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猶豫和毫不遲疑
陸非桓回來的事情除了成敏外,沒有其他人知曉,他身上的痕跡不過幾天就散了,陸非桓留下的另一件衣服上的味道卻隔了近半個月才完全消散。等出了正月,他也沒有收到陸非桓什麼不好的消息,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
日子磕磕絆絆的過去,到了年中時,兩國的戰事又激烈起來,街頭巷尾都在熱烈的討論,一時說占了對方一座城池,一時說輸了一仗,這場戰爭於國土面積很小的赤耳哈國來說,是一場發動全國的戰爭,對於京城這邊來說,不過是一場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到了隔年三月,戰事終於有了結果,赤耳哈國獻上了降書,表示願意歸順我朝,天子還未答應,邊疆那邊又起了一場大戰,而這一次,陸非桓完全征服了赤耳哈國,將赤耳哈國的全部國土收入囊中,赤耳哈王自殺而死,他的大王子帶著殘餘將士不知道逃亡哪裡,而二王子俯首投降。
聽到大勝的消息,將軍府如同過年一般,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陣喜氣洋洋。陸詹庭臉上卻沒半分喜色,連吃飯的時候表情都是冷淡的,成敏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庭兒,你怎麼了?”
陸詹庭搖搖頭,趙敬曦道:“還不是那陸詹康,仗勢欺人,每天欺辱我們,師弟害怕再牽連舅舅,每每忍讓,他卻越來越過分。”他氣的鼓起了腮幫子,又道:“他連著兩年鄉試沒中,倒要害的師弟同他一般麼?好毒的心思。”
成敏微微愣了一下,這些陸詹庭都不會同他抱怨,他便也不知道,還以為經過之前的事,他們已經各退一步相安無事了,卻沒想到在背後還有這許多小動作。他想了一下,道:“庭兒,等你父親回來,我同他說,讓你和小曦單獨一個書房好麼?也另請一個先生教你們。”
趙敬曦眼睛一亮,正要點頭,陸詹庭卻道:“不用了,舅舅,不要去跟他提。”他心裡有根刺,自然知道舅舅如果去提了,要拿什麼去跟父親交換,他不願意……不願意舅舅被那人欺辱。
他年紀還小時,那種感覺算不得特彆強烈,等這兩年愈發大了,他便越有那股獨占欲。
舅舅是他的,由不得父親來欺辱。
成敏當他是不好意思,便略過不提,趙敬曦卻不服氣起來,“為什麼不說啊?明明受了那麼多欺負……”
“別說話了,吃你的飯吧。”陸詹庭打斷他的話。
趙敬曦不服氣,他人小脾氣卻大,受不得一點委屈,下午上課時陸詹康又在那冷嘲熱諷的,說他“寄人籬下”,說陸詹庭“有娘生沒娘管”等等挑釁侮辱的語言,要按他的脾氣,早就揍了上去,陸詹庭卻偏偏總拉著他,讓他不要理會。
趙敬曦咽不下這口氣,吃過飯後,偷偷的往陸詹康住的院子跑,想給他找點麻煩。他年紀雖小,輕功卻學的不錯,府上幾乎沒有一個人能比得過他,所以將軍府各處雖有守衛當差,他還是輕鬆順利的溜了進去。
夜幕降臨,他繞了一圈,沒找著陸詹康,卻在一處院子裡聽到姚氏的聲響,那聲音帶著一點急喘,說不出的怪異。趙敬曦好奇的飛過去,輕輕揭了一片瓦,眼睛對上去一看,見昏暗的燭光下,姚氏正躺在圓桌上,衣襟大開,露出一雙白兔一般的乳肉,而她身上伏著一個男人,正在她的雙腿間動來動去,姚氏被磨的渾身發熱,臉色潮紅,呻吟道:“好人,再舔重一點……唔,要到了……進來……啊……”
趙敬曦雖然年少,到底已經到了十二歲,知道些事,發現姚氏竟是在偷情,心中大驚。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兩人抱在一起做那髒髒事,又摟在一處親嘴,一個叫著心肝兒,一個叫著好人兒。趙敬曦認清了那人是後院門房裡做事的陸有才,是陸家的家生奴才,此刻居然跟主母搞在一起,當真好不要臉。
趙敬曦看了一陣,看的心中一陣嫌惡,他將瓦片輕輕放回原位,悄悄的走了,回去時候,還在猶豫要不要說這件事。
陸詹庭正在溫書,看他回來,頭也不抬,只問道:“你去哪裡了?”
趙敬曦有自己的臥室,是他和父親同住的,但父親去打仗後,他三日裡倒有兩日是跟陸詹庭睡在一處,睡了一年有餘,現在倒是睡慣了,只把這裡當成他的臥室一般。
趙敬曦沒有答話,擰著眉撅著嘴巴。陸詹庭停了筆,朝他走過來,見到他的臉色,語氣到底柔和了幾分,“怎麼了?還在為下午的事生氣麼?”
趙敬曦想到自己拿到了陸詹康的一個把柄,笑了起來,“不生氣了,等將軍回來,我就去告狀去,讓將軍好好罰他們母子。”
陸詹庭聽他提起陸非桓,心中不高興,便不說話。趙敬曦反而興奮起來,“將軍是不是送了書信來?月底就回來了是麼?”
陸詹庭冷淡的“嗯”了一聲。
趙敬曦也不以為意,喜滋滋的道:“那就是還有七日啦,唔,我也要見到我爹爹了,快三年沒見到他了,我可想念的緊,不知道他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身上是不是又添了許多傷疤。”
陸詹庭聽他提起傷疤,突然想到自己父親身上的疤痕,心裡那股怨氣到底散了一點,變成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他神色松懈了些,道:“舅舅已經燒好了水,你去洗澡罷,別讓舅舅等久了。”
趙敬曦並不太喜歡洗澡,聞言臉都垮了下來,又知道師弟愛乾淨,自己若不洗澡,是萬萬不能躺在他的床上的,便只能乖乖去找衣服洗澡。
趙敬曦留了個心眼,他第二次特意去了後院的門房,找那陸有才看了看,確認他是昨日自己見過的人,心才安定下來。他心中高興又得意,臉上的笑容就比平常多,蹦跳著回了書房。
此時陸家長子陸詹廉因考了三年鄉試都不中,他母親已乾脆讓他學著經商,所以他已經跟了管家去學習經商之道,倒沒在書房讀書,只有陸詹康和陸鳴元暉還有陸詹庭趙敬曦在這裡讀書。陸詹康見趙敬曦蹦跳著進來,心中不爽,出言諷刺道:“喲,寄人籬下的東西居然還敢遲到,還笑的一臉賊眉鼠眼的模樣,不知羞恥麼?”
趙敬曦笑容都僵了,說真的,他因混合了胡漢的長相,五官在這群少年人中是最出挑的,便是女孩兒家也少有幾個比他還要清秀的。趙敬曦瞪著陸詹康,怒道:“你罵誰呢?”
陸詹康譏諷道:“誰應我我就罵誰。”
“你!你才賊眉鼠眼呢,你阿媽偷人,所以生出你這麼個蠢材,連鄉試都考不中,每天還要挨夫子罵!”趙敬曦心中一急,就將心裡藏的話罵了出來。
陸詹康臉色一變,怒道:“小雜種你說什麼?”
“你才是小雜種!你阿媽偷人,偷後院門房陸有才,我親眼看見的,他們還在屋裡親嘴呢,等將軍回來我就告訴他,讓他趕你們出去!哼!”趙敬曦心裡的話倒豆子一樣倒了出來,陸詹庭剛進書房,連阻止都來不及,他扯了趙敬曦在身後,陸詹康臉色白了又白,擼了袖子就想衝上來,“小雜種血口噴人!”
他正要打人,夫子恰好進來,他是個有威嚴的,陸詹康都怕他,便只瞪圓了一雙眼,恨恨的盯著趙敬曦,趙敬曦得意的朝他做了個鬼臉。
兩人到下學時都沒有辦法解決矛盾,因為陸詹庭先把趙敬曦拖走了。陸詹康含了一肚子氣回了院子,氣的飯都吃不下,姚氏端了一碗湯過來,柔聲道:“康兒,又怎麼了?”
陸詹康氣道:“還不是那小雜種,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罵不過我,就污衊您,說您偷人,偷的還是那後院門房裡的陸有才,還說等爹爹回來他就要告狀,真是編的有鼻子有眼的,哼,氣死我了,我真想狠狠揍他一頓,把他的牙齒都打斷!”他說完後抬起頭,看到母親神色有些慌亂,臉色蒼白,就連捧著湯碗的手都微微顫抖,頓時有些奇怪,“娘親,怎麼了?”
姚氏回過神來,眼神胡亂的避開,“沒什麼……”
晚上入睡前陸詹庭又警告了一遍趙敬曦,“以後不要再跟他吵,盡量別惹他,他諷刺你你就當作是聾子聽不見知道嗎?”
趙敬曦撅起嘴巴不高興,“我明明聽得見。”
“我讓你裝不聽見,咱們還沒能力跟他鬥,等有能力了,新賬舊賬再一起算也不遲,知道嗎?”陸詹庭對這個師兄都有些無奈了。
趙敬曦朝他吐了吐舌頭,不太服氣的樣子。陸詹庭吹滅了燈,躺在床上,語氣總算柔和了一些,“睡吧,明天早上還要早起練功呢。”
“哦。”
兩人年紀都輕,練的武功又繁重,又還要讀書,而且又是早起,所以一閉上眼睛,沒一會就睡得沉了。這本是五六月天氣,氣候雖然開始熱起來,但到底也沒有多熱,陸詹庭卻被一陣熱氣給熏醒,他努力睜開眼,入目一陣火光,又有無邊的熱浪襲來,把他的睡意都嚇醒了。他吃了一驚,就著火光往旁邊一看,趙敬曦睡的正熟,他慌亂的推了推他,“小曦,你醒醒,醒醒。”
趙敬曦朦朧的睜開眼,一副沒睡飽的模樣,陸詹庭不敢再耽擱,抱起他往外走去。臥室的門窗都開始冒著火光,連著幾間屋子都是一片火海,幸好他們院子裡沒有堆放雜物,陸詹庭連外衣都沒穿,抱著趙敬曦跑到了院門口,才剛站定,腦子裡突然一亂。
舅舅,還有舅舅。
他心中急切,院門口已經站了一群人,還有些人拿著水桶在救火,他找了一圈沒看到舅舅,知道舅舅定然還在屋內,他將趙敬曦匆匆往地上一放,就要跑進裡面,卻被人捉住了手臂。陸詹庭回頭一看,向來少言少語的元暉捉住他,“你進去找死嗎?”
裡面一片火光,火焰拔的幾丈高,幾乎是將房屋燒透了,陸詹庭心中惶急,拼命去甩他的手,“你放開我,我舅舅還在裡面呢,放開我。”
元暉卻抓著他的手不放,任他踢打自己都不肯放,“我不能看你去送死,陸詹庭,你清醒一點,這麼大的火,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陸詹庭瞪大了眼睛,身體僵硬在當場,便如同一絲不掛處在九寒天一般,全身冰冷。他正愣神的功夫,突然有一個高大的人影越過他往院子中飛奔而去,那人身上濕淋淋的,顯然剛用水衝過身體,陸詹庭眼睜睜的看著他直接飛奔到舅舅的臥室門前,伸出腳踢開滿是火焰的門,然後毫不猶豫的衝了進去。
是陸非桓。
陸詹庭的眼淚滾落下來,除了擔憂舅舅外,在剛剛他那一愣神的時間裡,他已經確定,他毫無疑問的輸得一干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