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臥槽
陳雙喜大病了一場,再次回到學校的時候,是元旦前兩天。
那天晚上是唐遠跟學姐最後一次排練,排到很晚才離開舞蹈室。
當時學姐她男朋友把她接走了,兩人都提著東西,看樣子是晚上不回學校,在外頭睡賓館。
李月和唐遠一塊兒走出的教學樓。
每次唐遠都會在跟學姐排練的時候見到李月,要麼是一開始就跟過來了,要麼是中途來,要麼是快結束的時候。
反正因為唐遠從輔導員那兒接了《初戀》這個雙人劇碼,搭檔是李月的閨蜜,這前後兩個原因導致她在自己面前秀足了存在感。
唐遠對李月沒那麼戒備了,有時候能不鹹不淡的聊上幾句,卻怎麼也熟絡不起來。
畢竟她是他爸的舊情人之一,當初還鬧的不是很愉快。
出了教學樓,唐遠看到不遠處路燈下的陳雙喜,差點兒沒認出來。
陳雙喜穿著發舊的棉衣,脖子上圍著一條起球的灰色粗線圍巾,他眼神空洞的望著虛空,整個人瘦的幾乎脫了形。
唐遠旁邊響起李月的聲音,“唐少爺,你的小跟班回來了。”
他沒搭理,也沒咂摸李月是什麼語氣,什麼表情,只是幾步下了臺階,朝著陳雙喜那裏走去。
李月站在原地看唐家小少爺快步往小跟班那裏靠近,那種關心倒還真像那麼回事,她無聲的笑了笑,轉身走另一個方向。
寒冬臘月,夜晚凍的人頭皮疼。
唐遠看陳雙喜嘴唇發青,就知道是站了有一會了,他正要說話,便看到對方從懷裏拿出來一樣東西,紙袋子裝。
“這什麼?”
陳雙喜的聲音很嘶啞,像是有磨砂紙擦過了嗓子眼,他說,“五萬塊錢。”
唐遠沒接,“你留著花吧。”
陳雙喜搖了搖頭,“我手上有錢,夠自己花。”
唐遠說了一次,第二次就不好說了,也沒什麼意思,他把紙袋子接到手裏,“你剛回學校?”
“嗯。”陳雙喜垂頭看著地面,“唐少,那晚謝謝你陪我。”
“沒什麼好謝的。”唐遠頓了頓,“我一直想不通,手術馬上就要做了,錢也夠,雖然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五十,但比其他的百分之二十,百分之十要高一些,你媽媽為什麼……”
陳雙喜說,“因為我。”
他的聲音裏帶著濃重的鼻音,“她知道了我打幾份工的事情,是我舅舅跟她說的,她想的是就算手術成功了,手術費對我們家來說也是筆鉅款,還不清的,會毀了我,所以她就丟下我走了。”
唐遠不知道說什麼好。
感同身受這東西本來就不存在,更何況他跟陳雙喜的成長環境相差太多,他想了想安慰的話,可又覺得不如不說。
陳雙喜有點長的指甲摳了摳手心,“說來說去,還是錢的問題,要是有錢,我媽就不會走上那條路。”
他發覺旁邊的人在看自己,一下子就慌了,結結巴巴的說,“唐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我……我就是隨便說說。”
“別緊張,我知道你沒別的意思。”唐遠摸了摸鼻子,“你不是還有個爸爸嗎?現在你媽過世了,你爸那邊……”
“沒有!”陳雙喜的聲音因為情緒激動變得尖細,他的嘴唇微微發抖,喃喃自語,“我沒有爸爸。”
唐遠及時岔開了話題,“不說這個了,一塊兒去食堂買點吃的吧,我肚子快餓扁了。”
陳雙喜走在他後面,很小聲的說,“唐少,雖然你借我的錢最後沒用上,但你還是我的恩人,我會記你的好,以後我會報答你的。”
唐遠聽在耳朵裏,沒當回事。
當初借錢給陳雙喜,就沒指望有一天要他報答自己。
陳雙喜又說,唐少,如果哪天你發現我不是你想的那樣子,你會不會不再把我當……當朋友?
唐遠說,哪兒來的如果啊。
他腳步不停的往前走,“你知道我把你想成什麼樣子?”
後面響起細弱蚊蠅的聲音,“窩囊,懦弱,廢物。”
唐遠的腳步頓了一下,他沒回頭的說,“陳雙喜,我就沒那麼想過你,我一直覺得你很堅強,很了不起,能屈能伸,比很多人都強,是男子漢大丈夫。”
陳雙喜愣住了。
直到眼前的人走遠了,他才回過神來,趕緊小跑著過去,氣息輕喘,眼睛亮晶晶的,“唐少,我是想說,就算你不把我當朋友了,我也會把你當朋友。”
唐遠被他的一番話逗笑,“那麼,親愛的朋友,現在去食堂吃東西?”
陳雙喜在寒風裏笑,露出很明顯的梨窩,臉上沒什麼肉了,這一笑,梨窩裏面好像都盛滿了滄桑。
人過於憔悴消瘦,哪怕是在笑,也帶著一種悲傷的感覺。
唐遠心想,以後要多幫幫陳雙喜,相依為命的媽媽沒了,打擊肯定很大。
他也是沒媽的孩子。
“風好大,快冷死了,”唐遠兩手揣在羽絨服口袋裏面,縮著脖子很沒形象的往前奔走,嘴裏冒著白氣,“我要買個雞蛋餅,再買一杯紅豆粥,你要吃什麼?”
陳雙喜沒回答,他拉了拉胸前被風吹亂的圍巾,“小心翼翼的問,唐少,我可以請你吃嗎?”
唐遠在夜色裏瞅他一眼,把他瞅的不知所措,不由得笑出聲,“可以啊,有人請客,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陳雙喜得到回應就說他先去食堂把吃的買好,很激動的樣子。
唐遠看著陳雙喜跑起來的瘦小身影,不禁感歎。
挫折讓人成長。
這次過後,陳雙喜的內心會變得比以前更加強大,所謂的窩囊不過是表像而已。
唐遠猜的沒錯,陳雙喜第二天出現在課堂上,所有人都覺得他雖然還是那副窩囊樣子,走路說話低頭彎腰,不看別人的眼睛。
膽小如鼠,畏畏縮縮。
但就是感覺跟以前不同了,具體哪里不同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出來。
元旦當天,張舒然跟陳列宋朝都來了唐遠的學校。
唐寅也來了。
他自己開車來的,車在距離學校有一個紅綠燈的地方停了,徒步進的學校,走的後門,一路低調,還是引起了校方的注意。
校領導恭恭敬敬把唐寅請去了辦公室。
唐寅坐了十來分鐘就要走,聞聲趕來的校長又是一通寒暄,他眉眼間的不耐煩就很深重了,媽的,我就是來看我兒子演出的,扯這麼多有的沒有幹什麼?
最後唐寅說給學校捐一批書。
校長忙推脫,說上次已經捐過一筆了,怎麼能再讓唐董事長破費。
唐寅說是漫畫書,還是bl漫畫。
校長跟其他領導,“……”
“唐董事長,冒昧問一下,您口中的bl漫畫所指的是什麼?”
“就是同性戀漫畫,喜歡看那一類漫畫的女生叫腐女,男生叫腐男,我兒子就是其中之一。”
“……”
“我覺得怎麼都算是一個愛好。”
“是是。”
唐寅覺得自己為兒子將來對外的出櫃費盡心思,兒子以後要是不想要孩子,那就不想要吧,當爹太不容易了,勞心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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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那裏,唐遠坐在椅子上看學姐化妝,看了會兒他拿出手機翻翻,把那個男人之前給他發過的每條短信跟威信都看了幾遍。
今晚自己相好的也有劇碼表演,他都沒回來,說明是真走不開。
像是有人拿著一根針紮唐遠的心,不會疼到昏厥過去,但是一下接一一下的,折磨起來很要命。
唐遠把手機丟桌上,手撐著頭看桌面,他從來沒想過要當誰誰誰的第三者,那種破壞別人感情的行為很令人不齒。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麼都不是。
可很多時候,知道是一回事,實施起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唐遠狠狠抹了把臉,他必須要跟那個男人見一面,一定要見一面,把藏在心裏的那些話全都說出來。
轉而一想,不說也行,但要親口聽那個男人說喜歡張楊,帶著顏色的那種喜歡,不可替代,要一起過日子,好一輩子的那種喜歡,那他就走。
哪怕再疼也會走。
“唐遠,你怎麼把臉上的粉都給抹掉了啊?”
旁邊學姐的驚呼聲把唐遠的思緒拉扯了回來,他看一眼鏡子裏的自己,“還好啊。”
“好什麼好,”學姐在化妝包裏翻著,“你過來,我用我的粉餅給你上上粉,哎呀,不行,粉底顏色不適合你的膚色,那怎麼辦?”
“學姐,我們是壓軸,早著呢。”
這話讓學姐樂了,她笑的像只偷到燈油吃的小老鼠,“年後我就要畢業了,大學四年下來,每年元旦都有表演,還是頭一次拿了個壓軸,小少爺,托了你的福啊。”
唐遠拍了張照片給她。
學姐瞟了瞟手機上的照片,很給面子的讚賞,“哇,這角度好,顯得我臉小,鼻子感覺都更挺了一些,比我那口子拍的強了八百倍,發給我發給我,回頭我讓他研究探究。”
“……”
唐遠把照片發過去,隨口問道,“學姐,你跟你那口子談多久了啊?”
學姐對著鏡子畫眼線,“高中談的,你說多久了?”
唐遠咂舌,“那很久了。”
“可不是,”學姐嘖了聲,“都看厭了。”
話是那麼說的,眼角眉梢的幸福卻遮都遮不住。
唐遠把玩著手機上的玉掛墜,“學姐,我能請教你一個問題嗎?”
學姐放下眼線筆,正襟危坐。
唐遠本來就緊張,被她那架勢給整的更緊張了,幾乎都不想說了,他咬咬牙,“我一個朋友……好吧,就是我,不是什麼朋友,我暗戀上了一個人,因為好多種原因就沒有表白,前段時間覺得可以表白了,結果就發現他已經有了相好的。”
說完這句,唐遠明顯的輕鬆很多,語氣都沒再那麼沉悶,“現在我不知道還要不要讓他知道我的心思。”
學姐擺出知心大姐姐的樣子,“暗戀幾年了?”
唐遠說,“一年不到。”
“那不長啊,”學姐說,“算了吧。”
唐遠傻眼,“算了?”
學姐不答反問,“你今年多大?”
唐遠說,“上個月過了十八歲生日。”
學姐分析給他聽,“也就是說,你今年十八歲,你暗戀那個人一年不到,就算十個月吧,你算算看,對方是你生命裏的幾分之幾。”
唐遠目瞪口呆,“學姐,不是吧,還能這麼算?”
學姐認真的說,“能啊。”
唐遠無語。
“開玩笑的,當然不能那麼算。”學姐噗的笑了聲,就收起笑容滿臉嚴肅,“看你自己,看你怎麼想的。”
唐遠安靜了會兒問,“學姐,如果是你呢,你會怎麼辦?”
“如果是我啊,”學姐想了想,說,“我應該會站在那個人背後,默默的祝福吧。”
唐遠抬眼,“默默的祝福?”
“嗯。”學姐繼續畫眼線,“我喜歡的人開心,我也會開心。”
唐遠噢了聲,他想像不出來那個男人把張楊摟在懷裏同床共枕的情形,就如同他想像不出來自己跟別人親熱一樣。
“那怎麼能確定他開不開心呢,喜歡的人城府很深,看也看不出來。”
學姐說,“多觀察,小細節能出賣一個人的內心。”
唐遠又問,“不開心呢?”
“那就去爭取,拼盡全力去爭取。”學姐側頭看向他,“我們的宗旨是讓喜歡的人每天開心。”
唐遠撇嘴,“哪有人每天都開心的。”
學姐語重心長,“學弟啊,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顆積極向上的心,不是說一定非要做到,關鍵是要那麼想。”
唐遠作揖,“多些學姐教誨。”
“唐少,你真好玩,”學姐在椅子上笑的前俯後仰,她瞥見了閨蜜的身影,連忙招手,“這裏!”
唐遠壓低聲音說,“學姐,我剛才跟你說話的,你要替我保密啊。”
學姐心裏通透得很,很配合的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
李月是今晚的主持人,她穿了件白色禮服,做工精良,款式大方得體又不失小女人的俏皮靈動,禮服背後還有個大亮點,今晚的她很美。
看後臺的騷動就知道了。
李月從頭到腳都由專業團隊打理過,佩戴的首飾也很名貴,富家千金的氣場端了出來,手上提著的藍色袋子跟她一身不太相配。
她走到唐遠那裏,把袋子拎到桌上,“這是你發小讓我轉交給你的。”
唐遠扒開袋子一看,裏面是一瓶果汁,一盒綠豆糕,兩樣結合到一起,能甜到人心慌,“是舒然?”
“對,是張少。”李月的紅唇彎起來一些,“他長得真是一表人才。”
唐遠眯著眼睛看過去,你敢打他的主意,我就弄死你。
李月低頭靠近,意有所指的說,“唐少,我對毛頭小子不感興趣。”
隨著她低下來,風光無限好。
唐遠看了跟沒看見似的。
李月發現了他的反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下一刻就被閨蜜的喊聲給打亂了頭緒。
“李月,你今晚穿的也太隆重了吧?”
“還好啊。”
“還好?這只是我們學校的元旦節目,又不是上流社會的哪個宴會,你看看你這身行頭,還有你這妝,整個就是一白雪公主,可是學校只要一群半大不小的男孩子,沒有白馬王子。”
唐遠聽著耳邊的說笑聲,他的余光掃向李月,確實很隆重,隆重的過了頭。
李月察覺到唐遠的目光,很溫婉的對他笑了笑。
唐遠覺得拋開這些那些不談,李月的綜合條件在他認識的他爸那些情人裏面,絕對算得上名列前茅。
可惜命運就愛捉弄人,你還不能拿它怎麼著。
上了個廁所回來,唐遠見著了張楊,他的劇碼排在第六個,舞蹈服已經換上了。
張楊似乎很早就掌握了化妝的技巧,他沒讓人幫忙,自己給自己化,唐遠一個外門漢都覺得他化的比學姐好。
聽說他這周要去參加一個現代劇的面試,這是開始打入娛樂圈了,看來是一次有規劃的行動。
唐遠羡慕張楊,他也有規劃,還不少,有感情上的,也有生活上的,工作上的,可是在現實面前,所有的規劃通通都是個屁。
現實讓他當了唐氏繼承人,唐家小少爺,大名鼎鼎的唐寅唐董事長的唯一子嗣,也讓他當了孫子,慫包,失敗者。
唐遠不自覺的歎氣,“哎。”
張楊的身上圍繞著一股子低氣壓,整個人都很敏感,誰多看他一眼,他都以為對方是在嘲笑自己,唐遠這一聲歎氣落在他的耳朵裏,跟往沸水裏面丟進來一瓢冷水似的,炸了。
以至於他憤怒的點名道姓,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吼,“唐遠,你別太得意了!”
唐遠一臉懵逼,臥槽,得意的是你吧?我他媽擱在心窩窩裏的人都成你的了,我還有什麼好得意的?腦子抽了嗎?
張楊後知後覺自己差點說漏嘴,他冷冷的跟唐遠對視一兩秒就收回了目光。
唐遠嗤笑,張揚這人還真是與眾不同啊。
成天的刺他,就不怕他隨便動動嘴,讓自己以後連舞都跳不成?
也不知道是自卑多一些,還是自負多一些。
唐遠覺得張揚就他那身毛病,進了社會早晚要栽跟頭,而且是大跟頭。
學姐關心的問,“沒事吧?”
唐遠搖頭。
李月的視線在唐遠跟張揚身上來回轉了轉,隨後就接著跟閨蜜聊天。
一分鐘過去,兩分鐘過去,兩分半的時候,唐遠抬起右腿,對著化妝台大力踹了一腳,拉開椅子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
張楊在多道視線的注視下對著鏡子描眉。
這段時間他跟那個男人零進展,他看誰都不順眼,尤其是唐遠。
明明在機緣巧合之下抓住了把柄,拿到了主動權,卻幾乎沒有吃到什麼甜頭。
張楊抓住驚天秘密後的幾個晚上,他都興奮的睡不著覺,不單單是可以威脅到那個男人,從今往後不再被忽視,還因為秘密的另一個主人公是唐氏繼承人,等於他把商界的風雲變幻握在了手裏,外界都不知道,就他一個人知道,他不高興了,就讓商界動盪。
那種感覺是特殊的,扭曲的暢快。
現在呢?那些人的生活依舊,反而他的生活被打亂了。
張楊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哪里有一個勝利者的樣子,他自嘲的扯了扯嘴皮子,很快壓下憎惡的情緒調整狀態,等著上場。
七點半左右,晚會開始了。
活動中心的大堂裏坐滿了學生,最後一排跟牆壁之間也站了很多人,就連過道上都不放過。
李月在熱烈的掌聲跟起哄聲裏閃亮登臺,她穿著禮服做了幾個芭蕾舞的經典動作,獲得滿堂彩。
唐遠跟舒然他們坐在一起,他爸在第一排,和領導一塊兒。
不知道他爸看沒看李月。
唐遠走神的功夫,李月已經請出了自己的帥哥搭檔,看樣子倆人有過不止一次合作,往臺上一站,就是金童玉女,男才女貌,那叫一個般配。
男生跟李月抖包袱的時候,眼睛裏充滿神情,全是電,滋滋的。
唐遠旁邊的陳列一個勁的嘖嘖嘖,他受不了的說,“大爺,別嘖了,嘴皮子都嘖脫皮了。”
“有一腿,”陳列,“臺上的那位肯定有一腿,信我,錯不了。”
他一臉壞笑,“倆人身上有上過床的人才有的氣場。”
唐遠朝張舒然右側的宋朝喊,“小朝,我想跟你換位置。”
宋朝從帽沿下撩起眼皮,又垂了下去,繼續玩兒他的手機,螢幕上的光亮結合舞臺燈光散下來的餘光一併投在他的臉上,怪詭異的,他說,“不換。”
唐遠換了稱呼,“宋哥。”
這一聲哥把三人的注意力都扯了過去。
宋朝在另外倆人羡慕的目光裏慢悠悠站起來,讓張舒然往旁邊讓讓,他一路走到外面,跟唐遠換了位置。
陳列瞪眼,“靠,都不問問我嗎?我根本不想跟他坐一塊兒好不好?”
沒人搭理。
他還要嚷嚷,張舒然出聲阻止,“阿列,看表演。”
“有什麼好……”
看的兩字沒了,因為陳列望見了舞臺上的幾個女同學,跳的街舞,業餘的,動作沒什麼力度,也不乾淨俐落。
但這無所謂,女同學的迷彩服下擺系起來了,露出來的一截小細腰很晃眼,這就夠了。
後面是個哥們唱歌,唱的《大花轎》,扯著嗓子唱,牟足了勁兒,青筋暴跳。
台下的大傢伙跟著唱。
氣氛一下子就上去了好幾個高度。
張楊第六個上,他是獨舞,穿的舞蹈服是一身黑,跟平時的練功服差不多,沒有什麼花哨的東西,反而將個人特點全部突顯了出來。
從張楊上臺到他開始起跳,再到第一次大跳躍,唐遠全程一聲不吭。
張舒然湊在他耳邊問,“跳的很好?”
“嗯。”唐遠的耳朵癢癢的,他躲開了點兒,“很好。”
張舒然將他的小動作收進眼底,“那不錯,有對手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唐遠蹙眉,“搶拍子了。”
周圍嘈雜,張舒然沒聽清,“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
唐遠搖搖頭,以張楊的性子,剛才那樣的低級錯誤會讓他糾結很長時間,年前是不可能從裏面走出來了。
表演一結束,張楊就低著頭離開了舞臺,看走路的姿勢就知道心情很差。
輔導員跟幾個老師都過來安慰了幾句。
張楊很勉強的笑了笑,他不止是搶了拍子,還跳錯了兩個動作。
這次是元旦晚會,出現這樣的錯誤也就算了,明年的“西蘭”杯跟大學生藝術節呢?
張楊進換衣室冷靜了會兒才出來,他發現了一個身影,“陳雙喜,去給我拿一瓶礦泉水。”
陳雙喜的身子一僵,“我……我來給唐少拿外套。”
“這跟我讓你去拿礦泉水有衝突?”張楊冷笑,“怎麼,你是他養的狗,只聽他使喚?”
陳雙喜把頭埋下去,“張楊,你,你自己去拿吧,我要給唐少送外套。”
說完就抱著外套跑了。
張楊的臉一陣青一陣紅,“狗仗人勢!”
後半場大廳裏的空氣既渾濁又悶熱,坐在椅子上的同學們沒前半場老實,彷彿椅子上冒出了釘子,一會兒挪到前面,一會兒挪到後面,一會兒翹這條腿,一會兒翹那條腿,不動動就很難受。
唐遠靠著牆打遊戲,下巴縮在外套的領口裏面,眼皮半搭著,神情很忘我。
其實他的心思壓根就不在這上面,他好像看見了張平,身邊還跟個男的,個子小小的,不認識。
張平跑這兒來給弟弟加油打氣,這個哥哥當的很不錯了。
唐遠玩一把輸一把,他將原因全怪在那個男人身上,害他心不在焉,幹什麼都不夠集中注意力。
等結束了,他就給那個男人打個電話,還是提外套的事情,上次吼了句就掛了,這次不吼,絕對不吼。
城府這玩意兒唐遠沒有,但不妨礙他去學。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舒然輕捏他手臂,說還有一個就到他了。
唐遠把手機給張舒然,“你幫我玩。”
張舒然說,“我跟你去後臺。”
“你去幹什麼?”唐遠說話的功夫,就伸胳膊把手機給了張舒然另一邊的陳列,“那你玩,這一把我不能再輸了,務必讓我贏,謝謝。”
結果陳列來一句,“我也要去。”
唐遠,“……”
不等他說話,坐在最外面的宋朝就已經站起來,逕自朝著後臺那邊走去。
“不是,”唐遠嘴角抽搐著說,“我一會兒要從後臺進場,你們三跟著我幹什麼?”
陳列,“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宋朝,“給你打氣。”
張舒然,“嗯。”
“……”
唐遠一邊走一邊按操作打遊戲,又死了,他正要放棄掙扎的等著被隊友舉報掛機,就見他爸往這邊來了。
“爸,我這把現在的局勢是五五,我不能再……”
唐寅拿走兒子發燙的手機,昂了昂首,“不能再輸了,知道,去吧。”
“要贏啊!”唐遠在他爸的臉上親了一口,還發出了吧唧聲響,親完就溜。
唐寅一愣,這臭小子……
看看遊戲裏的肌肉粗獷男,滿臉黑線,“小遠這二次元的品味跟三次元一天一地啊。”
旁邊的張舒然三人表情都很震驚,沒想到有一天能從唐氏掌舵人嘴裏聽到二次元三次元這幾個字。
之後表情不約而同的變成了複雜,這是身為一個老父親的心酸,再有權有勢,也不例外。
為了跟兒子把代溝縮小化,做足了功課,相當不容易。
唐寅沒跑幾下就死了,死的莫名其妙,他鐵青著臉罵,“這什麼破遊戲。”
三人都偏開了頭,誰也沒上前說什麼,要是唐叔叔後面接上一句“改明兒就給收購了去”,他們一點都不意外。
遊戲結束,輸了,唐董事長做好了被兒子噴口水的準備,他把手機收起來,跟張家小孩說,“舒然,你過來,叔叔跟你聊會兒。”
張舒然跟了上去。
陳列的胳膊肘蹭蹭宋朝,“唐叔叔有什麼話不能當著我們面說,非要單獨把舒然叫過去啊?”
宋朝把眼鏡往上推推,“跟你有關係?”
“好奇唄,不行啊?”陳列無所事事的這看看,那看看,回過頭來看發小,“小朝,晚上去酒吧?”
宋朝一口回絕,“不去。”
“我請客。”陳列給他一根煙,咂了咂嘴吧說,“我們四個玩真心話大冒險怎麼樣?好久沒玩了,想想還有點兒小興奮。”
“反正明兒沒課,無所謂的……喂,你走什麼走,老子話還沒說完呢?”
陳列對著宋朝的背影比了個中指。
晚會迎來了收尾環節,李月跟搭檔在臺上抖了好大一會兒包袱,還互相調侃了一番,聊了聊剛進大學的嚮往,畢業後的打算,費了番心思把昏昏入睡的同學們都提了起來,才請最後一組表演者上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