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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花逐月》第23章
第十二回 往事如煙(2)

  但他卻不知道這銀月飛霜不活的,可藉著細索自由操縱。

  陳壽側頭躲避銀月飛霜掠面而過,但突然一轉去而復返,疾快地一個倒轉由陳壽的腦後面削去。

  鋒利的寶刃尚且可斷,何況是人的腦代。

  陳壽只覺頭上一寒,半個腦袋已然飛起,腦漿和著鮮血,噴起了七八尺高。

  銀月飛霜的力道不衰,掠著陳抱山的頭頂,旋飛而回。

  肖寒月掌勢飛至,擊在陳壽前胸,陳壽的屍體還未倒下,已被肖寒月一掌震飛起來,摔到六尺開外。

  朱盈盈收回了銀月飛霜,急急到肖寒月的身前,柔聲道:

  "肖大哥,我沒有做錯吧?"

  肖寒月道:

  "你做的很好。"

  陳抱山呆呆地望著朱姑娘,道:

  "姑娘用的什麼暗器?竟然是折轉自如,當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朱盈盈笑道:

  "那是銀月飛霜,唉,我第一次施用它,好擔心傷到了你,幸好沒有出錯,要是傷到了你,真不知要如何對肖大哥交代了。"

  陳抱山道:

  "只要殺了老奴才,就是在下受到傷害,亦是甘情願。"

  肖寒月嘆口氣,道:

  "盈盈,真是苦了你了,這樣短的時間,你竟然練到了如此成就,能隨心所欲,操縱自如,當真是可賀可喜。"

  朱盈盈嫣然一笑,道:

  "我在睡覺的時候,也在想它的用法,第一次出手,未讓肖大哥失望,我心中好高興。"

  常九快步行了過來,道:

  "恭喜姑娘,在下這次算大大的開了一次眼界。"

  朱盈盈笑道,以後,你要多多幫忙我啊!"

  這兩句話,沒頭沒腦,饒是常九這個老江湖,也聽得楞在那裡,不知道什麼意思,呆了一呆,道:

  "姑娘要常九幫什麼忙,只管吩咐一聲。"

  朱盈盈道:

  "以後,肖大哥要是再攆我離開的時候,你要幫我講話呀!"

  常九哈哈一笑,望著肖寒月,道:

  "我也要恭喜肖兄弟了。"

  肖寒月道:

  "恭喜我,什麼意思?"

  常九歎道:

  "朱姑娘是練武的奇才,看她短短時間的進境,抵得上旁人數年的苦功,肖兄弟有朱姑娘這個好助手,實在助力非淺。"

  肖寒月微微一笑,道:

  "我也有些意外,如此短的時間,竟有如此成就,日後,再學會我的劍法,連我也要甘拜下風了。"

  朱姑娘更是笑的一臉嬌媚,道:

  "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試一下我的成就,在畫舫上,我就想出手,但又怕惹你生氣,勉強壓制下這外念頭。"

  這座客棧,雖然在一處僻靜所在,但京口是個勢鬧的地方,自然是有不少行人、客旅,但這等玩命的事情,看到的人也裝作未看到,大家都躲了起來。

  "走!咱們離開這裡。"

  常九跳上車轅,揮鞭馳車,一陣疾馳,到了郊外一處偏僻的土坡上。

  陳抱山挖了一個土坑,埋了陳壽,道:

  "肖大俠,兄弟想回家一趟,安排一下家人的行程再來。"

  肖寒月道:

  "陳兄請便。"

  陳抱山道:

  "幾位先行上道,在?隨後趕去。"

  常九道:

  "陳壽既和敵人早有勾結,這輛篷車早成標誌,咱們得換個辦法上路才行。"

  "對!在下竟未想到此處,寒家薄有財資,生活無慮,這輛車可以棄去不要。"

  常九道:

  "既可棄置,不如毀去。"

  陳抱山道:

  "常兄高明。"

  常九道:

  "陳兄回家一趟,大概要多少時間?"

  陳抱山道:

  "大約一個時辰足矣。"

  常九道:

  "那很好,我們就在此地等候陳兄,燒去這輛篷車,大概,也要半個時辰了。"

  陳抱山道:

  "陳兄既有家小之累,這趟鐘山之行,不去也罷。"

  陳抱山道:

  "多謝肖大俠的關心,不過,在下一定要去。"

  "為什麼?"

  陳抱山道:

  "不瞞肖兄說,在下一直想拜在墨非子前輩的門下,但他卻一直不肯,這一次,他要我和肖大俠聯絡,安排同赴鐘山,才答允事成之後,收我入門,這次鐘山之約,如不能去,只怕這個心願,也無法得償了。"

  "原來如此。"肖寒月笑一笑,道:

  "府上既為敵人滲入,也許還有餘黨,我們何不一同回到府上,俟陳兄家小離去,再一起動身如何?"

  陳抱山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陳抱山家境富裕,妻子美麗賢慧,長子十五,女兒十三,陳妻錢氏早知丈夫心意,心中縱有些戀戀不捨,卻不出言勸陰,只希望陳抱山日後能夠回家探望一下妻兒。

  陳抱山山備下了豐富的酒菜,款待肖寒月等,直待夜晚二更過後,錢氏帶了一雙兒女,和兩陳抱山人貼身丫頭,帶了細軟、銀票,悄然離去。

  她行止隱密,去的地方,除了陳抱山之外,別人都不知曉,

  陳府中偌大的家產,除了田地之外,還有一座綢緞妝舖面,陳抱山交給了賬房先生繼續經營,一切安排妥當,天色已近五更,乘夜色迷濛,四個人離開陳府,四匹馬得得小馳,天亮時分,已近江岸。

  棄馬乘舟,四個人認雇了一艘帆船,北上金陵。

  這番安排,看來是隱密異常,連常九這等老江湖,也覺著毫無破綻可尋。

  風平浪靜,江中行舟,自由自在的平民生活,只樂得朱盈盈高興萬分,自然,肖大哥常伴身側,才是她真正快樂的源泉。

  船艙中飲酒清談,常九大談江湖經歷,聽得肖寒月、朱盈盈津津有味。

  這是第二天中午時分,又是個晴朗的好天氣,船得江面,目睹著往來帆舟,兩岸如畫景物,朱盈盈依偎肖寒月的身旁,憑窗眺望,臉上的歡愉笑容一直沒有平復過。

  不知何時,朱盈盈已經偎入了肖寒月的懷中,陳抱山、常九也悄在離開了艙房,整個艙內,只有肖寒月、朱盈盈兩個人。

  一陣陣少女體香,隨著徐徐的江風,送入了肖寒月的鼻息之中。

  自從和肖寒月相處之後,這位金枝上的郡主,即不再薰香,現在,肖寒月聞到的香味,是來自她身上的少女幽香。

  朱盈盈赤裸地表達出自己的感情,肖寒月也感覺到了朱姑娘的可愛。

  事實上,兩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只不過,朱姑娘比肖寒月更為率直一些。

  肖寒月右手緩緩伸出,抱著了朱盈盈的嬌軀,朱盈盈也更緊地偎入了肖寒月的懷中。

  忽然間,響起了船家的大呼叫,道:

  "你這人怎麼搞的,你不會行船啊!"

  這一聲呼喝,打斷了朱盈盈、肖公子正在升起的熱情。

  肖寒月霍然一驚,推開了朱盈盈,轉身奔出艙外。

  只見陳抱山、常九,站在甲板上陳抱山手中拿著一支撐船用的竹篙,瞪著雙目,看著一艘小型快舟,那小舟緊隨帆船之後,似是要朝帆船衝撞,但都為陳抱山的竹篙掃開。

  原來,那小舟逆流而上,撞向帆船的力量,必須要人力劃動,陳抱山手中執著竹篙,遙遙擊向操舟的舵手,使快舟無法撞向帆船。

  常九已亮出兵刃,站在甲板上戒備,那船主也明白了那艘快舟的用心,一面下令船上的水手操舵用槳,閃避撞擊。

  一閃一撞之間,在廣闊的江面上,掀起陣陣浪花,如若撇開兇險的後果不談,看去卻是十分壯觀、有趣。

  朱盈盈已追了出來,站在肖寒月的身側,低聲道:

  "肖大哥,要不要我用銀月飛霜殺了他們?"

  陳抱山道:

  "暫時不用動手,看看情形再說。"

  朱盈盈微微一笑,點點頭。

  她不知兇險,只覺好玩,對肖大哥,更是百依百順。

  但肖寒月的內心中,卻是暗暗發愁,幾次歷練,肖寒月的膽氣,越來越壯大了,他不怕敵人眾多、厲害,但他卻怕水,這麼遼闊的江面,滾滾流水,一旦船翻落水,縱然是有一身過的人武功,迅如電光石火的快劍,也是完全無法施展了,只有讓人活捉、生擒,或是葬身魚腹的份了。

  當時,只想逃避敵人的追蹤耳目,卻未想到在船上一旦遇到敵人時,如何應付?

  心中念轉,緩步行近常九,低聲道:

  "常九,咱們被人發現了。"

  常九點點頭,道:

  "看來,咱們想悄然抵達鐘山的願望是落空了。"

  肖寒月道:

  "能不能讓船家把帆船靠岸,只要一上陸地,就有用怕他們了。"

  常九搖搖頭,道:

  "只怕不太容易,此地沒有靠岸的地方,而且,只怕他們也不會讓我們有靠岸的時間。"

  肖寒月道:

  "去和船主商量一下,既然有一艘快舟追來,就可能有第二、第三艘快舟出現,他們都會水中功夫,咱們只怕很難應付。"

  常九微微一怔,道:

  "對!如若再來兩艘快舟,咱們就無法對付了……"

  "趁他們同伴未到,早些靠岸的好。"肖寒月一面說,一面由袋中取出數枚制錢。原來,肖寒月雖未習過暗器,但在幾番對敵之後,卻也想到了暗器的重要,有些時候,會暗器是十分重要的,所以,就悄然開始習練,用制錢作為暗器,當作金錢鏢來使用。

  他內功精深,腕力奇強,稍加練習,已然有了很大的進步。

  常九轉身得向船主,還未來得及開口,中外兩艘小型快舟,已然破浪而來。

  肖寒月目光銳利已然看到了兩艘小舟上面,各站著兩個持著弓箭的大漢,不禁心中暗暗吃驚,忖道:究間是個什麼樣的組織?水、旱兩路,皆有徒眾,而且,準備齊全,隨時都有大批的人力動用……"

  兩艘快舟,接近了帆船兩支左右時,快舟上的大漢,已然引弓發箭,箭如流星,分射肖寒月和常九。

  肖寒月雙手齊出,穩穩的接住了兩隻長箭,常九卻揮動手中兵刃撥打,把兩支長箭擊落江心。

  朱盈盈手執銀月飛霜,緊依在肖寒月的身側。

  她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既無憂慮,也不震驚,似乎對肖寒月的一切,都充滿著信任。

  看她的鎮靜工夫,連常九也為之暗暗佩服。

  這時,肖寒月突然躍到船頭,低聲道:

  "常兄退下,想法子行船靠岸,這裡有我應付。"

  說話之間,箭已如飛蝗而至。

  對方雖只有四個弓箭手,但他們射技熟練,十分快速,雙方的距離又近,箭勢力道很猛。

  但肖寒月的接箭手法,更是妙到極致,只見他雙手彼揚此落,有如萬手千臂一般,帶著嘯風而至的破空雕翎,竟然沒有一支落在船上,完全被他接了下來。

  四個弓箭手,快如連珠各發出二十四支強箭,九十六支箭全被肖寒月接在手中。

  四個人看得呆了,竟忘記再引弓發箭。

  其實,四人都已明白,就算再射一袋箭,仍然是要被對方接住。

  武林中不少接箭高手,但在箭勢最強的離之內能夠連續接下四個熟練弓箭手射出的長箭,那確實是絕無僅有的事了。

  陳抱山本已為弓箭所困,但看弓箭盡為肖寒月所接,不禁精神一震,長篙揮舞,勢道凌厲,迫得另一艘快舟掌舵人一直無法撞向帆船。

  肖寒月表現出的技能、威力,似乎是每次動手都有著很大的進步。不但常九看得暗暗喝彩,就是那位船主也看的信心大增,吆喝著撐船的夥計,把帆船向江邊靠去。

  突然間,船艙中冒起了一股江水。

  船主大聲叫道:

  "不好了,船底被鑿破了。"

  肖寒月聽得一呆,轉頭望去,艙中已然積了盈寸江水,這個洞鑿的不小,破裂處,水勢直湧而出。

  不怕來敵的兇猛,但對這滔滔江流,卻存有極大的畏懼,肖寒月暗暗決定,日後絕不再乘船趕路。

  大概是那位船主也感覺到處境兇危,唯一的生路,就是儘量把船靠近江岸,他久行水面,經驗豐富,抓起一個水桶,舀起江水,倒向艙外,一面高聲說道:

  "夥計們,加把力,把船攏向江岸,肖公子武力高強,只要把船靠近岸邊,大家都算保命了。"

  生死交關,任何的重賞,已不足激起勇氣,只有保命的說法,最有效用。

  果然,已想棄船而逃的幾個水手,又全力施為,把帆船向江岸靠去。

  常九躍入艙中,左手抓起了一個水盆舀水,右手執著如意棒,目光流轉,瞧著艙中的變化。

  陳抱山低聲說道:

  "肖兄,先把這三艘梭形快舟毀了,再合力應付水底的敵人……"

  肖寒月本無傷人之意,但形勢急迫,一咬牙,抓起一把長箭投擲,雖非強弓射出,但箭勢急勁,快如流星,一把就有十餘支,閃避不易。

  但聞幾聲慘叫,北面的快舟上兩個弓箭手,一個舵手,全被射中。

  強的去勢,把三人也撞得墜入江中。

  朱盈盈低聲道:

  "肖大哥,我試試銀月飛霜好嗎?"

  肖寒月點頭一笑,心中忖道:此時何時,你早該出手了。

  但見一道銀虹驟起,有如冰輪乍現,飛向了快舟。

  寒光閃過,鮮血濺飛,兩個弓箭手,連什麼兵刃都未看清楚,腦袋已飛落江心。

  一擊之間,如此威勢,陳抱山心中大地震動了一下,他絕沒有想到,嬌媚如花的朱姑娘,竟有這一手凌厲絕活。

  只見那盤飛銀芒,有如活的一般,本是斜向上面飛昇之勢,突然一沉,有如流星飛墜,劃過了那掌舵的水手。

  沒有看清楚傷在何處,只見他忽然間一頭栽倒江裡,由水中冒起了一股鮮血。

  銀芒盤轉,突地飛回甲板,寶刀鋒利,帶起了一股寒風,三尺內感覺到冷氣逼人,陳抱山吃了一驚,正想閃避,銀芒飛入了朱盈盈手中不見。

  從未見過飛射數丈的劍法,陳抱山有些茫然地道:

  "這是什麼劍法?"

  "銀月飛霜……"朱姑娘很滿意這一擊的神奇、快速,微笑如花。

  "好一招銀月飛霜,姑娘劍上造詣如此之深,陳某人當真開眼界了。"

  想到自己練劍二十餘年,想也未想過天下竟有如此奇厲的劍招,朱姑娘小小年紀,竟能成此絕技,不禁心頭黯然。

  他那裡知道,這銀月飛霜的威力,全在它設計製造的精妙之上,其運用之術,亦是前輩古人化了數干十年工夫研究出來的奇妙手法,朱盈盈只不過是承受了前人余陰,使利器的作用發揮出來罷了。

  肖寒月亦是暗暗震驚"銀月飛霜"的神奇、強大,適才一擊,如是飛身自己,要如何才能避過。

  第一次,遇上武技轉化的難題,不禁想得入神,連處境的危險,也已忘去。

  三艘快舟去其二,餘下一艘,自然不敢再通帆船。

  這時,艙中積水,已然逾尺,常九左手舀水,右手待敵,但腕力不足,舀水有限,致艙中的積水,愈來愈多,行動之間,也逐漸困難。

  肖寒月凝神思索,靜立不動,朱盈盈也就靜靜的站在他的身邊。

  陳抱山忍不住叫道:

  "肖大俠,你們守住甲板上面的扼敵,我去幫忙清除艙中積水。"

  肖寒月如夢初醒般,回頭一看艙中積水,急急說道:

  "盈盈,守住船頭扼敵。"轉身入艙。

  但聞砰然一聲,船又破裂一處。

  這時刻,忽然發覺到常九的如意棒發揮出特別的妙用了,只見右手疾伸,一棒直搗過去,如意棒突然彈出一股鋒芒,由破裂的洞穴中,刺了出去,穿入水中,一股鮮血,隨著江水湧入。

  原來,那如意稜內機關甚多,有機簧控制的尖錐利刃,突然探出,可三四尺外。

  加上陳抱山和肖寒月的全力舀水,艙中積水大減,已可看出兩個拳頭大小的破洞,江水再湧了進來。

  那船主人奔入內艙,取出兩床棉被,分堵在兩個破洞上,突然流出淚來,道:

  "可惜我這條好船哪!"

  肖寒月不知水性,也不知這船何等木頭所造,但確知是一艘好船,水中敵人,費了不少時間,才把帆船鑿了兩個裂洞,在江水擠壓之下,竟未擴大,如非好船,豈能如此。

  船終於靠到江岸,船家仍泣聲不止,陳抱山取出一張兩百兩的銀票,交給船家,那船主接過銀票,才收住了悲泣。

  常九躍登岸上,方嘆口氣,道:

  "肖兄弟,咱們恐怕無法逃過敵人的耳目了……"

  肖寒月接道:

  "敵人眾多,耳目遍佈,既是無法避開,倒不如堂堂正正地向前行去。"

  常九搖搖頭,道:

  "不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咱們給他一個若現,使他們無法事先安排陷阱。"

  肖寒月道:

  "好!那就由常兄安排了。"

  常九本善隱形潛蹤之術,地鼠門的易容方法,也產江湖上之一絕,只不過很少有人知道罷了。"

  經過常九的改扮,肖寒月、朱盈盈從未見過,就是在江湖上得走多年的陳抱山也覺得新奇的很,衣服可正穿反穿,顏色隨時變換,忽然混入旅客群中,忽然間又會聚一處,未得常九解說之前,似乎是充滿著神秘,但得了常九解說之後,卻是十分簡單,方法是技巧的利用地形和旅客人群,隨時變換位置,使追蹤、監視的敵人,莫可捉摸,再暗中留心可疑的人,即可反客為主。

  肖寒月很快地明白了箇中的技巧,是利用人類的錯覺來隱藏行色。

  這辦法很好玩,也很管用,肖寒月等人時而混入旅客群中,時而兩人同行,雖然忽而群、忽而單的行動,但事實上,卻有著一定的規律,保持著聯繫。

  常九表現出了高度的技巧,彼此約定,距離不能超過十丈,但除非常九有意的讓三人看到他的行動之外,三人竟很難看到他。

  這日中午時分,經過茶棚,肖寒月忽然發覺了常九留下暗記,告訴肖寒月他們說;茶棚中兩個老者是敵人,其中一個是用毒的高手,要特別小心。

  肖寒月心中震動,暗道:他們派出了施毒的高手,那真是防不勝防了,必須早些把他除去。

  但他卻看不出兩個同時穿著灰衣的老者,哪個才是用毒的高手?

  這時,肖寒月等一行正混在一批行旅中,這一群有幾個人,兩個灰衣老者果然很留心走過茶棚的旅客,但顯然並沒有發現三人的身份。

  肖寒月暗暗提氣疑神,果然聽到了一個臉上有麻子的灰衣老者說道:

  "郭老,你怎麼不下手啊?"

  "怎麼不下手法,我瞧不出他們的身份,總不成對所有過路的人,全都用毒吧!"

  麻子老者笑道:

  "郭兄一向是寧可錯殺十個,不肯放過一個,你今天怎會變得這等仁慈了。"

  另一個灰衣者應道:

  "我郭天威用毒的對象,都是武林高手,一般的平民百姓,我可是從不下手。"

  肖寒月心中明白了,那臉上沒有麻子的人才是用毒的高手。

  突然加快腳步向前行去。

  朱盈盈一陳抱山得到了肖寒月的暗示,地鼠門中有一套很好的聯絡方法,一個舉動,一個手勢,都代表一個行動。

  行走在人群中的肖寒月忽然間不見了,陳抱山朱盈盈蛇隱鼠竄的隱入了道旁草叢之中。

  靈巧的動作,使得同行的旅客之中,竟然沒有一個人發覺。

  肖寒月剛剛隱好身子,常九突然在身旁出現,笑一笑,道:

  "肖兄弟,你有什麼打算?"

  "殺了那用毒的高手!"

  "他是什麼人?"

  "我聽到他們的談話,他叫郭天威。"

  常九呆了一呆,道:

  "郭天威,寸草不留郭天威?"

  "怎麼?你認識他?"肖寒月大感奇怪地說:

  "你既然知道他是一個用毒的高手,自然早知道他是誰了。"

  "我能瞧出他會用毒,那是江湖經驗,但我不知道他是誰。"

  肖寒月沉吟一了陣道:

  "我明白了,那是一種經驗,閱歷累積起來的觀察力。"

  "對!這就叫江湖閱歷,不過,我想不到會是郭天威。"

  肖寒月道:

  "他是不是很可怕?"

  常九道:

  "可怕得很,你只要聽到他的綽號,寸草不留,就該想到他手段的惡毒了。"

  肖寒月哦了一聲,望著常九。

  常九吸一口氣,道:

  "他用毒手法高明不說,而且,用的是無形之毒,中毒之人當時並無感覺,事後一個時辰才會發作,聽說,他還能把毒發的時間,延長到十二個時辰之後。"

  當真是聞所未聞的施毒手段,肖寒月聽的愣住了。

  常九歎息一聲,道:

  "十幾年前,江湖上有一個十三鐵騎的組織得罪了他,他只是在他們住宿的地方走了一下,第二天十三鐵騎和手下合計四十九人,全都氣絕而亡,當時,竟無一人感覺到自己中毒……"

 肖寒月神情一變,道:

  "如此厲害嗎?"

  常九道:

  "十三鐵騎上下四十九人的死狀,也在江湖上流為奇談,一直傳育了好幾年才平靜下來。"

  "想那四十九人,死狀很慘了?"

  "不!每個人死的時候,都帶著笑容,好像是在睡夢之中想到了什麼歡樂的事情一樣,這證明了他們死得毫無痛苦,死在不知不覺之中,但死亡究竟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不論怎麼死,死亡對人都是一種威脅。"

  肖寒月道:

  "不錯,千古艱難唯一死,古人早就說過了。"

  常九道:

  "郭天威能讓人在不知不覺中死去,想來真是可怖異常。"

  相了一想,肖寒月不自覺地打一個冷顫,道:

  "常九,這個人是絕不能留下來了。"

  常九道:

  "郭天威在那個組織中的身份,應該是十分重要,如果咱們能問問他,也許會有很多收穫。"

  肖寒月沉吟了一陣,道:

  "常九,一個人的穴道受制,還有沒有用毒的能力?"

  常九道:

  "應該不會。"

  肖寒月四顧一眼,道:

  "身後荒草高可及人,就在草叢中問他,也許可以使他招供。"

  沒有等太久時間,郭天威和那個臉上有麻子的人,並肩行了過來。

  肖寒月全神戒備,面對著一個用毒的高手,如是一擊不中,那後果就很預料了。

  常九還教了肖寒月另一個特長,那就是忍耐工夫。

  直待兩個人行過肖寒月等隱身地方,肖寒月方才一道閃電似的,忽然間飛躍而起,撲向郭天威。

  郭天威用毒手法惡毒,武功也很高明,肖寒月疾撲而來帶起的風聲,已使他心生警覺,霍然轉身,但仍然晚了一步,肖寒月已經準確的點中了郭天威的穴道。

  那一臉麻子的灰衣老者,右手一揮,疾劈了一掌,擊向肖寒月。

  肖寒月冷笑一聲,左手一揚,已扣住了那麻子的脈穴。

  常九疾躍而出,抱起了郭天威,隱入草叢之中。

  肖寒月右手如電,那麻子驚叫之聲,還未出口,又被點中穴道。

  兩人被帶入草叢中,陳抱山和朱盈盈也趕到。

  常九點了郭天威四肢上的穴道,肖寒月也解開了那麻子的暈穴。

  兩個人神志都恢復了清明,但身體卻無法動彈。

  郭天威大概從未受到如此的折磨,雙目中滿是憤怒,瞪著肖寒月和常九。

  那麻子卻是一臉驚懼之色,道:

  "這算什麼?咱們素不相識……"

  常九冷冷接道:

  "看樣子及形貌,閣下是九頭鳥萬長青了?"

  朱盈盈忍不住微微一笑,道:

  "他怎麼會叫九頭鳥?"

  她雖然改了容貌,但卻無法使聲音改變,仍然清脆動人。

  常九笑道:

  "九頭鳥是一種邪鳥,聽說能發出各種的聲音,見者不吉……"

  郭天威開了口,聲音中仍帶著怒氣,道:

  "你們是什麼人?"

  肖寒月道:

  "閣下要找的人。"

  "肖寒月?"郭天威打量著肖寒月說:

  "你不是。"

  "如果我改變了容貌呢?"

  其實,郭天威已經相信了,除了肖寒月之外,這江胡之上,還有什麼人,能在他出手之前,點中他的穴道?"

  九頭鳥萬長青嘆息一聲,道:

  "咱們終日打雁,今日被雁兒啄了眼睛……"目光一掠常九,接道:

  "閣下是地鼠門常九了。"

  常九道:

  "不錯,你們把我的底子也摸出來了。"

  萬長青道:

  "那很好,你常九也是老江湖了,個中利害應該思索得十分清楚,地鼠門中除了你常九外,還有有一位李爺,你大概認識喲?"

  常九心頭一震,道:

  "李七,你們把他怎麼了?"

  萬長青道:

  "沒有怎麼樣,他活得很好,咱們二爺禮賢下士,貴門的李七兄,現在是咱們二爺的貴賓。"

  肖寒月低聲道:

  "常兄,李七是……"

  "我的師兄,也是我們地鼠門這一代的掌門人。"

  肖寒月點點頭。

  常九目光轉到萬長青的臉上,冷冷道:

  "他已經多年不問江湖中事了,而且不再收弟子,你們為什麼找上他?"

  "那是咱們二爺愛才,像天威這等人物,不是也成為咱們二爺的貴賓麼?地鼠門中然不是一個很大的門戶,而且已經式微,人才凋零,但他們具有的隱形潛蹤之術,卻是江湖一絕,二爺求才若渴,找不到你常九,只好把李七爺請去了。"

  常九道:

  "我知道,他的身體不太好。"

  萬長青道:

  "放心,放心,咱們二爺手下人才眾多,有很多醫道高明之士,李七爺的身體,已被調理得比過去健朗多了。"

  肖寒月突然接道:

  "天下名醫,誰能在金陵趙百年之右——

  萬長青淡淡一笑道:

  "你真是肖寒月?"

  肖寒月道:

  "如假包換。"

  萬長青道:

  "咱們二爺對閣下很敬慕,所以……"

  "所以,才派出了很多高手,到處截殺我肖寒月,白玉仙、向中天、還有閣下這只九頭鳥,再加上寸草不留郭天威……"

  萬條青接道:

  "誤會,誤會,天大的誤會,咱們二爺對你肖兄十分敬重,一直想親自跟你談談,但你肖兄卻一直不肯賞這個面子,迫得咱們二爺不得不動員了很多人手請你,至於兄弟和郭兄,也是派出的人手之一……"

  肖寒月接道:

  "如果我不肯聽命,兩位就準備把在下給毒死了?"

  "不會,絕對不會,二爺很希望你加入我們這個組織,有很重要的職位,等著肖兄……"

  肖寒月哦了一聲,道:

  "此話當真嗎"。

  "龜孫子才會說謊,我陪郭兄親自出動,就是來請肖兄的……"

  "聽口氣,閣下在二爺面前的身份。似乎是還不太低呀……"常九凝目注視著萬長青說,"你萬死九頭鳥的大名,我中已聽過,但如比起郭天威在江湖上的威望,不客氣說,應該是有一段距離,你小子憑什麼跟郭天威稱兄道弟。"

  "這……"萬長青麻臉上竟然也升起了一片紅暈,道:

  "承二爺看得起在下,把在下留在身邊,常常和在下商量一些事情。"

  "二爺的親信……"肖寒月說:

  "好!你現在告訴我,二爺是什麼人?"

  萬長青微微一怔,道:

  "二爺就是二爺,能作主,能當家的人。"

  肖寒月道:

  "肖某人出道晚了幾年,對江湖上的人人事事,知曉不多,你要說什麼,最好能說的明白,讓我聽得懂。"

  "那當然!肖兄只要肯和在下去見二爺一面,我相信肖兄立刻可以決定投效在二爺的麾下,那是驚人的大局面,和江湖一般開窯立寨的局面不同……"

  肖寒月冷冷接道:

  "現在,答覆我的問話……"

  萬長青接道:

  "在下是句句實言……"

  肖寒月右手一抬,冷冷說道:

  "不要逞口舌之利……"

  陳抱山接道:

  "交給我收拾他,肖公子吩咐我割他的鼻子,我不會切他的耳朵"

  話說完,手中已多了一把不巧鋒利的匕首,冷森森的寒芒,擱在了萬長青的臉上。

  萬長青能言善道,但卻很怕死,陳抱山雙目中的凜凜神光,使得萬長青感覺到,這個人不是謊言恫嚇,而是說下手就會下手的人。

  肖寒月道:

  "說!,二爺者,何許人也?"

  萬長青道:

  "二爺是我們這個組織中領導人之一。"

  肖寒月道:

  "那是說,還有一位大爺了?"

  "大爺很少出面,在下追隨二爺已有數年之久,咱們從未見過大爺。"

  "哦!二爺總該有個姓吧?"

  "有!不過,知道人人不多,通常我們都是尊稱二爺。"

  "你是他的親信,身邊的紅人,總不會不知道吧!"

  萬長青道:

  "我不知道……"

  "不肯說,好!先給你一點苦頭吃吃。"

  肖寒月究竟是讀書人,雖然明知道嚴酷的懲罰,收效很大,但卻說不出口。

  陳抱山應了一聲,匕首晃動,立刻在九頭鳥的臉上,劃了幾道傷口。

  鮮血湧出,疼得萬長青呻吟出聲。

  肖寒月道:

  "現在,答覆我,二爺姓什麼?再不說,我就割下你一隻耳朵。"

  萬長青急急說道:

  "好像是姓李,你真的不太清楚。"

  肖寒月略一沉吟,道:

  "你們的總寨,設在什麼地方——

  "大批的人手,住在鐘山,不過,二爺大數的時間,不住鐘山總寨。"

  "不在鐘山總寨,在什麼地方?"

  "金陵城中。"

  肖寒月心中一動,道:

  "你常隨二爺身側,也住在金陵城中了?"

  "不!我住在鐘山總寨。"

  肖寒月道:

  "你認識白玉仙了?"

  "見過,不過並非很熟,她是二爺的貴賓……"

  "很好……"肖寒月說:

  "就這樣盡你所能的回答我的問話,你先休息一下。"

  目光轉往郭天威的身上,道:

  "你殺了很多的人,而且,用毒取命,不分善惡首從,應該是死有餘辜了。"

  郭天威心中吃了一驚,一般江湖人物,都是希望逼問出他手毒的手法,配毒的藥方,希望能學到他的用毒本領,這肖寒月卻是光數說他的罪狀,似是並無學習他用毒的手法之心。

  這就使郭天威感覺到了危險,也突然間軟化了,輕輕咳了一聲,道:

  "在下殺人雖多,但卻並未濫殺無辜。"

  常九突然出手如風,點了郭天威和萬長青的暈穴,道:

  "肖兄弟,你准怎麼打算?"

  肖寒月道:

  "用毒的郭天威是絕對不能留下,至於這只九頭鳥,在下倒不知是該殺,該放?"

  "我倒想了一個辦法,不知道可否適用?"

  肖寒月道:

  "請說出來,大家研商一下。"

  常九道:

  "萬長青貪生怕死,不難盡吐隱密,如果咱們扮成了他們兩人,混入鐘山……"

  肖寒月接道:

  "辦法是不錯……"

  目光打量工兩人一陣,道:

  "萬長青這一臉麻子,郭天威的用毒之技,外形、內在,都不易模仿的像,只怕會露出破綻。"

  常九道:

  "外形上下不用擔心,我相信可以改扮的維妙維腎……"

  陳抱山接道:

  "只要郭天威和萬長青肯說實話,"咱們盡知隱密,一時之間,尚可應付過去。"

  常九苦笑一下,道:

  "這件事,要你陳見和肖公子合作了,常九的易容手法雖然高明,但我沒有辦法把身材升高。

  陳抱山道:

  "在下樂意效命。"

  朱盈盈道:

  "那我呢?應該扮什麼?"

  常九道:

  "最好也扮成他們的人,我相信這件事不太困難,他們訓練了很多的殺手,咱們很快會找到機會。"

  "可是,我要和肖大哥在一起。"

  "不會離開他們很遠,事在人為……"

  朱盈盈望著肖寒月,似是要他決定。

  肖寒月點點頭。

  常九的易容手法果然高明,陳抱山一臉麻子,耗費了常九大半於的時間,但瞧上去,果然是找不出一點破綻,難的是萬長青具的的習慣,和滔滔不絕的口才,陳抱山有點難以適應。

  肖寒月裝作郭天威。郭天威冷漠、孤傲,很少說話,這一點很容易,但困難處是他用毒的本領。

  常九在萬長青和郭天威身上,搜出了兩面顏色不同的腰牌,另外在郭天威身上還搜出了一本毒經。

  經上文字深奧,不易看懂,但這難不倒肖寒月,他讀了兩篇之後,已經通曉了用毒的大概情形。

  常九和朱盈盈走在一起,立刻嘗試到這位郡主很難伺候了,她和肖寒月在一起時,百依百順,但現在卻是刁蠻異常,如只是發脾氣,常九還可以應付,但現在,她不是發脾氣,而是賭氣,一下子不吃飯,一下子又不肯走,折騰得常九如坐針氈,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機會,四野無人,常九突然加快腳步,追上了肖寒月,道:

  "肖兄弟,老哥罩不住了。"

  肖寒月呆了一呆,道:

  "什麼意思?"

  "朱姑娘發起了千金小姐脾氣,老哥哥我被她折磨得哭笑不得,這樣子下去,不到金陵,我就要丟了這條老命。"

  陳抱山笑一笑,道:

  "你們相距不遠,我怎麼沒有聽到朱小姐發脾氣的聲音?"

  "她要是肯發脾氣,倒是好應付了,困難的是,她不肯發作……"

  陳抱山接道:

  "這我就想不通了,她怎麼折磨你?"

  常九道:

  "她不吃飯,不說話,我只要催她一下,或是說她幾句,她就流下眼淚,她像是受到天下所有的委屈,我用盡辦法,說破了嘴皮,她不睬不理,好像是沒有聽到一樣……"

  肖寒月嘆口氣,接道:

  "常見可以不理她呀!"

  常九苦笑一下,道:

  "不理她可以,但我總不能丟下她不管吧!"

  肖寒月皺皺眉頭,道:

  "她怎能如此的無理取鬧?"

  常九道:

  "其實,這件事很好解決。"

  陳抱山道:"常兄既是早有辦法,何以遲遲不行呢?"

  常九道:

  "這得兩位同意呀!"

  肖寒月道:

  "常兄清說。"

  "只要讓她在你的身倆,就會溫順聽話……"

  "這個……"肖寒月有些為難地說:

  "和咱們的決定,不知有所衝突否?"

  "這方面我已經想過了……"常九低聲說:

  "朱姑娘索性改扮成一位小廝,跟在兩位身側,少了這個丫頭的羈絆,我也可以行動方便一些,走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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