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遮掩
兩人才從洞中出來,看到洞外尚算明媚的陽光,一時都有些重見天日之感。
徐錦瑟重重吐出一口氣,雖她推斷出了那洞窟定有出口,但直到此刻方才算真正從那處脫身了。她抬頭看了看天色,約摸她與晏庭曜困在那洞中還不到兩個時辰,此時天色尚不算晚。
大約是在黑暗會讓時間顯得更久,時辰比她預計得還要早。徐錦瑟微微松了口氣,她一直有些憂心會在洞中耽擱太久,現在看來,倒是尚好。
只這周圍全是陌生景色,也不知他們到了何處。徐錦瑟在心中默默計算著他們走過的路程,算上晏庭曜奔逃的那一段,也應當不算太遠。
正這麼盤算著,就聽遠遠的,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徐錦瑟與晏庭曜對視一眼,心知這估計是荷香與趙大帶人找來了,遂問道:“想是我的丫鬟找來了,公子可需與我一起?還是另有打算?”
晏庭曜搖了搖頭,徐錦瑟便知他尚不想暴露人前,於是略一點頭,便朝著聲音響起的地方走去。
走了沒兩步,又停住腳步,回轉身來,向他行了一禮,“還望公子勿忘今日的承諾。”
說罷,才拎起裙擺,循著人聲而去。
晏庭曜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久久未動。
徐錦瑟沒跑多久,正遇上帶人來尋的荷香。
荷香見到她,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徐錦瑟還未開口,便被她撲上來,用力抱了住,接著,帶著哽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小姐,小姐,你沒事吧,可算找到你了。”
徐錦瑟回抱住荷香,正欲出言安撫,又聽一個略帶斥責的聲音響起,“荷香,還不快放開小姐,知道你離不開主子,但這一會兒不見就這麼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正是宋媽媽的聲音。
宋媽媽也是一臉欣喜,只面上還盡力克制著,聲音都不由有些顫抖。
她一出言,荷香便立即挺直了身子,將臉上淚痕略略一擦,道:“奴婢自到小姐身邊後就一刻未離,一會兒也是捨不得的。”
原來徐錦瑟被晏庭曜帶走之後,趙大讓荷香與那小廝立即回莊子報訊,找人來救小姐,自己沿著他們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荷香趕回莊子求救,宋媽媽立即意識到此事不可聲張,讓王虎帶了莊上壯丁,只說小姐踏青時突發興致想要作畫,吩咐荷香來叫人,抬了桌案筆墨過去伺候。
這理由簡直是有些荒謬,只這莊子上的人也無甚見識,只當是這大戶人家的小姐慣愛風雅,一時興起就要折騰人。又見荷香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便只將疑惑悶在肚子裡,跟著宋媽媽一同到了銀馬山,徐錦瑟被掠走之處。
待到了地方,沒見著人,荷香又道許是哪裡風景更好,小姐移步過去了。留下幾人在那處架好了桌案、備好筆墨,便帶著其他人尋徐錦瑟去了。
這一路找尋,唯荷香、宋媽媽和王虎知道真相,其他人只聽著吩咐四散尋找,全不知他們心中焦急。半途碰到了回返的趙大,宋媽媽支開其他人,悄悄與他言語幾句,便叮囑他藏身起來,墜在眾人身後。
此時碰到了徐錦瑟,趙大便趁勢混入人群,揚聲道:“荷香姑娘,小姐吩咐你尋的桌案可備好了?”
荷香也刻意揚聲道:“早就備好了,已經在原處支好了桌案,連小姐慣用的筆墨都帶來了。”
又對徐錦瑟撒嬌般道:“小姐,下次這種活計還是吩咐趙大去做吧,奴婢一刻也不想離開您了。”
如此一來,徐錦瑟哪裡還有不懂的。她隔著人群,與宋媽媽交換了個心知肚明的眼神,對荷香一笑,道:“還是荷香心細,趙大哪裡知道我慣用什麼筆墨,這些事情,哪有你做得妥帖。”
“小姐——”荷香不依的跺了跺腳,扯著徐錦瑟的袖子撒起嬌來。只徐錦瑟才能感到,她抓著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顫抖,怕是還在害怕。
她抓了荷香的手腕,安撫的握了一握,才道:“好好好,以後讓趙大去做。”
荷香這才用力點頭,放開了她的袖子。
宋媽媽這才上前,道:“小姐要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您看是否現在要去作畫?”
徐錦瑟抬頭看了看天色,道:“這天色也不算早了,這景色,需得午時陽光正好時方才最美,這時辰過了,再要作畫反是不美。是我思慮不周,今日便先回去吧。”
宋媽媽自然應是,吩咐人下去撤了那桌案。荷香又拉著徐錦瑟嘀咕些什麼“小姐不是說這風景甚好麼,怎地過了午時又不好了。”
徐錦瑟只一笑,道:“古人雲‘乘興而來,興盡而歸’,乃是雅事,你是不懂的。我覺著這景色美,想要將它畫下來,這是那一刻的興致。為著這讓你回去準備桌案筆墨,是興之所至。只這時辰過了,景色失色,我心中的興致便也淡了,這才是依性情所為,乃風雅之道。”
“奴婢可不懂什麼風雅,不過奴婢知道,小姐說得都對。”荷香一邊扶了徐錦瑟上馬車,一邊說道。
她這話也正是許多人的心聲。這小姐興致起來,讓這麼多人都跟著折騰,最後還落得白折騰一場。只聽荷香與小姐的對話,這般風雅之事,倒叫他們這些粗人也不敢妄加評論。
徐錦瑟與荷香一唱一和,要得便是如此結果。日後若有人提及此事,縱是留下個驕縱任性的名聲,卻不會橫生枝節,給人可乘之機。
待到一進馬車,荷香幾乎快癱軟下來。她拉著徐錦瑟的袖子,想哭卻又不敢出聲,只壓低了聲音急切的問道:“小姐您沒事吧?那人、那人——”
宋媽媽一進車廂,就看到這副場景,不由一愣。但她畢竟見識廣博,不是荷香可比。只頓了頓,便揚聲吩咐前頭小廝啟程。
待到馬車啟程,揚起的蹄聲蓋過周圍人聲,宋媽媽方才問道:“小姐可還安好?”
徐錦瑟拍了拍還在顫抖的荷香,壓低聲音道:“我沒事,只是一場誤會。是官府辦案,被我們無意間撞上了。當時情況危急,那人若不拉我上馬恐怕我便要被馬蹄踐踏而亡了。後頭追兵追得緊,沒有機會把我放下,才不得不帶我一起。後來甩開了那些人,他便放我下來了。”
徐錦瑟解釋道。荷香聽得連連點頭,又問那人是為何會被追殺。徐錦瑟只推說官府辦案,內情不能外傳,搪塞了過去。
荷香驚魂未定,只連連慶倖小姐無事便好,宋媽媽卻一臉深思的模樣。她早年也是良家之後,後來遇上劫匪,全家皆亡,為著生計才不得不賣身為奴。今日一聽荷香說徐錦瑟被人掠去,便勾起了她當日慘痛的回憶。宋媽媽安排事項時手都是抖的。只荷香年輕沒有經驗,小姐又失了蹤,莊子裡可信之人甚少,她不得不撐起來,著手安排周全。且心中還要思量,萬一徐錦瑟真遭遇了不測,自己這一番安排豈不是耽擱了營救時間。但又顧慮著若徐錦瑟平安脫險,大張旗鼓的去尋必定壞了她名聲。兩害相權之下,只得勉強編了個荒謬的理由,先遮掩過去。
好在徐錦瑟平安歸來,又與荷香一道將此事圓了過去,宋媽媽終於能放下一直提著的心,不用擔心自己一念之差,反害了徐錦瑟。
徐錦瑟對荷香說的話,她是不怎麼相信的。只小姐既然如此說了,那真相如何就不重要了。有些事,小姐覺得她不該知道,她便不知道就好。
想到此處,宋媽媽小聲說道:“小姐的事情,只趙大和王虎知道,他們都是靠得住的人,不會往外嚼舌根。那駕車的小廝未親眼見到小姐被掠走,荷香回來報訊時也未同他提起,倒是極好搪塞。老奴此番只說小姐興致上來想要現場作畫,讓王虎帶了莊中壯丁前來。這些人沒見過什麼世面,現下已是基本敷衍了過去。至於劉婆子並邢掌事之流,待他們得知時,我們已經回了莊上,想也不至起什麼風浪。”
宋媽媽此番安排極為周全,再沒有什麼需要補救的了。徐錦瑟也是在此時才發覺,身邊有一個這樣老練周全的人,能夠省去多少麻煩。
別的不說,單今日之事,若不是宋媽媽顧慮周全,一早便做好了準備,想要圓回來還不知要費多少心力,哪會像現在這般輕描淡寫。
徐錦瑟朝她微微頷首,算是對她行事的認同。
宋媽媽這才輕輕呼出口氣,放鬆的依靠在車廂上。
待到看著她們的馬車走遠,晏庭曜才從懷中掏出一只小筒,點燃引信放了出去,通知自己的屬下前來接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