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駭然
話剛出口,徐錦瑟便頓了住。
晏庭曜有些莫名地回頭,正見徐錦瑟咬住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竟叫他一陣啞然,一時忘記自己想說什麼了。
徐錦瑟卻誤會了他沉默的意思,心中湧起一陣忐忑。
她突地驚覺,自己竟不知從何時起,下意識地開始依賴眼前這人。
鴻雁、雲賀、劉媽媽……那張寫了“厚顏”二字的紙條……他曾做過的事情,竟叫她不知不覺間,將希望寄託在了他的身上,卻從未想過,若有一天,他拒絕了她,又該如何。
懊惱在徐錦瑟心中不斷翻湧,她甚至開始後悔自己剛剛叫住晏庭曜的舉動,正在她心中一團亂麻之際,晏庭曜的聲音突地響起。
“你說。”
簡簡單單兩個字,卻叫她心中的百般糾結,如冰雪消融一般瞬間退去。這個瞬間,徐錦瑟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心情,只覺自從知曉只有沾染了自己血液的六月雪才能叫延年結苞,便一直沉重的心情竟有了瞬間的輕鬆,仿佛一直積壓在心口那沉甸甸的重量,終於找到能能夠一同承托之人。
晏庭曜不知這短短瞬間,她心中已是百轉千回,只以為她是不好意思開口,便道:“有什麼事情,只要我能做到,但說無妨。”
徐錦瑟抬起頭來,這個瞬間,她看著晏庭曜的眼睛,原先的念頭突地被一個大膽的想法取代。莫名的衝動叫她走到晏庭曜身畔,低聲將自己的請求道出。
隨著她的敘述,晏庭曜的眼神從驚訝到若有所思,最後變為沉思。
在她終於說完後,晏庭曜沉吟片刻,終是點頭道:“我可以將你要的東西送來,但你須得想清楚,有些事情,在關鍵時刻,才能起到最佳的作用。”
徐錦瑟道:“謝世子提點,這是可解我眼前困境的唯一法子。無論結果如何,世子今日肯伸出援手,於錦瑟而言,已是大恩了。”
“舉手之勞而已,毋需介懷。”晏庭曜道。
徐錦瑟瞧著他認真的模樣,也不知怎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好像每次見面,總是在向世子道謝,也不知這是巧合還是——”
“還是什麼?”晏庭曜問道。
“還是、還是……”還是註定。
後半截話,徐錦瑟含在口中,還未說出,便已覺不妥,不由羞紅了臉頰。
她這般模樣,落入晏庭曜眼中,又蕩起了一陣莫名的悸動。這感覺太過陌生,叫他不由皺起眉頭。
徐錦瑟還以為是自己言行不妥,引了他不快,心中又是一陣慌亂,胡亂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便同他告了辭。
在她離開後,晏庭曜卻並未立即離開,只看著她離去的方向,久久未動。
***
徐錦瑟也不知自己是怎的了,竟在恭王世子面前如此失態。這懊惱一連持續了幾日,才逐漸消退。
這一日正逢十日一次的休沐,一大早,徐錦瑟便離了皇宮,直奔徐家。
只這一次,在家中等她回去的,卻不單是魏氏。
徐錦瑟剛從馬車下來,便見徐丘松帶著徐錦秋、徐錦冉、徐錦鴻與寶兒一起迎了上來。
這是什麼陣仗?徐錦瑟簡直有些不解。除了被禁足的徐錦華與不在家中的徐錦程,倒將人都帶齊了。往日間,只林媽媽偶爾會奉了魏氏之命來迎自己。
“錦瑟回來了。”徐丘松一張老臉,笑的簡直像開了花,“這些時日在宮中可好?太后她老人家有何示下?若有需要家裡幫忙的,一定告訴父親。”
這話一出,徐錦瑟自是明瞭,徐丘松這是覺著她與安平郡主共患難,已得了朝華長公主並太后青眼的緣故。這番話,分明便在暗指,要她想法子在太后面前提起自己,也好叫他在宮中貴人面前露露臉。
徐錦瑟心底不由嗤笑一聲,她這位父親,還真是會見風使舵。若教他知道了自己的血能叫延年開花,怕不要立即大義滅親,親自抽乾了她全身的血液,進獻討賞去了。
只她早已習慣了徐丘松的涼薄,此時面上半分異樣未露,只微微點頭,一副嬌怯的模樣道:“謝父親關心,女兒在宮中一切都好,不至勞煩家中。”
這話令徐丘松要說的話都卡在了喉中,他頓了一頓,才又擠出笑容,道:“那就好、那就好……你母親身子略有不適,還在房中歇息,倒是你弟妹們,這麼長時間不見,都與為父一般念著你。”
“錦瑟不過在宮中住了十日,休沐時都會回府的。父親何需如此隆重,簡直叫人受寵若驚。”徐錦瑟說話時,朝徐丘松身後看了一眼,正看到徐錦秋撇了撇嘴,一副不情願的模樣。
徐丘松倒沒發現,只以為自己這番做派打動了她,捋著鬍子道:“這算何隆重,他們念著你,非得要來,為父也不好阻止。”
說著,朝後拋了一個眼神。徐錦秋立時不甘不願的走過來,道,“父親所言甚是,幾日不見,大家都甚是想念大姐。”
徐錦冉也同樣跟了過來,道:“大姐在宮中,可還安好?”語中倒頗有幾分真意。
徐錦瑟回道:“一切都好,勞煩四妹妹惦記了。”
徐錦鴻倒沒大人那般多的心思,此刻被奶娘顧媽媽推了一下,倒順勢撲過去,抱住徐錦瑟的腿道:“大姐大姐,大哥什麼時候回來呀?”
小孩子心思單純,他倒是家中對徐錦瑟身份轉換接受最快的。
一旁的寶兒總是與他玩在一起,此刻也學了他的樣子,抱住徐錦瑟的另一條腿,道:“姐姐,大哥什麼時候回來呀?”
長兄如父,徐錦鴻一向愛粘徐錦程,徐錦程對這幼弟也甚是寬厚,倒叫寶兒與徐錦程一樣,甚喜這位大哥。
“大哥呀,過幾日便回來了。”徐錦瑟蹲下身,替徐錦程整了下跑動間歪斜的領子,又摸了摸寶兒的頭頂,才道:“你們要乖乖聽話,大哥一回來,就會去看你們的。”
“嗯!”徐錦鴻用力點頭,寶兒也跟著點起了頭。那認真的小模樣叫徐錦瑟險些失笑,忍不住捏了下他圓乎乎的小臉。
不想這個瞬間,她的腦海中直如一道閃電掠過,突地浮現出一副久遠到幾乎已經褪了色的畫面。很久之前,有一個人,也像她這般慈愛的撫著寶兒的頭頂,再捏捏他的臉,然後將他抱了起來。
徐錦瑟臉上瞬間血色盡失——那個人、那個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