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豪情
周遙如今又恢復了隔三差五跑來瞿嘉家叨擾和吃飯的習慣。
來得可勤了,而且嘴兒甜、腿兒賤,他天生就特會討阿姨長輩們喜歡,天生開朗又俊。
每次來的時候,瞿嘉從屋裏一掀簾子,為他敞開紗門,表情半笑不笑,挺嫌棄的:“又來吃食堂啊。”
“啊。”周遙臉皮厚著,大大方方地一喊,“阿姨好!”
“哎!遙遙好!”屋裏立刻就有人熱情地回應他。
瞿嘉斜眼一瞟,誰啊,這人,好煩啊。周遙厚顏無恥地一樂,擦肩而過時小聲說:“行了,你媽媽的親兒子來了,你這個乾兒子可以暫時讓位了。”
瞿嘉低聲說:“混蛋,快滾。”
真的好像周遙才是親兒子,他是養的。周遙一來,這一間小破平房裏,一下子就有了歡笑聲和人間煙火的溫度,一下子就像家的樣兒了?就有人氣了,連帶著瞿嘉也樂意在自己家裏待著,不想再往外跑了。
以前這母子倆,是互相瞅著對方都彆扭,難免勾起一些很不如意的往事回憶,沒話可說。現在終於有個互相都能說上話的周遙了,就跟周遙說話。
瞿連娣在大雜院中間的公用水龍頭那裏收拾魚,爐子上烤著鴨子。遙遙喜歡吃這兩樣,她知道了,就變著花樣兒做這兩種菜。
瞿嘉就站在屋裏砧板旁邊,切菜。
周遙那眼是放光的,慢慢走過來:“你會切菜啊?你會做飯?”
瞿嘉白他一眼:“廢話。多大了,還弄不出倆菜麼?”
周遙樂了:“我不知道麼,以前好像就沒見你做過飯。”
“以前不想回家。”瞿嘉低頭,“我也懶得給別人做,你來了麼……”
周遙就肩挨肩站著,拱一下,再拱一下,拱瞿嘉的左肩膀。
“別碰我。”瞿嘉哼道,“要切手了。”
“我男朋友真賢慧。”周遙誇了一句,順便從旁邊掛鈎拿過一條瞿連娣的圍裙,“幫你圍上這個,顯得你更像模樣兒、更賢慧了。”
一雙手從瞿嘉身後掏過來,環抱住腰,假模假式地系圍裙呢,親呢的呼吸就在耳鬢廝磨之間纏繞。
瞿嘉順勢尥一蹶子,周遙“啊”的中招被踹。
“俺物件兒,老能幹了,切菜都切這麼帶勁!”周遙把頭靠在瞿嘉後腦勺上,賴皮地靠著,輕輕地啵後脖子那裏的小窩。
“哼。”瞿嘉唇邊藏著表情,“那我物件兒都會什麼啊?別告兒我你丫就會踢球,有個屁用。”
“啊,我、我成績好啊!我幫你復習功課,考試還能給你傳個小紙條兒,abcd選擇題答案,咱倆互幫互助麼。”周遙腆著臉說。
“回到家呢?”瞿嘉回頭問他,很正經地問,“在家裏你能幹什麼?”
“我還會幹別的呢,”周遙笑,“哎呦,我給你端洗腳水,給你揉肩捶腿,成了嗎大爺?”
說不下去了,倆人靠在一起樂,把笑意都揉進對方的衣服褶子……
瞿嘉就是按老媽的吩咐,把那些素菜都切成細絲,刀工還不錯,埋頭切得很快,讓周遙發花癡看了很久。
面對喜歡的人,看個切菜,都能從低垂內斂的眉眼間,看出幾分沉默的性感。
周遙那時候就覺著,瞿嘉戴著圍裙切菜的側面都特別、特別性感。那年他嘉爺在十七歲的花季。將來到二十七歲、三十七歲,這幅場景也不會忘記。
這時開春不久,瞿連娣就是聽說周遙媽媽不會做飯,立春都沒給家裏孩子做春餅,於是為周遙做一頓老北京人最愛吃的“春餅宴”。
一桌菜,太豐盛了,太好吃了。雖說對桌上每人而言都是最普通廉價的家常菜,但湊在一起,蘸了醬,卷在春餅裏吃,就特別香。
瞿連娣在灶台前烙餅,手藝巧,過一會兒就拎出來好幾張紙薄透亮的荷葉餅。每一張餅都是從邊緣輕輕一撕,就擇成兩片兒。菜碼講究八大樣兒:香椿炒雞蛋,菠菜炒粉絲,香乾炒芹菜,胡蘿蔔豆腐絲,酸辣土豆絲,炒綠豆芽,醬豬肉,醬鴨絲。再加上小蔥蘸醬,全部卷在餅裏,這就是北方正宗的一桌春餅。
有幾個素菜是瞿嘉替他老媽炒的,周遙覺著好吃得要命了。
周遙和瞿嘉好像各吃了八個卷餅,這裏邊好多菜和肉啊。他倆都趴在桌邊撐得邁不開腿,走不動路。
瞿連娣一邊吃菜一邊跟倆小子分了兩瓶“燕京”,心情特別好。這好像也是周遙頭一回見著,瞿阿姨喝起啤酒跟他們侃大山。
“阿姨,我想跟您幹一杯!”周遙眼底閃著有話要說的光芒。
“好,跟你幹一杯。”瞿連娣也爽快。
“阿姨,”周遙突然心思柔軟得一塌糊塗,就開始文藝了,“我真的特別、特別感謝您。當初,我從哈爾濱過來北京,一個朋友都沒有,特孤單。機床廠大院胡同口有那麼多小孩,下雪天都在那傻玩兒呢,您怎麼就偏偏看上我了,就叫住我了呢……”
話只能說到這裏,周遙耳朵有些發紅,喝啤酒都能眼眶紅潤,突然特別感恩,如此幸運。
瞿嘉低頭喝酒不說話。
“是啊,我當初,就看你在一幫傻不愣的孩子裏你最順眼,就叫住你了!”瞿連娣也很感慨,“你好看唄,當初就特好看。”
“說真的,阿姨不是光就看每回考試成績什麼的,我覺著你這孩子就特別好。你讓我兒子變得不一樣了。他跟別人在一塊兒那臭德性,和跟你後面學著你,他就是不一樣了。”瞿連娣微醺,眼眶發紅,望著周遙。
我們瞿嘉現在也是班委了,班幹部。以前這種事兒可能麼?還不是因為周遙在同班,周遙是班長。
“假如您當初沒像打劫似的截住我,非要讓我陪嘉嘉玩兒,我可能到今天都不認識他誰呢。”周遙輕聲說,在桌子底下勾瞿嘉的手指。兩人把食指和中指都悄悄勾在一起。
“是吧?還是我這事兒當初做得漂亮。”瞿連娣會錯了意,瞟著兒子,“瞿嘉,我就怕你性格老是這樣,以後找物件兒肯定不行,還得靠你媽幫你!下回咱家門口再來個女孩兒,我幫你把把關,瞅著順眼的,直接幫你喊住讓那女孩兒也別走!”
噗——
這頓飯吃得,瞿嘉一口啤酒差點噴桌上,從底下擰了周遙大腿,嘴欠,快閉上嘴你個豬!
“阿姨您這就、這就不用了吧,”周遙捂著半邊臉,被肉絲塞牙了,“他現在都大了他也不內向了,不用您再介紹物件兒什麼的,多尷尬啊……人家現在都是自己,自己在外邊兒找順眼的。”
下回您見著過路的漂亮女孩兒,您讓她們都走走走啊!不要回頭不要留,誰都不准看上我的嘉嘉!!
瞿連娣琢磨著點頭:“也是,瞿嘉肯定不好意思。”
瞿嘉繃著臉:“媽您不准再來一回,您要是再從胡同口截住誰給扽回來,甭管是誰我立刻走人。”
瞿連娣冷笑道:“行,誰愛管你的破事兒啊。”
周遙討饒似的偷窺嘉爺的表情,我錯了,我傻帽兒,您別生氣。瞿嘉用口型罵他,你大爺的。
他倆那時候,也不知瞿連娣到底有沒有一絲隱約的察覺和懷疑,也不知將來能怎麼面對媽媽,開口坦誠這樣的事。
他們還都太年輕,對未來前途很難有所規劃,不敢去展望未來。過一天算一天,每天都是這樣快樂,黏在一起難捨難分……這就是“青春”二字的涵義啊。
宅在家裏,沒外人的時候,也會聊天,分享心情,是真正的分享埋藏很久的心事,兩個男孩之間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們經常可以聊很久,聽著音樂,就擠在瞿嘉那張單人床上。
“那,你是從什麼時候,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了?”周遙靠著瞿嘉的頭悄悄問。
“……記不清了。”瞿嘉眼神發木。
周遙刨根問底:“你不能回憶啊?”
瞿嘉說:“老長時間了……真想不起來什麼時候,可能,就是你走了以後。”
“我走了你才想起喜歡我,你早說啊?”周遙說,“你早告訴我麼。”
“告訴你有用麼?”瞿嘉說,“我說一句喜歡你了,你就能在北京上學了?”
還記仇,周遙皺眉:“你是喜歡我還是恨我啊?你是不是就越琢磨越記恨我,惦記著哪天重新見著了,跟我吵架?!”
“對,”瞿嘉冷笑一聲,“惦記著哪天再碰見你,一定操死你,讓你敢不回來見我。”
“流氓!牲畜!”周遙輕聲笑駡,“那你沒喜歡過別人?我是說,男生。”
瞿嘉皺眉瞅著他,一臉不可思議:“我有病啊?……我喜歡男的幹嗎?”
這話說得,與眼前二人同床膩歪的場景簡直自相矛盾,周遙心裏一陣歡喜:“哦,我不是男的。”
瞿嘉說:“你是周遙。”
周遙心軟極了,在心裏默念,小嘉嘉。
然後瞿嘉就突然撤開頭,盯著他:“你是喜歡過別人吧?你們學校讀高三的,那個臭流氓師兄。”
“什麼啊,”周遙趕緊把自己擇乾淨,“我沒有,絕對沒看上那個。”
瞿嘉看他:“怎麼沒人在學校裏劫著我跟我表白?……你就愛勾搭唄。”
“我,真的沒有!”周遙一臉無辜喊冤,“他又沒你長得帥,我一點兒都沒看上……他剛一跟我說,想找個男生談對象,我腦子裏‘砰’就炸開一朵花,就想到的是你,要談我也跟你談啊,現成兒的,找別人談啥?然後呢,他又誇我好看,我就說,拉倒吧你,早就有人誇過我帥了,你滾一邊兒待著去吧!他問我覺著他長得怎麼樣,我就說實話老子見過比你帥十倍一百倍的,那個大帥逼在北京呢我要去找他親嘴兒談對象了!”
周遙一五一十地把當初的緋聞招供,然後就被他男朋友摁在小床上,狠狠又收拾了一頓。他擋著臉笑,邊笑邊求饒了。
“你個大近視,看得清誰好看嗎?”瞿嘉很不講理地壓著他的胳膊腿,在耳邊吹氣。
“你好看。”周遙笑,“盤靚條順,腿老長了!”
周遙夾著腿,都快要掩飾不住那突兀的帳篷,掩飾不住男孩兒的血氣方剛。倆人又都沉默了,瞟著那兒,瞿嘉低聲說:“你也老這樣兒?”
“想你的時候,晚上。”周遙說,“你呢?”
“我做夢夢見過你。”瞿嘉突然道。
這句又炸窩了,你夢見什麼了,你夢見過幾回,夢裏都幹什麼不要臉的事了快招供,嘉你個流氓肯定做夢都想幹那種壞事兒……
倆人在床上踹著互相逼問,問得瞿嘉臉也紅了,緊閉嘴唇,堅決不承認他做夢夢見周遙光著屁股在他被窩裏,不承認他夢見和周遙激動地抱一起亂蹭,不承認他也會在被窩裏豎旗杆,硬成那樣……儘管眉眼間每一道表情都是在招認,他肯定有過,做夢都在想。
倆人臉紅過後又突然爆笑,瞿嘉壓著周遙說:“我拿個尺子去?班長你自己量量,求算你這個等邊三角體的邊長、橫截面和體積。”
周遙登時就軟塌下去了,氣得踹出一腳:“你去量你自己的!”
瞿嘉一臉酷樣兒:“老子是三棱柱!三棱柱的體積公式是什麼來著!”
臥槽,周遙反撲過去,死纏爛打要扒開褲子看壯觀的人體三棱柱長什麼樣兒,一直鬧到瞿連娣從鄰居家串門回來,才趕緊分開,裝模作樣地很乖地坐著看電視了。
在瞿嘉家大衣櫃頂格的高處,周遙看到那個精心收藏著的盒子。很值錢的一本集郵冊裹了好幾層紙,害怕落灰竟然還裹了一件舊毛衣,避免郵冊被撞角。
周遙把下巴擺在瞿嘉肩上:“收好,很貴的,聽我爸說又漲錢了。”
瞿嘉說:“上回在醫院,嚇得我,要不要給你爸把這張郵票還回去?”
“還啥啊臥槽,都是你丫的出賣我。”周遙摟著瞿嘉脖子又開始哼哼,“我爸我媽回去就把我嘲笑了一頓,現在你還回去也拼不出四聯張了傻帽兒!”
“你蠢,你早就露餡兒了。”瞿嘉說。
“我當初就是送我物件兒的,我又沒送錯人。”周遙一擺頭,很正經地說,“對象兒滿意吧,開心吧?……你開心滿意就成了唄。”
這話大方、豪氣,而且周遙從小出手就有北方爺們兒風範,給自己喜歡的人花心思送東西,視金錢如糞土,還唧唧縮縮鬧啥呢?
……
回到學校的這一周,就是第二場班級之間比賽,兩兩捉對淘汰過一輪了,這場就是一班vs二班。
兩隊都要來真的,儘管是本班隊長帶領著一幫半瓶子醋,都不怎麼會踢的,上場擼開袖子就要玩兒命掐了。
士氣?士氣都忒麼不夠用了。
潘飛指揮他們班的菜鳥縱隊:“先給我盯死那個瞿嘉!不能讓他那麼舒服給周遙傳球!給我圍住,就不能讓他傳出來!”
周遙扭頭怒指潘飛:“你盯他不盯我嗎?你敢不盯我一個試試?!”
潘飛喊:“老子盯你!……老子專門纏死你,你試試!”
周遙喊:“你試試老子敢不敢進球!”
比賽還沒打就開始先打嘴仗,校隊中場的二位黃金搭檔誰都不服誰。不能輸,絕不能在全校啦啦隊面起丟臉。
啦啦隊裏有人問黃瀟瀟:“哎哎哎,你準備給誰加油啊?”
黃瀟瀟理所當然地說:“當然是給咱們班加油!”
有人壞笑著問:“你不給潘飛加油啊?”
黃瀟瀟一撇嘴:“潘飛是誰?我不認識他。”
哈哈哈哈,周遙聽見了一指:“潘飛你今天死定了。”
“操,老子贏了輸了都是死,”潘飛回敬道,“我今兒進你幾個球,她就知道我是誰了。”
“還敢進我們班球?”旁邊瞿嘉冷笑來了一句,“我們班‘替補守門員’等著上場收拾你呢。”
瞿嘉說完眼神一指,瀟瀟,幹他。
黃瀟瀟也跟著笑。
潘飛怒指:“瞿嘉你別狂,你給我等著的啊。”
瞿嘉也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胡說八道開玩笑了。而且,他為了跟班級裏踢球,都被迫開始穿白色恤衫短褲,一步站在陽光底下,眉眼舒展開的神情都不一樣。
一班果然從一開始就狂盯瞿嘉了,意圖阻斷傳球通道,纏著他不讓他給周遙傳球。
奔跑,帶球,跑位,都非常耗費體力的,很快就都大汗淋漓,在風中都蒸騰著熱氣。跑得筋疲力竭,嗓子喊得沙啞,一股強烈的快意從他渾身毛孔往外溢出來,追隨周遙的身影,狂奔,周遙也追逐著他的……那種感覺,特別痛快。
再這麼踢幾場球,他的嗓子也快要變成鑼了,聲音都是劈的。長年累月這樣喊,特毀嗓子。
毀就毀吧!
我們兩個人!
比賽場面特別搞笑,基本就是周遙和潘飛倆人單挑,形影不離;剩下一群菜鳥紮堆兒瞎踢,都快要分不清哪個隊是哪個隊的。球在哪?門在哪?
單挑的那兩位確實厲害,觀眾都開眼了。
但凡那倆人開始一對一盤帶阻截搶斷,旁人就插不進腿。瞿嘉只能站在十米之外呆看,別人踢球是那兩條腿,自己也是兩條腿,怎麼那兩人能在一米見方的土地上,用腳尖“提”著一個足球繡花啊?
因為兩人就代表他們校隊的最高技術水準,在場上或拿球盤帶身似驚鴻,或長途奔襲風馳電掣,還都一路貼著,貼成連體嬰一樣。
一個要過,另一個堅決不給過。
周遙拿了球,潘飛就頂在他身後逼搶,就是讓他轉不過身。他往左轉,過不去;往右轉,還是過不去;原地轉了一圈,就是沒過去,好氣啊。
當時周遙以左腳牢牢踩著球不給,右肩膀扛著潘飛。潘飛就頂著他肋骨,一腳伸過去掏那個球,我掏,我掏,我再掏。
倆人以這個可笑姿勢撐了快有一分鐘,全場都在起哄,周遙氣壞了:“飛飛你別黏我!”
潘飛說:“把球給我我就走!”
周遙一頓,突然指著潘飛身後:“啊是瀟瀟!”
潘飛真就一愣,周遙腳尖一捅,直接打個穿襠,突破過人了。
邊線附近的吃瓜群眾都聽見了,“噗”得全部笑場,黃瀟瀟捂住臉蹲到地上:“周遙你好討厭啊,你壞人……過得好!啊啊單刀、單刀!!!”
周遙過去就把球直塞給瞿嘉,就是想給瞿嘉造機會。瞿嘉狂奔射門了……
沒經驗的人面對門將還是緊張,儘管那位守門員也十分業餘,同樣是一臉哆哆嗦嗦和萬分驚恐,馬步分開襠下狂抖。倆人鬥鵝似的互相一撲,那球就被守門員拍出去了。
“角球角球,盯人盯人啊!”潘飛萬分緊張。
一個對一個,位置全部盯死,潘飛直接死扛著瞿嘉,倆人幾乎陷入一場肉搏。小薑那個弱不禁風的細腰精,被對方後衛快摁到地上了,小可憐兒的都抬不起頭來。
周遙主罰這個角球,他尋找瞿嘉的位置,再瞄門將的位置。
心裏已經有數了。
專業和業餘之間,差距最大的位置其實就在門將,那才是大洋鴻溝一般的差距。他要瞄的是門將。
周遙對瞿嘉高高地一抬手,向對方示意,然後助跑罰球了。全場所有視線因而全部集中在瞿嘉頭上,那就是個碩大的目標。瞿嘉剛試圖爭搶就被潘飛頂著腰直接掀翻了,摔在禁區裏。
與此同時,一記弧線球劃破空氣,兜著強烈的旋轉劃過門梁外沿,幾乎不繞圈子不走冤枉路,從所有人頭頂掠過,也越過門將狼狽後仰時的十個指尖,直奔遠門柱死角!
撲哧,球應聲鑽入球門上方的網窩。
一記標準的周氏弧線。
在“朝陽杯”半決賽時失之交臂的那粒角球,周遙在這裏補了回來。在他的閃光時刻,他高舉雙手,以角球直接破門。
全場驚呼,然後瘋狂喝彩。
他頓了一下,突然沖向禁區,沖向從地上爬起來的瞿嘉。
他把瞿嘉的頭抱在懷裏狠命地揉,隊友們同學們撲上來擁抱他們,興奮到忘乎所以……
瞿嘉頭髮裏填滿了土渣子,和著汗水。倆人臉上都裹著一層泥湯,互相擊掌彷彿都能擊出年輕人的一腔壯志豪情,特別的爽。
周遙按他們隊裏慶祝的習慣,捧了瞿嘉的頭,這就是他倆在校園裏唯一光明正大的機會,可以含蓄地來一下。
還沒來得及動作,瞿嘉一把抓住周遙後腦勺的頭髮摁向自己的嘴,在周遙腦門兒上狠狠親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