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初遇
徐錦秋上前一步,撿了那鳥兒起來。那鳥似是尚未死絕,一只鳥爪還在輕輕顫動。周圍的小姐們看到,紛紛掩鼻後退,覺得徐錦秋此舉未免太過粗魯。
徐錦秋倒並未多想,她只是不明白這地方怎地會出現這樣一只中箭的鳥兒。
只是,還未待她想明,便有人在帷幔外高聲道:“二妹,我們的鳥兒是不是掉到你們那裡去了?”
卻正是李如恭的大哥李如賀。
卻說他們一行,本來朝著女孩們相反的方向行進。誰想路上遇到一群鳥兒飛過。那龐公子龐奇便突發奇想,非要與京城來的公子比一比箭法。
這龐奇是李夫人娘家子侄,說起來也算李如賀的表弟,平日慣愛走馬鬥雞、整日不務正業。
這一次招待京城貴客,若不是李夫人非要他帶上龐奇,他才不會叫上這傢伙一起。心中有這想法,李如賀對龐奇便有些冷淡。
這龐奇察覺了李如賀的冷淡,又見他對那群京城子弟殷勤備至,不由心中憤恨,憋著氣想著要尋機會生事。
他又是個慣會爭強鬥狠的,看著京城來客隱隱以那位翟公子為首,便尋個由頭,要和他比箭。龐奇雖整日遊手好閒,少時也卻曾得名師指點,於箭術一道上小有所成,如今便尋了藉口,要與這翟公子比箭。
李如賀頓時頭大如鬥。
這群貴客的身份可不一般,他能結識的,不過是最低層幾人,只隱約知道,這群人中,身份最尊貴的便是那位翟公子了。只他的底細,李如賀根本沒有摸清,正想籍著這次行獵結交一番,不想龐奇便給他捅這種婁子。
這一刻,李如賀敲昏龐奇的心都有了。
只是,話已出口,斷不能收回了。
那翟公子騎在馬上,只低頭看了龐奇一眼,李如恭以為他要拒絕,卻見他一言不發的搭弓、引箭,向著天空倏然射出一箭!
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直至鳥雀應聲掉落,眾人才發現他已經射下了一只鳥兒。
龐奇自然不甘示弱,看准了一只鳥兒便射。只不知是他運氣好還是不好,那箭射中了鳥兒,卻並未致命,受傷的鳥兒帶著身上的箭,向著花池的方向飛去。
龐奇自然不甘到手的獵物就這麼跑了,且這樣一來,更顯得他不如翟公子多矣。便策馬追著鳥兒而去。
這可不得了,今日李如恭開賞花會,花池那邊可全是承陽各府貴女,若是讓龐奇這渾人衝撞了,他們李家還怎麼在承陽地界上立足!
李如賀打馬便追,好容易才在龐奇靠近帷幔前攔住了他。可這龐奇不依不饒,非說看著那只鳥兒墜進了帷幔中,定要拿回來才是。
李如賀只得答應他幫他拿回獵物,這才有了此前一問。
李如恭還未來得及回答,便聽徐錦秋道:“這鳥兒是你們射中的?”
龐奇一聽這話,便想入內。李如賀原是打算讓丫鬟替他們取來,龐奇卻執意自己前去。李如賀生怕攔他不住,左思右想,只得自己入內。
他道一聲得罪,便在丫鬟引路下,入了帷幔。
甫一進去,他便行了一禮,言稱失禮,攪擾了諸小姐雅興。
李如賀本就溫文儒雅,這一番行事之下更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本朝男女大防並不似前朝那般嚴苛,有不少小姐偷偷瞧著他,臉兒都紅了。
李如恭暗道不好,大哥這一進來,還指不定撩撥了多少女兒的芳心,連忙上前,低聲道:“大哥你怎麼進來了。”
李如賀苦笑,“還不是那龐奇,非要拿回這鳥兒,還不能經過他人手,不是他來便是我來,我便只好自己進來了。”
“即是如此,那你快快拿了那鳥兒回去吧。”李如恭說完,便朝徐錦秋道:“徐三小姐,還請你把這鳥兒交給我吧。”
徐錦秋卻怔怔的,直直看向李如賀的方向,沒有聽到一般。李如恭只得示意丫鬟過去。丫鬟走到她跟前,伸出雙手作勢要接,實則已經一把抓住鳥兒,想要從她手裡把鳥兒奪過來!不料徐錦秋握得死緊,丫鬟一拽之下,竟然未拽動。
李如賀擔心耽擱久了,龐奇混不吝地闖了進來,衝撞了她們,索性直走到徐錦秋面前,溫聲道:“這位小姐,不知可否將這鳥兒交與在下?”
“啊?啊!”徐錦秋懵然抬頭,似是將將回神,突地領悟到了什麼,將那鳥兒往旁邊丫鬟手中一塞,捂著驟然燙起來的臉跑了。
李如賀得了鳥兒,自是立即告辭。待到他將出帷幔之時,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顯是眾人也跟了來。
李如賀拉立即迎了過去。
帷幔內的眾人只聽一陣吵嚷,不知李如賀說了什麼,外面響起一陣哄笑。另有龐奇的大叫:“看,我也射中了!這比試分明是不分勝負。”
“呵——”
隨著一聲冷笑響起,吵嚷聲立即靜了下來,雖還有些許聲響傳來,卻已是聽不清到底在說什麼了。
便是在此刻,鬼使神差一般,徐錦瑟抬頭朝帷幔外望了過去。
在那一人多高的帷幔頂端,隱約可見,有人的面孔若隱若現。那應是有一人高坐馬上,隨著馬背的起伏,時不時露出半張輪廓深刻的側臉。
因下半張臉被帷幔遮住,徐錦瑟只注意到這人比一般人顯得高挺的鼻子。
外面諸多少年郎,卻只有這人的面孔隱約可見,可見要麼就是他離得最近,要麼就是他的高度比其他人都高——不論是馬的,還是人的。
就在此時,像是感受到了徐錦瑟的視線一般,那人倏然轉頭,淩厲的眼神與徐錦瑟對了個正著!
那是怎樣一雙眼呀,猶若數九寒天最冷的霜雪,又像久經打磨一朝飲血的利劍,銳利而深邃。
徐錦瑟經不住後退一步。
那人似是沒料到,自己感到的窺視來自一個小姑娘。目光倏地和緩下來,旋即低頭,像是和旁邊的人說了什麼,控馬走離了帷幔,那半張面孔再看不見了。
爾後,紛亂的馬蹄聲響起,吵雜聲逐漸由近到遠,顯是帷幔外的眾人逐漸遠去了。
這小小風波便算告一段落,賞花會得以繼續。
只有這插曲,眾人心思不免浮動,早已不在觀花上了。
不少人臉兒紅紅,與身旁的姐妹低聲私語,談論的都是那俊朗的少年郎。
看來,大哥這一進來,可撩撥了不少芳心。李如恭的視線在諸人身上掃過,在徐錦瑟身上停留一瞬,落在了徐錦秋身上。
這位徐三小姐雙手捧頰,一臉地魂不守舍,旁邊的徐錦冉叫了她數次,都沒得到回應。
李如恭的目光不由沉了下來。徐錦秋這表現……只希望這位徐府庶女,不要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才好。
徐錦瑟卻無暇注意眾人的反應,只因剛剛那一瞬,她看到了令自己難以置信的畫面!
就在剛剛,那人低頭的時候,一縷陽光不經意間掠過他的眼瞳。
在那個瞬間,那雙眼睛竟是呈現出了琥珀之色!
徐錦瑟如墜冰窟。
只驚鴻一瞥,也許是她眼花看錯了……
但若她沒有看錯……
整個大乾朝,也唯有一人的眼瞳是琥珀色的——便是那曾經的恭王世子,後來權傾朝野的安樂侯!
這安樂侯日後的狠辣名聲,簡直可止小兒夜啼。這樣一位煞星,如何回來到這小小承陽,還成了縣令公子的貴客?
這件事,與日後安國公府抄家有沒有聯繫?
不,不對,徐錦瑟咬了咬唇,算算時間,這位安樂侯現下不過十六七歲,還是恭王世子。此時他的生母尚且健在,也還未做出後日傳聞中那駭人聽聞的惡行,並不能將他當做那個權傾朝野的安樂侯看待。
且……就算前世他來過承陽,以自己從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性子,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一定是她想多了,徐錦瑟只能這樣在心裡安慰自己。
因著她之前並不藏私,將令千尾鳶瞬間開花的辦法分享出來,很是叫幾位小姐對她有了好
感。這一會兒,除君兒外,又有幾位小姐過來搭話。
只徐錦瑟心中有事,應對起來便有些心不在焉,只覺渾渾噩噩,沒過多久便到了散會之時。
與君兒和諸小姐道別之後,徐錦瑟便與姐妹們一起,登上了回家的馬車。
這一次徐錦秋沒再鬧著要單乘一輛,四姐妹便坐到了一起。
只她看來有些魂不守舍,徐錦冉幾次與她搭話,她都答非所問,徐錦冉便也不再開口。
徐錦華只管坐在位上,看也不看她們一眼,顯然心情欠佳。
徐錦瑟仍是惦記著那突然出現、可能是安樂侯的人。不知為何,她總覺有些心驚肉跳,似是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
待到馬車回復,四姐妹從車上下來,便見二門中人來人往,熱鬧異常。見她們回來,看門的婆子一臉喜氣道:“小姐們可回來了,老爺剛剛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