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小白兔

　　從一開始，風默就表現的和正常人不一樣。

　　他冷靜、熟稔、敏銳、淡定、神秘……

　　而現在，還加上一個「身手極好」的優點。

　　林越從他身上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而現在的局勢之下，林越卻不得不和風默聯手。

　　還剩六個無皮怪人要對付，而它們已經起了警惕心，如果沒有風默，林越還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贏。

　　林越深深看了風默一眼。

　　那個不知姓甚名誰的少女，也在用質疑的眼神看著風默。

　　風默彷彿看不見二人的質疑似的，他悄悄爬到距離最近的無皮怪人屍體旁，用腳尖一鉤，將那無皮怪人身上的槍鉤了過來。

　　拿到這把槍之後，風默直接把槍遞給了那個少女：

　　「你拿著，我用刀就行了。一會兒我先上。」

　　顯然，風默用行動在安撫林越和少女，表示自己不會對他們下手。

　　他沒拿槍，的確讓林越和少女心中安定了少許。

　　但一想到他用刀也比用槍厲害，這份好不容易得到的安定感，又煙消雲散。

　　三人之間互相防備，互相懷疑著。

　　揣著這份緊張，林越觀察了一下戰局，發出指揮——

　　「兩點鐘方向，放出蟲群！」

　　少女果斷放出蟑螂群。

　　這一次，無皮怪人們沒有再上蟑螂群的當，沒再浪費寶貴的彈藥。

　　但它們的視線還是被飛天蟑螂干擾了，一些蟑螂落在了無皮怪人的胳膊上，也影響著它們瞄準，分散了它們的注意力。

　　在它們的注意力大都放在蟑螂身上的時候，林越和風默已經從左右兩側繞過去，打算從無皮怪人它們的側後方發起進攻。

　　而林越給少女的任務是繼續擾敵，吸引火力。

　　少女躲在巨石後，連個頭都不敢冒出來，她怕自己一動身，就會被打成篩子。

　　她在巨石左側伸出槍筒，朝著無皮怪人它們的大致方向射了一發子彈。

　　然後她又爬上巨石，在上方又射了一發。

　　為了營造出巨石後還有好幾個人的假象，少女忙東忙西，苦不堪言。

　　而她也的確騙過了那些無皮怪人。

　　無皮怪人們將注意力都放在了少女這邊，沒注意到繞後的林越風默二人。

　　終究是一群怪物，雖說看上去很強壯，皮糙肉厚也不容易死，但它們的智力並不高。

　　無皮怪人們開始逼近少女，一邊逼近，一邊向巨石周圍的草叢裡射擊。

　　有一發子彈打在了少女的鞋邊上，擦出了一道焦痕，嚇得她連忙將自己的腳縮了起來！

　　少女臉色蒼白，她緊緊抱著手中的那桿槍。

　　她心中祈禱著林越和風默快點進攻，否則以她的能力，就算有槍也是活不成的，最多也就是能在臨死前拉兩個敵人墊背。

　　腳步聲越來越近。

　　少女的臉色也越發絕望。

　　就在她快要對林越和風默失去信任的時候，一連串槍聲響起。

　　一陣有規則的槍響之後，是兩個無皮怪人的慘叫聲。

　　接著，槍聲明顯變得混亂了許多。

　　短暫的混亂之後，開槍的頻率越來越低。

　　一分鐘之後，少女鼓起勇氣，從巨石後露出個頭來。

　　只見無皮怪人的屍體歪七扭八躺了一地。

　　風默提著染血長刀站在屍堆之中，面帶微笑。

　　林越則從遠處的樹後走了出來，走路的姿勢有些笨重，臉色也不太好看。

　　風默這個近身偷襲的，因為手法夠猥瑣，他沒中一顆子彈，林越反而因為手裡有槍，成為了被集火的目標。

　　林越的左腿挨了一槍，子彈穿透了他的皮肉，把他左腿肚上的肉開了個豁口，幸好子彈沒留在體內，這傷也只是皮外傷而已。

　　他將作戰服上胸口上的編織繩解下來，拆開，這東西是由傘兵繩編織而成，平日裡能當個裝飾，實戰中能捆人，能釣魚，能救援，能打包裹……堪稱萬能。

　　撕碎貼身穿的白色棉背心，林越用棉布條和傘兵繩把自己的傷口包紮起來，動作格外熟練。

　　包紮的時候，林越的視線一直落在風默的身上。

　　沒有絲毫遮掩的打量著他。

　　風默把手中卷刃的刀扔在地上，背起一把槍，對林越綻出了一個溫和的笑顏：

　　「想問什麼？」

　　林越眼神警惕：

　　「你的格鬥術和刀法，是從哪兒學來的？」

　　剛才在戰鬥時，林越一直暗中觀察著風默的能力。

　　而風默的表現，讓林越感到很是驚奇。

　　風默的刀法和近身格鬥術，都完美的沒有一絲瑕疵，以林越的經驗來判斷，風默肯定是個練家子，至少也有二十年的練武底子。

　　如果風默有師承，來自正統，那多半品性不會太差，林越便能對他少點防備。

　　如果風默是來自僱傭兵或某些地下組織，那就……

　　林越臉上很平靜，渾身的肌肉卻在暗暗繃緊，在這種備戰狀態下，他一秒就能將槍舉到面前。

　　然後，一槍崩了風默。

　　但風默卻沉默了。

　　風默嘴角還是掛著溫柔的笑，但不知為何，那笑容竟不如之前那麼自然，透出一絲虛偽感。

　　他那雙好看的鳳眸，也顯出了幾分茫然和不甘：

　　「我不記得了，真的。我大腦裡和自己相關的記憶都是一片空白，我最初的記憶就是在摩天輪上醒來……其實我也挺好奇我自己是什麼身份的。」

　　林越一直觀察著風默臉上的細微表情。

　　為了辨別戰俘說的是謊話還是真話，當初林越所在的小隊裡，每個戰士都做過微表情分析特訓。

　　風默的微表情沒什麼問題，應該沒有說謊。

　　但就算確認他沒說謊，林越也無法再對風默產生信任了。

　　更何況，一個沒有過去，實力卻格外恐怖的人，那不是更加可怕？

　　沒有過去，就相當於，沒有心理上的弱點。

　　林越開始默默撿拾戰場上的槍彈，然後將那些東西放進自己的空間戒指裡。

　　風默和那少女也跟著撿了些槍彈。

　　三個輪迴者彼此間都隔開了一段距離，不遠不近的距離，既方便必要時的合作，也方便必要時的逃跑。

　　氣氛，再也回不到之前並肩作戰時那種默契輕鬆了。

　　劍拔弩張。

　　在這緊張的時刻，穿著熊貓人偶服的NPC搖擺著大屁股，走向了林越三人。

　　看到這個外表充滿迷惑性的傢伙過來了，林越知道，又有新的考驗在等待他們。

　　熊貓NPC認真的鼓起掌來：

　　「恭喜三位遊客贏得這場射擊遊戲的勝利！下一個目的地是鬼屋，請遊客們跟緊，我們現在就要出發嘍！」

　　NPC一搖一擺的走在前面帶路。

　　林越三人默默跟在它的身後。

　　從射擊場到鬼屋的這一路上，他們都沒再聊過一句話。

　　他們來到了鬼屋的大廳裡。

　　大廳裡裝潢的乾淨明亮，完全沒有任何陰暗氣氛。

　　兩側的牆上各掛著十個布簾，布簾後是十條通道，不知通向何處。

　　大廳中央有一個桌子，桌旁擺著一台笨重破舊的點唱機。

　　此時，那棕色的點唱機裡，不合時宜的播放著一首兒歌。

　　幾乎每個盤古國人的童年，都聽過這首兒歌。

　　兒歌的名字叫——《小白兔》。

　　風默和那少女對這首兒歌沒有任何反應，他們倆進了大廳之後就開始小心翼翼尋找入口，打量著整個環境，查看有沒有陷阱。

　　而林越卻被那首兒歌吸引，神思一恍。

　　這首歌對他來說，有一種特殊的意義。

　　那五年最陰暗的時光裡，林越都是靠著手機裡那段43秒的語音撐過來的。

　　那語音的內容，是他四歲的妹妹唱給他的《小白兔》。

　　林越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褲袋。

　　手機已經不在了。

　　妹妹那稚嫩快樂的歌聲，他再也聽不到了。

　　如今他和家人，也算得上是陰陽兩隔了吧……

　　他死的時候，妹妹都已經十二歲了。

　　手機中的那段錄音早就和妹妹的形象聯繫不起來，那首稚嫩嗓音唱出的兒歌，其實已經成為了一種獨立的，特殊的精神寄託。

　　林越閉上眼睛，努力將自己心中的遺憾清除。

　　三秒後，他平復下來。

　　睜開眼，林越看到風默在對著自己微笑。

　　風默似乎注意到了林越這短暫的反常，笑容裡充滿了好奇和探索的意味。

　　林越愈發覺得這風默古怪。

　　經歷了那麼多還笑得出來，看來他不光是失憶了，還把七情六慾給弄丟了吧？

　　熊貓NPC拍了拍巴掌，開始宣告鬼屋的規則：

　　「這裡有十個通道，可惜我從來沒見過十個輪迴者都活著到達這裡。

　　這些通道的後面通往十條不同的遊覽線路，每一條都充滿了不同的樂趣。

　　我們的規則是不允許兩人選擇同一條路線，但當線路進行到後半段時，你們選擇的線路有幾率相交，到時候是合作還是廝殺，就看你們自己的選擇了。

　　請你們在三分鐘之內挑選一條喜歡的路，開始你們的冒險之旅吧！」

　　十個通道看上去沒有任何區別，就連布簾都是一模一樣的花紋。

　　風默隨意挑了左側第三個通道，最先走了進去。

　　那少女有些無助的看了林越一眼。

　　獨自一人闖蕩鬼屋，對大部分人來說，本來就需要極大的勇氣。

　　而且，少女清楚，他們面對的鬼屋不可能只是嚇唬你而已，肯定處處充滿殺機。

　　既然只能獨自行動，林越也沒什麼能幫上她的。

　　他只能走到少女面前，幫少女調整了一下握槍的姿勢，然後鼓勵她一下：

　　「終點見。」

　　林越身上的制服還是能給人一種安全感的。

　　少女得到林越的鼓勵之後，眼底的恐懼少了些，臉上綻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謝謝你，終點見！加油！」

　　說完，少女也挑選了一條通道，離開了大廳。

　　三分鐘的時間就快到了，容不得林越磨蹭，他也隨便挑了一條路，掀開了其中一條通道的布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