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頂罪
徐錦瑟邁出的腳步便頓了一頓,只從那敞開的房門中看到,徐錦秋見到曲姨娘時,那驚慌失措的表情。
“姨娘!”
曲姨娘卻根本沒理她,只對徐丘松道:“老爺,陷害張姨娘之事全是妾身所為,與三小姐毫無關係,請老爺莫要冤枉了三小姐。”
“姨娘!你在說什麼!”徐錦秋難以置信的看向她。
曲姨娘渾似沒聽到般,繼續道:“那兩個婆子是我安排的,是我妒忌張氏,才叫她們來給張氏添堵的!三小姐一個姑娘家,家中多個姨娘對她能有什麼妨害?是我心眼小、看不過張氏得寵,一時豬油蒙了心,做出這等事情!”
“豈有此理!”
自己的妾氏,竟因為妒忌做出這等事情,徐丘松簡直快要氣炸,飛起一腳便將曲姨娘踹倒在地!見她慘叫著倒下,還不解氣,追過去又是幾腳踢過去!
那般模樣令徐錦秋駭得倒抽口氣,待反應過來想要拉他的時候,曲姨娘已連著被踹了三四腳,趴在地上,一時竟爬都爬不起來了。
“賤人!”徐丘松暴喝一聲,“竟然因為妒忌就要害我子嗣!簡直是賤人!”
曲姨娘微微瞪大眼睛,徐錦秋卻已是哭著尖叫起來,“沒有!沒有!那水不是我潑的!不是我!”
曲姨娘聞言,立時明白,自己母女,這是中了別人的套了!
雲姨娘派人拘走了徐錦秋屋裡的婆子,她哪裡還能不知,略一審問,便得知徐錦秋做的傻事,因而立時趕來,想將事情攬在自己身上。
徐錦秋不知,她這個枕邊人哪還能不知,徐丘松此人最是自私,對妨礙了自己的人是半絲情分都不會講的。那張氏正是得寵,肚子裡還懷了一個,正是他寶貝的時候。
徐錦秋竟對張氏下手,被徐丘松查了出來,哪裡還能容她?徐錦秋眼見著便十三了,馬上便要議親,若在此時被生父所厭,旁的不說,給她尋一戶魏家那般的商戶,她這一世便就毀了,曲姨娘如何忍心?
因而匆匆趕來,想將事情攬在自己身上。只她錯估了形式,只以為徐丘松憤怒於徐錦秋的造謠挑撥,不想還牽扯進了謀害子嗣之事。
如此一來,自己母女便真的要被厭棄了……
恍惚間,她瞥到一旁椅上,穩坐如山的雲姨娘。突地想起,現下的情形,與玉佛寺那日何其相似……繞了一圈,她終歸還是入了套了。
事已至此,曲姨娘心若死灰一般,閉了閉眼,“那也是妾身所為,三小姐並不知曉。”
“不!不——姨娘,我沒有、沒有潑水!”
徐錦秋此時已是反應過來,曲姨娘更這是要替自己頂罪呐!可她真的沒有潑水!她只是想給張姨娘添些堵而已,哪裡敢去做這種真要害人性命的事情!
徐錦秋拉著曲姨娘的袖子,哭道:“姨娘,我沒有潑水,真的沒有!你不要認!不要認!”
曲姨娘卻已是騎虎難下。那設局之人分明料定了她會將此事攬下,真真假假,摻和在一起,叫她連辯解都不能!
她若是否認,那兩個婆子究竟受誰指使,一審便知。若沒有婆子碎嘴在先,引得張氏出門,那冰便是鋪滿了門前又能如何?
歸根到底,此時徐錦秋絕脫不了干係。只這一點,徐丘松便絕不會對這個女兒容情。
而她已經站了出來,無論結果如何,必會惹得徐丘松厭棄。
更何況……那設局之人既將一切都料到了,又如何會讓他們查出真相?
雲湘君……
曲姨娘忘了一眼巋然不動的雲姨娘,甩開徐錦秋,匍匐在地,向著徐丘松哭訴道:“老爺,一切都是妾身的錯,還請老爺看在妾身伺候老爺多年的份上,從輕發落。”
她……認了,即是認了這罪名,也是向雲湘君認了輸,只求她看在自己日後再無威脅的份上,能放徐錦秋一馬。
只曲姨娘沒料到,話音未落,卻聽一聲刺耳叫聲自徐丘松背後響起!
張姨娘抓著床幔坐了起來,一張汗濕的臉上,滿是憤恨——“老爺!求您為妾身做主!”
她顫巍巍的靠在床頭,一手抓著床幔,一手還護在腹部,兩行清淚已是順著臉頰流淌而下。此刻這年輕女子望著曲姨娘的眼神,便如同看著仇人一般!
“求老爺為妾身做主、為老爺的孩兒做主!”曲姨娘說罷,重重嗚咽起來。這般悽楚可憐之態,叫徐丘松對曲姨娘的怒火燃至最高點!
“來人!給我把曲佳芸這個賤人關起來!天一亮就送到慈仁庵去!你下半輩子就好好吃齋念佛、修身養性去吧!”
“不!父親、父親!姨娘什麼都沒做!姨娘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啊!”徐錦秋再忍不住哭喊出來,她全然不知為何事態會發展到如此局面!姨娘為何會出面替她頂罪、甚至連不是她做的事情都要一併認了下來!
她一把撲上前,抱住徐丘松大腿,“父親!父親!姨娘是冤枉的!你就看在她伺候了你十幾年的份上,你再查一下!再查一下啊!那水真的不是我們潑的!我們——”
徐錦秋求情的話還沒說完,卻聽張姨娘突地驚叫出聲!
“老爺!老爺!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此刻她是真的淨空到了極點!腹中劇痛似有緩解,卻隱隱有一股熱流從身下流出!張姨娘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
“老爺,救救咱們的孩子孩子!”
這話一出,徐丘松哪裡還有心情顧及徐錦秋!他氣惱到了極點,猛地甩開還欲求情的徐錦秋!
“住口!再要求情,就連你一起送去庵堂!”
此話一出,曲姨娘雙眼瞬間死寂下來。她一把抓住還待求情的徐錦秋,眼睜睜看著徐丘松抓住張氏的手,不住安慰著。
又見一旁的雲姨娘,彷如什麼都沒看到一般,自始至終同一個姿勢端坐在那裡。
曲姨娘不由輕輕勾起嘴角。看吧,雲湘君,總是新人換舊人,她曲佳芸雖是載了,可雲湘君又何嘗贏了?老爺懷裡抱著的,不還是那年輕貌美的張姨娘嗎?
只她這表情落在徐丘松眼底,直如挑釁一般!徐丘松頓時大怒道:“還不快來人!把這賤人給我帶下去!”
周圍的婆子立即領命上前,就要將曲姨娘押下!
便在此時,一個清脆嗓音突地插了進來,“且慢——”
卻是門外,徐錦瑟終於開了口。
曲姨娘猛地抬頭,眼中突地冒出希望的光彩——難道!難道徐錦瑟能夠像上次引來長公主的侍女般,讓事情峰迴路轉?
徐丘松顯然也想起上一次徐錦瑟說出“且慢”二字後發生的事情,連滔天怒火竟都緩了一瞬,只待她說出緣由。
只曲姨娘註定失望了。
徐錦瑟邁入門內,卻是未發一語,只一閃身,竟從背後讓出個老人來。
那老人鬚髮皆白,一身藍色粗布衣裳,瞧著就像個再普通不過的老頭,只手中提著的那個陳舊藥箱洩露了他的身份。
“姨、姨娘,大夫、陳大夫來了……”
老人身後,一個丫頭氣喘吁吁的說道。正是去叫大夫的香雲。在她身後,雲姨娘使去叫大夫的婆子也跟了來。
“女兒覺著,與其忙著先處置曲姨娘,不若先叫張姨娘看過大夫,才是當務之急。”徐錦瑟不疾不徐地說道。
“對對對,先看大夫!先看大夫!”徐丘松忙將陳大夫請至床前,為張姨娘把脈。
一時也顧不上叫人處置曲姨娘母女。曲姨娘與徐錦秋面面相覷,心知這不過是暫時平靜。但對她們來說,便是能緩上一緩,也是好的。
說不得、說不得大夫看過張姨娘的孩子無事,徐丘松能夠從輕發落呢?母女兩個就這樣悄悄靠在一起,也不敢說話,直看向床畔,等待陳大夫的診斷結果。
陳大夫將手按在張姨娘脈上,眉頭卻是越皺越緊。
這表情叫張姨娘心頭一沉,竟又感到身下湧出一股熱流。
她猛地抓住大夫袖子,惶然道:“孩子!孩子怎麼樣了!大夫,孩子怎麼樣了!我、我怎麼覺著有東西再往外流!怎麼辦!怎麼辦!”
張氏原就出身低賤,連做徐錦秋的貼身丫鬟都沒有多久。這般情急之下,話說得粗俗至極。只這時也無人計較此時,徐丘松更是關切道:“陳大夫,到底怎樣了?孩子、孩子可能保住?”
“這、這——”那陳大夫聞言,眉頭皺得更緊,反復把了張姨娘的脈好幾遍,臉上竟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徐丘松再忍不住地催促道:“陳大夫,究竟結果如何?您便直說了吧。”
陳大夫這才緩緩開口:“若老夫沒有診錯,這位張姨娘……並無身孕呐。”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