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櫃要趁早
唐遠是家裏的獨子,記事那會兒,他爸就跟他說“你媽臨死前我答應她了,不干涉你的人生,你想幹嘛就幹嘛”。
話說的是真漂亮,表情也是真的慈祥。
那時候唐遠似懂非懂,只覺得是親爹,絕對是!
可是自從他爸有意無意讓他接觸金融方面的東西以後,他才知道,那時候說的話是逗他玩兒的。
大概是唐遠他爸覺得自己的小心思被兒子發現了,就乾脆也不搞虛的那一套了,明目張膽起來,要求他學很多東西,整的他非得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一樣。
簡直沒有人性。
唐遠可不是小乖乖,他表面配合的學這學那,實則偷偷謀劃,等到時機成熟就緊抱奶奶這座靠山,毅然決然的走上了差點把他爸氣吐血的舞蹈這條路。
早些時候,每天練功練到渾身都痛,如同被大卡車來來回回碾壓,感覺自己要死了,唐遠也沒放棄,咬咬牙撐了過來。
不管是做什麼,都要做出個樣子來,不是為別人,是為自己。
不然那不就是浪費時間,浪費生命麼。
唐遠練功練的早,基礎比較扎實,專業課杠杠的,偶爾可以任性一下。
至於文化課成績,他一直是全年級前十,初中是那樣,高中還是那樣。
穩穩的邁過一個又一個年級。
學校裏有關他的傳言挺多,一個個的都像是他肚子裏的蛔蟲,覺得他沒有盡全力,不拿第一是因為不想。
雖然那是事實。
正因為如此,帶過他的班主任都痛心疾首,有那樣的成績,好好進名校,前途無量。
學什麼舞蹈啊,一心二用,白白浪費了。
唐遠不為所動。
舞蹈對他有著難言的吸引力。
那種喜歡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隨著他的骨骼一起生長,割捨不掉。
倘若十幾年前他那個舞蹈藝術家媽媽沒死,現在還不知道要拿多少頭銜。
如今報考了想上的舞蹈學院,順利被錄取了。
眼看生活正在往理想媽媽的懷抱裏飛奔,唐遠那叫一個樂啊,他想好了,在家族的擔子落下來之前,先走走自己想走的路。
不能走了的那天,他再換道。
話說回來,唐遠喜歡跳舞,可他也喜歡吃,一直遊走在作死的邊緣。
他的眼皮一跳,好像最近都在看漫畫,有些天沒練功了。
危機感說來就來,擋都擋不住,太折磨人了。
唐遠下意識就把腿架在桌子上面壓了壓。
旁觀者林蕭:“……”
“我要是董事長,多的是法子對付你,想學跳舞是吧,卡沒收,零食沒收,漫畫書沒收,看你怎麼辦。”
“你不是。”
“……”
林蕭出差剛回來,不然她這會也在會議室裏面,不可能還有閒工夫陪唐氏的小少爺扯閒篇,她變魔術似的拿出一個深藍色長盒子。
“拿去。”
唐遠將盒子接到手裏打來一看,裏面是支鋼筆,挺精美的,不是便宜貨,他拿出鋼筆把玩,“姐,送我這玩意兒幹嘛?”
“你不是考上大學了嘛,禮物。”
林蕭穿的職業裝,下身是條幹練的九分褲,她姿態瀟灑的把腿一疊,“本來想著去你家的時候再給你,既然你來了,就順便拿回去吧。”
“對了。”
不等唐遠給反應,林蕭就說,“我還給你買了些漫畫書,太多了,不方便提回來,全寄給你了,明兒差不多能到。”
唐遠一聽就咧開嘴角,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漂亮的臉上樂開了花,“真的啊。”
林蕭的嘴角一抽,“不是你想看的那種什麼腐漫。”
唐遠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沒了,他沒勁的撇撇嘴,“那我不要。”
林蕭掃他一眼,倒豆子似的說,“只看一種,你就永遠不知道還有其他種類,多看看,多試試,給自己多點兒選擇,或許你會發現你以為的最喜歡的,其實也就那樣,還有很多更好的。”
唐遠覺得林蕭話裏有話,他心下一驚,難道她看出來了自己是gay,還看出來了他對裴聞靳的心思?
不可能吧?這段時間他沒做過出格的事兒啊。
唐遠琢磨不透,心裏跟打鼓似的,薯片不吃了,可樂不喝了,屁股也坐不住了,他起身說,“姐,我上我爸那兒去了啊。”
林蕭說去吧。
唐遠走到門口回頭,發現林蕭看過來的眼神有些深不可測,他不禁頭皮發麻,心虛的加快腳步離開。
唐遠是gay,這不是無人不知的秘密,根據同性戀教育片裏說的,出櫃要趁早,所以他初中就跟他爸攤牌了。
過程就不說了,打死他都不想去回憶。
但他心裏擱了個裴聞靳,這是天大的秘密,連他爸都不知道。
一路到頂層,唐遠才將憋在心裏的那口氣吐了出來,他拿出手機戳到相機模式,對準自己左看右看。
嗯,是張好看的臉,就是太青澀了。
“少爺。”
耳邊冷不丁的傳來聲音,唐遠嚇一大跳,“臥槽!”
他看著辦公區外玻璃門邊的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那兒的,見鬼了。
“裴秘書,你走路都不帶聲響的嗎?”
裴聞靳淡聲道,“是少爺太專注于手機了。”
唐遠想也不想的就把手機塞口袋裏,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我平時不愛玩的。”
裴聞靳似乎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也不想花時間去拆穿一個小朋友的謊言,他刷開幾道門,問,“少爺要喝什麼?”
“可……”唐遠差點咬到舌尖,“咖啡。”
裴文靳高大挺拔的身子側向門邊,讓少年進辦公室,“董事長交代過,少爺來了,只能給您水。”
唐遠腳步一個踉蹌,我去,那你還問我幹什麼?
真是的。
裴聞靳端著一杯水進來,“少爺,董事長還在會議室裏面,您坐著等會,有事喊我一聲。”
唐遠沒說話,眼珠子這轉轉那轉轉,一會兒轉到男人筆挺的褲腿上面,一會兒轉到他垂放在西褲邊的手上面。
不用往上看都知道他把襯衫扣子扣到最上面,領子底下系著深色領帶,剛毅的下顎線條收著,薄薄兩片唇抿成直線,神情平淡。
整個人透著一貫的嚴謹。
唐遠往後一仰頭,自暴自棄的抹了把臉,愛情這把火還沒蔓延到另一個人身上,他自己就快被燒成灰了。
這不是個好跡象啊。
唐遠不自覺的歎氣:“哎……”
裴聞靳一副公式化的口吻:“少爺有心事?”
“沒有。”唐遠話鋒一轉,“有吧,其實也不算。”
他抬起頭,用“今天天氣不錯”的語氣問,“裴秘書,你初戀什麼時候?”
裴聞靳並沒有給出回答。
唐遠調皮的眨眨眼睛,“該不會還留著呢吧?”
裴聞靳說,“的確如此。”
唐遠愣住了。
還在?
這個男人比他大十歲,二十七了,一次都沒碰到過喜歡的人嗎?
等誰呢啊?
唐遠舔了舔嘴唇,嘿笑,“那你的手動擋老爺車開的一定很好。”
老爺車三字讓裴聞靳額角隱約一抽,他道,“還行。”
唐遠佩服的咂嘴,看看看看,車都開到人家門口了,照樣不動聲色。
獨輪自行車也是車啊,竟然這麼不當回事。
唐遠拿起水杯喝水,隨意的問,“裴秘書,你玩兒微博嗎?”
裴聞靳搖頭,“不玩。”
唐遠滿臉好奇,“那你平時下班後幹什麼?除了工作,總要有放鬆的時候吧,你都怎麼解壓的啊?”
裴聞靳看他一眼。
那一眼明明沒有情緒波動,唐遠依舊不自覺屏住呼吸,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這時,嗡嗡震動聲從裴聞靳的口袋裏傳了出來。
投在身上的目光撤離,唐遠的心跳漸漸恢復正常。
裴聞靳接通電話,那頭是前臺的聲音,“裴秘書,不好意思,我打你座機沒打通才打的手機。”
他問是什麼事。
前臺說,“李小姐來了。”
裴聞靳的記憶好,幾乎過目不忘,他說,“沒預約。”
前臺為難的說,“可李小姐在大堂鬧的厲害,揚言一定要見到董事長。”
裴聞靳屈指點了兩下桌面,“叫保安把她請出去。”
唐遠聽了個大概,見怪不怪。
自從他媽死後,他爸就變了性子,來者不拒,這些年下來,風流韻事一堆又一堆。
他爸正值壯年,身子骨很硬朗,長得挺帥,人又成熟穩重,關鍵是巨有錢,想做他後媽的不計其數。
光是他在網上看到的都不記得有多少回,真假難辨,他爸不解釋,他也不管。
幾個發小原來還打趣,說他爸指不定給他弄了多少個弟弟妹妹,哥哥姐姐。
那風聲不知道怎麼傳到他爸耳朵裏去了,當晚就紅著眼睛跑到他的房裏,說兒子永遠就只有一個。
感動是有的,不過呢,唐遠覺得他爸那個人太自信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結果他還是太天真,萬萬沒想到他爸結紮了。
好幾年前,有個女的跑到他的學校堵他,說懷了他爸的孩子,那一手牌打的他一臉懵逼。
就是那時候,他爸把結紮的事兒告訴了他。
他問為什麼。
他爸點燃一根煙,眯著眼睛抽一口,歎息著說人太多了,防不過來。
忒不要臉了。
沒過一會,前臺來電話,焦急的說那位李小姐鬧大了,還說肚子裏有董事長的孩子。
唐遠聽見了,嘴角一抽,又一個挖坑埋自己的。
這事兒他不管,也管不了。
李小姐身份不簡單,現在扯上孩子,事情的性質就變了,裴聞靳掛掉電話,“少爺,我下去一趟。”
唐遠擺擺手,他在他爸的辦公室裏晃了一圈,就去了裴聞靳那兒。
不是第一次來,每次給他的感覺都是整潔,冰冷。
唐遠拉開電腦前的椅子坐下來,想像著男人辦公的樣子,無意間看到垃圾簍裏有個空的優酪乳盒,心裏頓生一股想把盒子拿出來,對著吸管嘬兩口的衝動。
他把右手伸過去,被他的左手拍了一下。
這抽搐的想法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