叼著的煙。
雖然對眼前的青年不是很信任,但現在,將情緒穩定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點燃煙,林越將打火機丟還給黑衣青年:
「謝了。」
猛吸了幾大口煙,林越的情緒開始平靜下來,呼吸困難的症狀也有所緩解。
而在林越吸菸的時候,那俊朗的黑衣青年一直盯著林越看,嘴角帶笑,眼中放光。
終於,林越被青年的眼神看的有些發毛了。
他碾滅腳下的菸頭,皺眉問黑衣青年:
「你用這種眼神看我幹什麼?」
黑衣青年笑容溫和。
他輕輕按下黑框眼鏡左腿上的一粒紅色按鈕,他平凡的鏡面便立即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因為我的輪迴者卡片是『數據分析』。普通成年男性的戰鬥力是5,你的戰鬥力卻是16,強的離譜啊。在不瞭解情況之前,我覺得我們這些輪迴者沒必要互相殘殺,你願意和我合作嗎?」
合作?
掃了一眼黑衣青年的身材,林越估計他身高應該在185左右,能看出一些肌肉線條,身體素質應該也還可以。
林越也覺得在沒搞清情況之前,絕對不能輕易內鬥,在戰場上廝殺五年,他深知人多力量大這個基本道理。
那就合作吧。
林越伸出一隻手:
「行。我叫林越。」
黑衣青年也伸出一隻手與林越相握:
「我叫風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