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套話
“雲二老爺已經無事了,他好似帶了種藥丸,吃了不久便沒什麼大礙了。”徐錦瑟一邊說,一邊留意著雲姨娘的反應。
便見雲姨娘聽到那藥丸二字時,瞳孔幾不可見地一縮,但接著便低頭掩飾了過去,只道:“那便好。我這二哥,總是這麼不經心,幸而今日碰上了二小姐,不然可叫他怎麼辦才好。”
“姨娘快別這麼說,這本就是我該做的。只是……”徐錦瑟頓了頓,上前一步,盯緊了她,才道:“瞧他那樣子挺嚇人的,也不知道是什麼藥,效果如此好。”
雲姨娘只道不知,徐錦瑟卻從她眼中瞧見了瞬間的愕然,心中便知,自己怕是觸及了什麼關鍵之處。
只雲姨娘此人謹小慎微,單從她前世做了自己一輩子的“親娘”,若沒有徐錦華說破,自己到死都不知這位究竟是誰的“親娘”,便能覺出她善於隱忍做戲,想要從她身上套話極為困難。
今日能有此收穫,徐錦瑟已是知足,再問下去,怕她會起了疑心,便見好就收,就此打住了。
與雲姨娘分別後,荷香立即迎了上來。
剛剛主子們全聚在這裡,她一個丫鬟根本無法上前。此時終於得了機會,不由淚眼盈盈的瞧著徐錦瑟,“小姐……瘦了。”
徐錦瑟拍了拍她,道:“安平侯府的吃食甚好,我還擔心胖了呢,瞧荷香這般,倒是能把心放下了。”
荷香不由破涕為笑,道:“小姐這些時日不在府中,可叫奴婢想得緊。如今可算回來了,下次奴婢想和鴻雁換換呢。”
徐錦瑟只笑而不答,反問道:“剛剛是怎麼回事?父親和姨娘怎會都在門口?”若說是因著她的晚歸,徐丘松才會候在門前,她卻是不信的。
“是安國公世子夫人來了,老爺是來送她的。恰趕上三位小姐回府,姨娘正招呼著人去迎,正碰到了一起,聽說小姐遲遲未歸,才等在了那裡。”荷香也是來迎徐錦瑟的,只沒想到三位小姐都到了許久,徐錦瑟還遲遲未歸。
只聽這話,徐錦瑟便知徐丘松會在門前“等待”,定不乏雲姨娘的手筆,說不得徐錦華也參了一腳,不知在徐丘松面前說了什麼,才讓自己一回來,就面對這如同三堂會審般的局面。
只沒想到,竟會是安國公世子夫人來了……
前世,這位夫人可沒上過門呐。
而徐丘松會因著二人的攛掇便冒著寒風等在門口,可見這說話之人在他心中地位定是不低。雲姨娘一個妾氏,自不會被這般重視——那便是徐錦華了。
自己這位父親,徐錦瑟還是看得懂幾分的。徐錦華之於他,可以是偏疼的女兒、卻不會是共謀的夥伴。她的話能有如此影響,必定是徐錦華在他心中的地位獲得了提升。
而聯繫到安國公世子夫人的到訪,這答案簡直擺在面前——徐丘松定是知曉,安國公府有意捧徐錦華入二皇子府了!
一位皇子側妃、還是正宮嫡出的皇子側妃,於他而言,簡直是仕途上的一架登天之梯!
如此一來,徐錦華在他心中的分量,登時便不同一般了!
只……安國公世子夫人為何會來?前世,安國公府可一點兒口風都沒露過。
徐錦瑟不由問道:“你可知世子夫人為何而來?”
“奴婢不知,但……”荷香想了想,才道,“奴婢聽說,世子夫人出門前,提過一句‘小姐們都去了外家,夫人這般厚道,是家宅之福。’”
徐錦瑟瞬間了悟,安國公世子夫人怕是聽說了魏氏將她們都送去安平侯府、接受崔嬤嬤教導的事情,特特來提點的。
前世只徐錦華一人去了安平侯府,故安國公府穩得住。此時徐家四個女兒一同去了,安國公世子便不得不顧慮,徐家是否另有打算,需先提點徐丘松一番。
想到此處,又有些奇怪,為何徐丘松親送了安國公世子妃人,卻不見魏氏,便問道:“母親呢?”
“夫人身子不好,這幾日已是起不得床了。”荷香的話令徐錦瑟心下一驚,她猛地回頭,問道:“我走之時,母親身子不是尚好嗎?”
荷香道:“正是小姐們剛走沒幾日,夫人晨起散步,感染了風寒,身子便不大好了。”
荷香瞧著小姐這方向是往魏氏處去的,連忙補充道:“林媽媽剛剛便傳了訊來,小姐們回府也不必去請安了,您當時還沒回來,您看是不是……”
徐錦瑟只搖了搖頭,反而加快了腳步。
待到魏氏門口,便被婆子攔住了。
徐錦瑟正待說話,便看到林媽媽從房內推門而出。那房門剛一打開,一股子濃重的藥味就跟著撲面而來,徐錦瑟不禁走皺起眉頭,迎了過去。
“林媽媽,母親的身子可還好?”
林媽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聽到這話才察覺徐錦瑟到了門前,連忙道:“二小姐回來了。”
徐錦瑟只一點頭,又問“母親身子怎樣了?這些時日不見,我正想求見。”
林媽媽道:“夫人較前幾日好些了,只還起不得身。小姐們的孝心夫人自是知道,只現下見不得風、又倦得厲害。二小姐待過幾日,夫人身體大好了再來便好。”
徐錦瑟心中一沉,連刻意的求見都被擋了,魏氏的狀況絕不像林媽媽話中那般輕描淡寫。只面上尚不敢露,回房途中,心中便一直在思索——前世,魏氏是何時病故的?
這一回憶,反是心驚——她竟只能依稀記起,魏氏是在徐錦華出嫁後不久病逝,但究竟是何時候、因何原因,卻是怎麼都回憶不起來了!
她原以為,前世的記憶都已找回,不想卻漏了這麼一處,這究竟是……
思及前世,魏氏搬來京城後,身子反漸好,偶爾還能帶她們出門應酬。直到徐錦華出嫁後,她才仿佛了了一樁心事,逐漸病倒了。
這越想越是心驚,總覺魏氏這次生病,有些不同尋常。
但此時連魏氏的面都見不到,也只能暫時按捺下來。
好在沒過幾日,魏氏房中便傳來消息,說夫人身子漸好了。
徐錦瑟方才松了口氣。
***
卻說當日徐錦華回到府中,一進房門,侍書便從袖中掏出封信呈了上來。
“這是?”徐錦華瞧著那信封上,用娟秀的簪花小楷寫著“徐錦華親啟”五個字,暗忖是誰會給她寫信?
便聽侍書悄聲道:“是安國公世子夫人給小姐的。”
徐錦華頓時一凜,示意司琴將門關好,才拆了那信。
那信中內容先是叫她眉心蹙起,後又舒展開來,最後更是漸添喜意,頗有些喜上眉梢之感。
從接到信便開始忐忑的侍書見她如此,終於放下心來——徐錦華的喜怒無常,委實叫她與司琴吃盡了苦頭。
徐錦華一目十行的看完信,方才問道:“你說是世子夫人交於你的,可還有其他人知道?”
侍書道:“除了奴婢和世子夫人,該是無人知曉。世子夫人是專程來找/小姐的。小姐不在,她便說想見見小姐的大丫鬟。夫人病重,是老爺派人傳了我等過去。世子夫人是悄悄兒將信遞給奴婢的。奴婢一拿到便藏在袖中,沒被人瞧見。”
也正因安國公世子夫人這般態度,接了信後,她才會如此忐忑。
徐錦華這才舒了口氣,又將翻來覆去的再看一遍,才吩咐司琴點了蠟燭,親手將那信放在火上點燃。
待親眼瞧著那信燒成灰燼,才讓侍書捧出筆墨,慎之又慎的寫了回信,交由侍書。
“你找個機會,將這信送到安國公府,交到門房上,就說是世子夫人等的故人之信便可。”
侍書將那信放入袖中,徐錦華又叮囑道:“不可讓府中人知道,包括父親母親。”
侍書聞言,心中一緊,卻也只得應下。待幾日後,尋了個由頭出門,悄悄將信送去了安國公府。
徐錦華這才如釋重負般吐出口氣,接著,控制不住的露出笑容——若那信上所言之事成真,在賞梅宴上,她定能一鳴驚人,叫所有人都記著她徐錦華的名字!
便在這般心思各異之中,賞梅宴的日子眼見著便要臨近,徐家又發生了一樁事情——徐丘松,帶了一個男童回家,說是受託照看的故人之子,要在家中住上一段時日。
私下卻對魏氏坦言,這是陳伯忠的外室子。那外室前些時日病故,這孩子無人照料。驟然帶回家中,又怕陳夫人接受不了,故先在徐家住上一段時日。待日後徐徐圖之,慢慢在陳夫人跟前透了口風,再將孩子接回去
這事將魏氏氣得不輕,剛有起色的身子眼見又衰敗了下去。
徐丘松卻是鐵了心,要將這孩子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