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朝成
朝成長公主別院中,一灰衣侍女由側門而入,匆匆而行。
她懷抱著一狹長布包,在忙碌的人群中穿梭而過。
府中侍婢顯是識得她的身份,對她這般行徑視而不見。
灰衣侍女走到正房門前,跪了下來。
此時天剛濛濛亮,房中一片寂靜,那侍女便默默跪在門前等候。
直至辰末巳初,房中才有了動靜。一隊侍女從院中走來,手捧來梳洗用具,悄無聲息的進入房門。
一刻鐘後,侍女魚貫而出,一宮裝侍女走至灰衣侍女面前,道:“長公主喚你。”
灰衣侍女方才起身,恭敬地捧著布包,進入房內。
剛入房門,便聽一個慵懶的聲音響起:“湛盧可拿回來了?”
灰衣侍女立即跪了下去,雙手將那布包聚過頭頂,垂頭道,“已經取回。”
那聲音慢慢“嗯”了一聲,便有侍女從屏風後走出,接過灰衣侍女手中的布包,帶入屏風之後。
灰衣侍女微微抬頭,隔著屏風,只見內中影影綽綽,卻看不清晰。
好一會兒後,有人擺了擺手,侍女撤去屏風,朝成長公主朝著灰衣侍女道:“起吧。”
灰衣侍女這才站了起來。隨著這個動作,朝成長公主的模樣終於映入她的眼簾。
那是怎樣一位絕色佳人呐,眉如柳葉、唇若點朱,滿目間盡是繁華落盡後的慵懶。頭上淩厲的雙刀髻非但沒有損傷她的柔媚,反將那原本有些過於濃重眉眼襯出幾分柔和之色。
——這位整個大乾最囂張跋扈的長公主,竟是這般的絕色。
不怪人說,朝成長公主府中“內臣”竟有大半是自願入幕的。
儘管不是頭一回見,灰衣侍女仍險些被這般霸道喧囂的美貌奪了心魄。她趕緊垂下頭去,不敢再看。
朝成長公主似乎對她的表現頗為滿意,輕笑一聲,朝旁邊伸出手去。一旁的侍女立即將灰衣侍女帶來的狹長布包取開,從中拿出湛盧寶劍,遞到朝成長公主手上。
朝成長公主握住劍柄,將寶劍抽出,森寒的光芒霎時映入眼簾。她冷哼一聲,還劍入鞘,將湛盧擱在侍女手中的託盤上,吩咐道:“給公子送去。”
侍女應聲退下,捧著託盤朝後院走去。
灰衣侍女知曉,長公主的新寵正在那處。
這些年間,長公主府中“內臣”就沒斷過,只自從長公主遇上那戲子後,便散了後院。如今可在院中留宿的,也唯有那戲子一人了。可他身份特殊,連“內臣”都做不得,還堅持著要上臺唱戲,只時不時來府中留宿,並不長居於此。
也不知那戲子給朝成長公主灌了什麼迷魂湯,竟叫她收斂了一慣做派,不但將湛盧予了他,還聽憑他回戲班唱戲,簡直將長公主府當做客棧了。
這些話,灰衣侍女也只敢在心中想想,不敢在面上流露分毫。只因長公主對那戲子的寵愛……委實已經過了頭,容不得旁人半絲不敬。
此事府中人盡皆知,卻沒對外界透露分毫,與長公主一慣高調的行事截然不同。府中之人皆心知肚明,長公主待這位戲子之心,絕不一般。
朝成長公主想起什麼一般,開口道:“可處理乾淨了?”
這話問得沒頭沒尾,灰衣侍女卻立即立即道:“已處理好了,那清泉嗓子已毀,再不能登臺了。”
“好、好、好——”朝成長公主一只若軟白皙的手輕輕撫過髮上垂下的流蘇,杏眼微微眯起,“連我送的東西都想染指,這般賤人,合該毀了才是。”
說到此處,又想起一事,便招來侍女道:去,對公子說,這寶劍日後絕不許他人碰觸、更不能像這次這般借與他人,不然——”
一抹寒芒自那雙美目中閃過,朝成長公主冷冷一笑,“再來一次,我絕不會同今日這般心軟,還留得那人一命!”
侍女領命而去,灰衣侍女卻有些欲言又止。
朝成長公主瞧見她這表情,隨口道:“怎麼的?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灰衣侍女垂頭道:“是奴婢取回湛盧之時,不慎被人發現,只能將那人與清泉一般處理了。”
“這點兒事情,還值得拿來說嘴?莫非那人身份不凡?”朝成長公主說話之時,眼睛看的卻是指上剛塗的蔻丹。那殷紅的色澤將她一雙手映得瑩白如玉,煞是好看。
“非是不凡,只是……安平郡主當日也在那處。”
“大膽!”朝成長公主柳眉倒豎,猛地一拍扶手,灰衣侍女立時跪了下去。
“我已然交代過此事須得不露痕跡!安平郡主在,你如何敢動手!”朝成長公主焦躁的站起身來。安平何等聰慧,便是灰衣侍女能做到天衣無縫,單只這湛盧,便能叫她想到自己身上。
程素淮之事,她尚不想叫任何人知道!
安平、安平……
朝成長公主深吸口氣,百般念頭從心頭流轉而過,最後皆化作厲聲喝問:“到底為何!你要在安平在時動手!”
灰衣侍女深深拜下,道:“長公主息怒,當日郡主雖在,卻與清泉交集,奴婢本是確信不會引起安平郡主注意。不曾想,取劍之後,郡主卻是親自前來。”
奴婢實不知安平郡主會在,取劍之後,郡主方來。”
朝成長公主冷笑一聲,“竟有此般巧事?”
灰衣侍女道:“啟稟長公主,此事實因徐姓女所起。她為了引人注意,假做走失,驚動了安平郡主。才叫人注意到了清泉所在。”
灰衣侍女一張口混淆因果、顛倒黑白,竟是將一切都推到了徐錦瑟身上。
“徐姓女?”朝成長公主問道:“哪個徐家?”
“是安國公府次子府上長女。”灰衣侍女道。
“安國公府?”朝成長公主怒極反笑,“好、好一個安國公府,上次玉佛寺之事,程郎替他們求情方才作罷,這一次竟又摻和進來,看來是我修身養性得久了,叫這些個人都敢起么蛾子了!”
這話端得霸道專橫,便是灰衣侍女所言為真,徐錦瑟也不知自己壞了朝成長公主的事情,不過是巧合罷了。但這位長公主便是這般無故遷怒的性子,竟是真將此事算到了徐錦瑟頭上,怒道:“安國公府!這筆賬,我記下了!”
灰衣侍女跪伏在地,不敢言語。
半晌,朝成長公主才突然想起她一般,道:“你壞了事情,自去領罰。念在初犯,鞭二十即可。”
“奴婢謝公主恩典。”灰衣侍女從地上爬起,又行了大禮,方才垂頭退下。行事恭敬無比,唯在步出房門時,眸中閃過一道厲色。
她下意識地捏了捏荷包,那處原本放著猛火油的地方已然空癟下去……
卻說灰衣侍女在長公主府中顛倒黑白之時,徐錦瑟也發覺府中氣氛略有不對。婢僕行走之間,難掩異色,卻俱都小心翼翼,不敢談論一般。
正要叫荷香去打聽時,就見鴻雁迎了上來,在她耳畔輕聲道:“小姐,有人向三小姐求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