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突發
安代公主倏然一笑,道:“徐小姐瞧著嬌嬌弱弱,和普通名門閨秀一般端莊持重,沒想到被人冒犯時,卻是這般模樣。外柔內剛,倒頗有我族兒女風範呢。”
安代公主所指,卻是她的母族,茨赫一族。茨赫族所居之處地廣人稀、民風彪悍,女兒家一樣騎馬射獵,風俗習慣都與大乾極不相同。
晏庭曜聞言,眼前竟不由浮現初次見面之時,徐錦瑟被自己用刀子架在脖頸,卻絲毫不懼,甚至條理清晰的陳衡利弊,說服自己放開她,更大膽的……大膽的把他推進床帷之中……
思其所為,的確不似一般的閨閣女兒,倒真和母親有幾分相似——也不知一位閨閣千金,是如何養成這副性子的。
晏庭曜的眼眸不由閃了一閃,道“她確是如此。”
安代公主忍不住笑了出來,晏庭曜的變化哪裡瞞得過她。這孩子鎮日冷冰冰的,簡直像沒有情緒一般,也不知是隨了她還是王爺。
現今竟能為著位小姐露出這般模樣,倒真是稀罕。
便不由道:“我瞧這位徐小姐甚是喜歡,我兒正缺位世子夫人,不若便將這位小姐娶回來同我作伴?”
“母親!”晏庭曜立刻道:“孩兒現下無心成家。”
是無心成家,卻不是對徐小姐無意……
安代公主忍不住莞爾道:“你無心成家,須知徐小姐也快到了待嫁之齡,若是遲了,叫別人搶了先,可就不美——”
“母親!”晏庭曜忍不住打斷她。
安代公主無視晏庭曜已然板起的臉,連停頓都沒的繼續道:“我瞧著徐小姐也有十四五了,今年下定,明後年成親,過個兩年待身子長成了再給咱們家開枝散葉,我就能做祖母了。”
安代公主越說越是起勁,她與恭王只晏庭曜這個獨子,家中冷清許久,想著過些年便能有幾個小娃娃環繞膝下,竟忍不住期待起來。
“母親!”晏庭曜加重了語氣,“莫再說笑。”
“好好好。”安代公主深諳兒子底線,當即打住了話題,只心裡忍不住還在惦念,難得見晏庭曜對哪位小姐如此上心,好在叫自己發現了。如此一來,她回去便得打探打探,若能提前將人定下便更好了。
指望這木訥的兒子鬆口,還不知得何年何月。
想到此處,安代公主笑著道:“總歸你是要娶妻的,我瞧這徐小姐便很好。現下不想成家便罷,徐小姐年紀也不大,待哪裡你有了心思,便說與母親。總歸只要心性端正,你又瞧著合心便好。”
晏庭曜微微垂眸,這次卻沒有反駁。
安代公主心中便有了計較。
正待開口,卻突覺一陣暈眩,身子不由晃了晃。晏庭曜立即上前扶住了她。
安代公主閉了閉眼,那暈眩感仿若錯覺一般,只一瞬便褪去,倒是一陣倦意湧上,頗覺疲乏。
“我沒事,大概這幾日暑熱,沒怎麼睡好之故。回頭歇歇就好了。”
茨赫族生活之處氣候嚴寒,大乾的適宜氣候對她來說便有些暑熱難耐,尤以夏日為最。安代公主嫁入恭王府多年,卻還是難以適應,每到夏日便難以安眠。
晏庭曜聽得,忍不住皺起眉頭,吩咐下人套馬備車,要帶安代公主回府。
因著安代公主的習慣,恭王府中早就用上了冰盆。只這幾日宿在廣濟寺,便沒有這個條件了。
他今日前來本就是為接母親回府,只出了這事,便提前了幾個時辰出發。安代公主只托了小沙彌與主持道別,便被扶上了馬車。
***
卻說被二人討論的徐錦瑟,此時已同魏氏一起上了馬車。世子夫人另有車駕,便未同二人一處。
二人正在車中說笑,徐錦程原本隨在馬車旁邊,不想剛剛接到徐丘松傳訊,有急事需他立即前去,便不得不同魏氏與徐錦瑟告別,先行駕馬趕往苑平。
臨行前頗不放心,忍不住反復叮囑車夫。還是魏氏開口催他,才出發了去。
徐錦瑟忍不住笑道:“大哥真是細心。”往常徐錦程對她們這些庶女幾乎視而不見,倒叫人注意不到他這一面。想想也是,能有耐心將徐錦鴻那般鬧騰的小孩都帶得如此親近,徐錦程當然是細心的。
魏氏也忍不住勾起嘴角,“錦程一向孝順,他……”
話未說完,突覺耳畔“嗡”地一聲鳴響,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兀地一軟,險些從座位上栽倒下來!
“母親!”徐錦瑟連忙上前,扶住了她。
魏氏已是張不開眼,面上血色瞬間褪盡,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
“母親!母親你怎麼了!”徐錦瑟心焦無比,魏氏卻連反應都無法做出,只隨著馬車顛簸,渾身痙攣一般顫抖。
“停車!”徐錦瑟揚聲道。
馬車應聲而停,魏氏身上那抽搐般的痙攣才緩和下來。
徐錦瑟一邊將她扶起,為她順著胸口,一邊對荷香道:“母親不能顛簸,快快去尋個大夫過來!”
荷香立時下了馬車去尋大夫。
此時馬車正行到半途,荷香平日隨侍在徐錦瑟身側,對此處甚是陌生,只得沿途問路,才找到城中最大的醫館。不想大夫今日恰好出診,館中無人坐鎮。
這、這可怎麼辦——
荷香站在醫館門口,簡直快哭了出來。夫人的病情顯見著不能耽擱,可這附近只這一家醫館,若是、若是去得慢了,耽擱了夫人病情可怎生是好!
荷香急得在不停踱步,實在不行,便只能請館中學徒先去看看了!
她打定主意便往裡走,不想剛一邁步,便有輛馬車在眼前停下。
車中之人掀開簾子問道:“你在此處作甚?”
荷香抬眼望去,正見恭王世子那高大的身形。
“見、見過公子。”荷香連忙行禮。
晏庭曜皺著眉頭,又問了一次,“你在此作甚?”
他遠遠看到徐錦瑟這丫鬟在此徘徊,不知怎地,便叫停了馬車。
自入京後,徐錦瑟外出多是點了鴻雁相伴,荷香多在府中。徐錦瑟與晏庭曜的來往又多倚仗鴻雁,因而荷香竟是不知晏庭曜的真正身份。
但她認出了此人正是當日駕馬挾持了小姐之人。小姐後來曾言他不是惡人,且這人後來很是送了幾箱書卷賠罪,荷香便對他改了觀。
此際正是一籌莫展,掐見到晏庭曜,荷香不由心升希望,忙道:“夫人突然暈倒,小姐叫奴婢來尋大夫。可這醫館的大夫已經出診,附近又沒有其他醫館……”
“你隨我來。”晏庭曜道。
他這般乾脆,卻叫荷香遲疑起來,“公子可是知道這附近有大夫?”
“這附近正好住著位大夫,我帶你去請。”晏庭曜說罷,便轉身進了車廂。
荷香心中一緊,咬咬牙,也跟著爬了上去。
車夫喝了一聲“駕!”,馬兒便撒開四蹄跑了起來。
不遠處,安代公主放下掀起簾子的手,道:“跟上去。”
***
魏氏這病發得突然,幾乎是立即失去了意識。徐錦瑟只能不住給她順氣,眼見著魏氏連顫抖都弱了,徐錦瑟急得眼眶都開始發紅。
便在這時,荷香終於回來。
“小姐,大夫到了。”
“快請進來。”徐錦瑟說著,也顧不得許多,親自掀開簾子,讓大夫進到車廂。
那位大夫顯是上了年紀,鬚髮全白、臉上的皺紋都快將五官掩住。
他先是按住魏氏的脈把了一陣,接著,便展開一個布包,從中取出一根細長銀針。
徐錦瑟瞧著他拿針的手都顫顫巍巍,不由有些擔心,想問荷香是從何處尋到的大夫。卻見老大夫顫抖的手在接近魏氏的一刻突地懸停,那年邁導致的顫抖似乎瞬間消失了蹤跡,大夫的手穩如泰山,緩緩將銀針刺入穴中,輕輕撚動。
這一幕,叫徐錦瑟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無論這位大夫是誰,年邁若此,這一手針灸功力卻絲毫未損,必是一位難得的名醫。
果然,施針不過片刻,魏氏便咳了一聲,醒轉過來。
徐錦瑟立即撲了過去,“母親!你醒了!”
魏氏尚有些虛弱,只微微點了點頭。
“這位夫人身子尚虛,待老朽開幾副藥,服下便好。”老大夫開出藥方,徐錦瑟趕忙謝過,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這般禮遇絕不似對待普通大夫,這位老大夫卻似習以為常般,面上不見絲毫異色。
徐錦瑟對他的身份更加疑惑,不由看向荷香。
荷香對上她的眼神,立即道:“小姐,這位大夫是那位公子幫忙請來的。”
那位公子?
徐錦瑟疑惑抬頭,正看到車窗外,靜靜佇立的晏庭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