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脆弱的剛硬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岡寧森帝國士兵見到那漫天煙塵中的怪物時，哪怕已經能看出那種體型和模樣，但距離尚遠，有一定時間準備。

　幾萬士兵在地震中完好無損的大概有十之八九，就算受傷的也大多是輕傷。

　可如今除了在城內後備和待命的，站在城頭上的那些士兵一個個臉色蒼白，仿佛身患重疾。

　長矛手處于弓箭手身側，弓箭手位于城垛後方，地上和後背斜側都有箭袋。

　粗重的呼吸聲淹沒在“隆隆隆…”的細微震動中。

　“咯吱……咯吱……”

　一前一後兩個長矛手死死攥著手中的硬木矛柄，粗麻手套和矛桿子摩擦發出一陣陣響動，哪怕明知道此刻最應該放松肌肉，卻根本做不到排除緊張。

　這是至少三米多長的拒馬長矛，一般由前後兩名士卒操控，原本軍官們要士兵將這些兵器中的大家伙搬上城頭的時候，下面的士兵還有些奇怪，但只要上城頭看過應該就不會有此疑問了。

　“放松！！！放松點！！！否則一會你們就沒有體力出矛了！！”

　“啪…啪…啪……”

　一名軍官從遠處跑過來，用手中的軟桿一下下打在所有士兵的手臂上，打在皮質盔甲上啪啪響，打得那些身體僵硬的士兵回神。

　一個人的擔當可以一定程度上決定他所處的高度，反過來同樣適用，即一個人所處的高度也可以影響他的擔當，也是相當于屁股決定腦袋，正反皆可意會，前提是有個正常的大環境。

　岡寧森帝國這幾代皇帝勵精圖治，為起家之本的軍伍更是治理嚴明，邊軍經常要應對別國摩擦同時剿滅匪患和蠻寇，往往都是一國精銳。

　軍官們的恐懼感絲毫不比士兵少，但這種軍伍環境下的軍官都深知一個道理，軍將引領著軍隊的勇氣。

　軍心未戰先潰，死傷只會更加慘重，自己活下來的幾率也不大了。

　“不要怕！！！不要怕！！！我們有城牆！！”

　“這是光明新教早就已經有過的寓言！！！也在帝國皇帝陛下早就已經未雨綢繆的防御計劃之內！！”

　將軍的親衛兵也奔走在城牆上，竭力大喊，即使傳達信息，也是宣泄恐懼。

　“帝國皇帝陛下早就料到了怪物們的出現！！！我們也早就清楚亞細亞則的情況！！！我們有整整三萬精銳！！！我們能抵擋住它們！！只要兩天！！只要兩天就會有源源不斷的軍隊前來支援……”

　再恐懼，軍人也比常人強太多，因為長久的訓練和征戰，已經讓他們形成條件反射，所以也逐漸恢復到最底限的正常狀態。

　城牆上，巨大的投石機和一張張塊頭小了幾號的機械車弩已經就位，一些士兵漲紅了臉，正在奮力上著絞索。

　“呼……呼……呼……”

　投石機旁，身披鎧甲的年老男子呼吸粗重，在這種雜亂的環境下依然能被周圍士兵和副官清晰听到。

　“將軍……”

　副將欲言又止，他呼吸反而更加平穩，每一次呼吸都很長，但這可不代表他真的不怕，只是在竭力克制而已。

　老將軍像是意識到了自己過于緊張的失態，伸手摸了一把臉，才發現自己頭盔面罩下的面部已經和才從水里出來一樣了。

　“雖然我已經老了，但好歹還不至于提不動刀，連在內，我們有5個開化者，不知道能不能……擋得住？”

　老將軍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將更過分的泄氣話說出來。

　年輕的副將摸了摸自己的劍柄，這把劍的劍柄尾端瓖嵌了寶石，劍鞘也帶著金邊，對于一個邊軍副將來說過于精致花哨，也是副將渾身上下唯一“不和諧”的地方，除此之外和一名悍將沒區別。

　他指了指自己。

　“將軍，你漏算了一個，我也是一名開化者。”

　老將軍舒緩氣息，認真看向邊上的副將，仿佛是在重新認識他。

　“三皇子殿下，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

　這話說得可是真的不客氣。

　腳下的震動感越發大了，很多弓箭手已經從背後抽出了箭矢搭載弓上。

　“投石機準備！！！”

　邊上的軍官們已經開始扯開嗓子大吼，為邊軍精銳，大致估算接近距離還是做得到的。

　“點火！！！”

　一個個火把伸向投石機的彈瓢內，點燃了裹過厚實麻繩網的滾石彈丸，這些麻繩網全都在油脂中浸泡過好幾天並且陰干，極其耐燃且一點就著，同時也不容易撲滅。

　此時是單個大體積的石丸，根據情況還會換上體積小數量更多的散丸。

　單丸每一顆石丸子的大小猶如一個馬車輪，被火把接近吼大火一下子就起來了。

　根本不用細細校準，那些可怕的怪物體積大小已經隨著距離的接近越來越明顯，估計很砸偏了。

　“準備！！！！”

　一個個掌機的士兵抓住擴機桿，口中默念著光明神的教義。

　“放！！”

　士兵們前前後後拉下木質機桿，總計城頭三十二台城頭投石機在機械絞索帶動下拋射彈丸，城內的近側的十幾部投石機也是如此。

　“砰”“砰”“砰”“砰”“砰”……

　帶著點燃的火焰，巨大的石彈丸燃燒著飛向遠處。

　已經距離這座要塞越來越近的惡魔大軍中，在最前面的都是一些瘋狂且沒腦子的低等惡魔，那些智力高或者有智慧的惡魔則在後方或者天空中既好奇又嘲諷的看著要塞的方向。

　投石機的彈丸劃過一道道美麗的拋物線，帶著巨大的動能接近目標。

　惡魔們自然不是呆滯的傀儡，哪怕是低等惡魔佔據多數這一批次，但也基本都在彈丸接近的那一刻就準備躲避。

　不過惡魔這種生物本就十分暴虐，低等惡魔更是十分混亂，除非是會飛的，其他躲避的反而撞到了相鄰惡魔，相互之間還會在跑動中撕咬爭斗一番，一時間有些地方對于石塊的躲避反而變得次要了。

　所以彈丸飛行了一段時間之後。

　“砰”“砰”“砰”“砰”……

　將近五十枚滾石彈丸有近半直接命中了目標，將一些惡魔砸得不斷翻滾，甚至將一些塊頭不大的直接砸飛，剩余的則被惡魔敏捷的避開。

　同時彈丸如同幾十個明顯的火球，在路徑上向著後方滾去，一時間又有一些低等惡魔被撞到，或者干脆就是有其他惡魔將身邊的惡魔主動推到火球路徑上。

　看到有不少怪物因為巨石翻倒，城牆上響起無數宣泄的咒罵聲，隨後第二輪投石很快再一次發射。

　但惡魔們速度太快，從進入射程開始，緊緊只是發射兩三次，城頭的投石機就基本失去用，只剩下城內遠點的還在發射。

　弓箭兵已經彎弓滿月，根本不用瞄準，一只只箭矢就和機械弩的巨箭一起飛向惡魔。

　但令弓箭兵深感無力的是，那些箭矢實在太軟弱無力了，除了機械弩能射傷一些塊頭小的惡魔，其他箭矢就像是扎在皮表的仙人掌短刺，哪怕以脊頂人士兵的眼界，也深知那根本沒多少用。

　並且惡魔也沒有留給他們更多時間去多射幾箭，僅僅兩次彎弓，惡魔們已經到了城下。

　轟……轟……

　整個要塞城牆都像是在狠狠震動，城上的士兵都感覺身體搖晃站立不穩，隨後大量惡魔就直接或爬或跳上城頭，對于脊頂人來說高聳的城牆，實在是太矮了……

　“拒馬！！！”

　無數長槍槍柄抵住地面，以斜三十度角立起。

　“砰”“砰”“砰”“噗”“砰”“噗”“噗”……

　滾燙的鮮血四濺，無數長桿折斷，無數矛尖入肉。

　一些士兵蒼白的舉起手中的刀劍和盾牌，一些弓手後退著瞄準一些如眼楮和嘴巴等弱點。

　到了這一刻，恐懼、亢奮、茫然…種種情緒並存。

　“為了帝國的榮耀！！！”

　“啊！！！”

　軍官們的怒吼聲和士兵吼聲一起揉入了惡魔們的咆哮和地面的震動之中。

　“轟隆……”

　一大段要塞的城牆直接被高大的惡魔撞塌陷，同時，許多惡魔直接越過城牆跳入城內，天空中的一些飛行惡魔也由上自下滑落。

　這一份脆弱的剛硬如同一個泡沫，這座要塞城市在堅持了十幾分鐘之後就被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