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0章 傾世妖妃19
且說徐九身帶欽差權杖和公文到了南郡受災最嚴重的州府,卻並沒有受到尊重或是歡迎。
大慶連年天災,加上朝廷不作為,從百姓到地方官員多多少少對朝廷都是有怨言的。
外加上原主面龐生的既俊又嫩,徐九一過去,各地州府的知縣見朝廷竟派來了這麼一個油頭粉面的小大人來治理水患,心中便不由更加不滿不屑。
但雖然如此,京城派出的官員到底是不能得罪的。
將文書交接完畢,南陵郡守恭恭敬敬地說:「卓大人數日趕路,風塵僕僕實在辛苦,下官早就命人準備好了酒菜為大人接風洗塵,大人裡邊請。」
徐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快馬加鞭地趕了一路的道也用了足足十天的時間才跑到這裡。
要麼說古代的交通是真的不發達,距離他立軍令狀的時限就只剩下二十天,真是一秒鐘都耽誤不得。
碰巧現在正是下午,天還沒黑,他哪兒敢鬆懈去喝酒吃肉?乾脆抹了把臉,說:「吃飯先不急,于大人,咱們先去河道和堤壩上看看。」
「這……」於郡守遲疑道:「昨夜剛下了場雨,現在河道堤壩附近濕滑泥濘,大人您還是稍作休息,明日下官再帶您去走一圈。」
「不行。」徐九看了他一眼,覺得那哪兒成啊,他人都到了,就算看不出個什麼名堂出來但至少也要讓受災的百姓們知道朝廷關心著他們,派來的欽差也不是負責來喝酒吃肉的。
論做官徐九是不會了,他在朝中總是儘量降低存在感,怕被人發現自己肚子裡其實一兩香油都沒有。
但論如何安撫、照顧百姓……推己及人,徐九還是知道怎麼做的。
「那咱們就走去瞧瞧。」於郡守只能在前面帶路。
此地最近陰雨綿綿,天氣悶熱潮濕,河道因堵塞而上漲,沿河的村莊早已經沒有人住了,要麼是老百姓搬家逃命去了,要不就是連人帶房子一起被沖走了。現如今河道兩旁光溜溜的,只有湍急的滿是泥沙的江水、被沖毀的田園以及泥濘不堪的土路。
與其說是土路倒不如說是泥路,人每走一步都會被陷進去的那種泥濘。
徐九家雖然是農村的,但他家是在山裡,這輩子就沒親眼見過發大水是個什麼樣的場景,對於走這種泥路也沒什麼經驗。
沒走兩步,他一個不甚就摔了一跤,一屁股坐進了泥裡。
「大人!」
「少爺!」
旁邊應遠的暗衛和學而連忙去扶他,徐九嘴裡說著沒事,還沒等人扶就自己爬起來了,但摔了這麼一下,他袍子幾乎都成了泥漿色,臉上還被濺了幾道泥點兒 ,別提有多狼狽了。
「沒事沒事。」徐九忍住想往地上啐口唾沫的衝動,只苦哈哈地說道:「這地兒也太滑了。」
於郡守連忙說:「水路濕滑,大人還是小心一些為妙。」
在他眼中這指如蔥根,面白如抹粉的青年就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他能下來走這種水沒腳脖兒的泥路就已經表現得足夠了,實在不需要再往下走,便說道:「大人,前面就是堤壩了,您看也看到了,不如就先行跟下官回去換身衣服吧。」
徐九向遠方眺望了一眼,滿目狼藉間他果然看見一馬平川的平原,相對來說地勢較高的上方有一排突出的建築,那顯然就是用來阻隔水流的堤壩了。
待目光收回來的同時他下意識地環視了一眼……那些被大水沖刷淹沒的田邊竟然還有人在。
這些人應該就是農田的主人,他們有的蹲在已經被雨水打蔫的作物,正努力地用自己的手挖著地上堆積的淤泥,也有人在試圖挽救將死的麥苗,但更多的人則是蹲在那裡無助的哭泣。
「……」那哭聲讓徐九心中很不是滋味兒,他家也是種地的,他比誰都知道農民對於土地作物的依賴和感情。
那畢竟是他們未來一年的口糧啊,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希望。
而這些東西,現在統統都被一場大水沖的付之東流了。
「于大人,既然洪水已經過去,為什麼不派人來挽救這些田地?」
「嘿,大人,卑職冤枉啊。」於郡守皺著眉頭跟他說:「洪水一過卑職就連忙加派人手修建、穩固河堤了,卑職手下哪有那麼多人手來修整田地?而且別說這洪水防不防得住、田地會不會再被衝垮都很難說,就是已經過了再播種的時節,今年這片地的收成肯定是沒有了。」
「……」徐九聽了這話忍不住心中一涼。
世界是虛擬的世界,可人的感情卻再真實不過,做不了假。
他看著那些望著土地或唉聲歎氣或無助啜泣之人,想不動容都不行。
「那咱們去前面看看。」徐九喉頭微動,知道自己在這停留也沒有用,他一指前面的堤壩,寶石要去那裡看看。
「好,大人請。」于大人說著,便率先走在前面給他帶路。
于大人已經年近五十,可步伐依舊平穩,走這種路比自己要輕鬆多了,看起來應該是經常來這河畔附近巡視。
之前徐九還對他一來就給自己安排酒席的事感到不滿,那些貪官污吏外出尋訪收受賄賂的事他小時候就在戲臺上聽得多了,外加上對方一開始似乎並不想讓他來巡視,就致使他一開始覺得這于大人也是那種人,現在看來應該是他想多了。
徐九跟著于郡守向前走,他們這行人有兩個侍衛跟著,又有郡守于大人和幾個縣官在,自然引起了旁邊一些百姓的注意。
都說京城派官兒來管他們這事兒了,今天抵達南陵。老百姓本來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以前朝廷也不是沒派人來過,那些官兒來看了也就看了,帶著被層層盤剝過了的賑災糧食,結果屁事都解決不了,到最後剩下的、繼續受災的還是他們這些窮苦百姓。
但沒想到這次京裡派來的官兒看起來跟以前不一樣。
——他們還沒見過哪個大人一到南陵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看河堤大壩的。
而且看那大人摔了一跤卻一點兒官架子都沒有地連忙爬起,滿身裹著泥還堅持巡視……
老百姓對京官已經麻木了,也分辨不出這些官員的好壞,他們只是看,也只是單純看這新來的大人身材瘦弱,滿臉汙跡的樣子逗樂有趣,所以沿途都有人不住好奇張望。
徐九卻顧不了百姓怎麼看他,他也不怕人看。倒是一個縣官覺得附近看熱鬧的人有點兒多,擔心會有暴民突然暴起,傷害了總督大人。
「暴民?」徐九問。
「最近縣裡附近打人、搶砸物件的暴民比較多,大人還是小心點微妙。」那縣官答。
「啟稟大人。」于大人看了那縣官一眼,又向徐九說道:「郡裡連綿受災,百姓苦不堪言,衣食沒有著落才會暴起暴動,還望大人見諒。」
徐九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想自己怪罪這些暴動的百姓。他擺擺手說,頗為贊同於郡守的話,點頭道:「要是家家戶戶安居樂業,誰會去想當暴民和土匪啊,這點本官明白。」
「大人……」于郡守微微一愣,沒想到這白面書生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徐九說:「所以當務之急還是要把這裡的災患解決了,大傢伙兒生活有了保障,本地治安自然就會好轉。天色不早,咱們還是快些走吧。」
「是,大人。」
欽差大人都這麼說了,其他人自然是埋頭向前一通悶走。等到了堤壩上的時候,于大人向徐九介紹道:「現在還沒有到汛期,等真到了汛期那水只會越來越猛烈,到時候別說是田地了,就是我這郡裡上上下下的人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堤壩尚在重建之中,很多地方都被上次的大水給沖毀了。
而且這大壩本身高度就不夠,徐九這種什麼都不懂的人都能看出來,要真發大水了下游肯定得泄堤。
看來情況是真的很嚴重。
他說:「皇上給我派了一千兵馬,本官一路快馬本來,大軍要比我延後幾天到。到時候本官會給于大人派一百人修繕堤壩,二十人發放賑災物資。」
「……大人!」
「再多的……我也只能給你這麼多了,這還是因為南陵受災情況嚴重的情況下我才這麼做的。南郡各地災情四起,本官來此的目的是治理河道根除水患,還望于大人見諒。」徐九還是覺得有些歉意,但奈何皇上就給了他一千人,這麼點人手,一個地方發一點去增援都不夠,留下一百人已經是極限了。
「不,大人能有此舉,本官感激不盡!」于大人對他抱拳行禮,直到現在他才相信這位被上面派來的小大人是真心為百姓災民著想的。
——他身上領的皇命乃是修繕河道,不必負責各地的防災工作。
而且本來修繕河道就任務艱巨,困難程度堪比愚公移山,稍微懂一點兒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皇上只派一千人給他簡直就是兒戲,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做出成效的。
再說小卓大人可是立了軍令狀!
可在這樣的情況下小卓大人還是依然將自己的人手分了出來……以足見對方仁德之心了。
徐九扶他起來,對別人拜他的事很是不習慣。
「這段時間于大人也務必不能鬆懈,汛期馬上就要來了,咱們要把損失降到最小!」
回到郡守府徐九讓于大人不必特意準備吃食,有口東西墊墊就成。
于大人也就沒跟他客氣,之前雖然提前預備了酒菜,但能省就省了,不多時後廚上來了幾個粗面窩頭和一套清粥小菜,和兩碟家常菜。
徐九看見這些東西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拿起一個窩頭咬了一口。
窩頭看起來髒兮兮的,口感又幹又硬,說實話難吃極了。
像徐九這麼不追求口食之欲的人都覺得難以下嚥。
不過他888給他科普說這裡很多百姓連這東西都吃不到,外面的人連樹根樹皮都快沒有的吃了,也就沒心情挑剔了。
早點吃完早點睡覺,明天他還要去其他地方巡視。
其實他會這樣也不完全是因為要按應遠說的做那樣籠絡民心,他就是單純看見有貧苦百姓在這兒受災受難覺得難受。
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無論是不是真實世界,徐九是想明白了,就算是世界是假的,但他總歸是真的。
只有做了不違背本心的事,回去以後他才能問心無愧。
晚間徐九吃完飯就回房休息了,此地官府雖然清苦,但院落屋舍卻是不差的,徐九看了眼,房屋床鋪還算乾淨。
學而就住他隔壁,臨分別的時候還跟他抱怨:「少爺這一路本就吃了不少苦,原以為來到這兒能吃口熱飯,沒成想……」
徐九太累了,沒有理他,學而又繼續絮絮叨叨,說不該這麼輕率地就把人手許諾給于大人,擔心他一個月之內完成不了任務。
「唉,行了行了,少爺我知道了。」徐九忍不住打斷他,「你才多大年紀就整天操心操肺的?快去睡覺!」
把學而打發回房,通過888向應遠敘述了這裡的情況,徐九簡單洗漱一下就睡了。
第二天他又去一個地方看了一圈兒,竟然就碰上昨天那縣官口中所說的一夥暴民了。
暴民大概是被逼瘋了,見他來了卻未帶糧草和人手便瘋了一樣想對他動手。
不過絕大多數百姓都饑餓難當,暴動很快就被制止了,並沒對徐九造成什麼傷害。
徐九命人將這些人放了,又命當地縣官給他們準備些吃食。
其實郡縣都有自己的糧倉,只不過連年天災,再精打細算節衣縮食也彌補不了這種虧空,各縣的糧倉早就見底兒關閉了,現在想找些像樣的吃食都難。
也正是因此,關於「皇上不仁」,「當今聖上並非真龍天子所以老天才會降下災禍懲罰大慶」的傳言才會愈演愈烈。
但老百姓要的其實並不多,一頓飽飯就足以安撫他們的情緒。
徐九乾脆南郡各地把糧倉都開了,先讓大夥兒活命再說。反正過兩天隨兵馬而至的糧食就要被運過來了,到時候再把空缺補上就完了。
可他還是想的太簡單,萬萬沒想到他還沒等到朝廷派出的官兵前來救援,反而竟等到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
大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夜,不僅把趕路的支援都阻隔在了外面,到了第二天晚上,還沒來得及完全加固的河堤就要被衝垮了。
徐九披著斗笠蓑衣跟于大人一行人來到河堤處,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大的雨。
大雨沖刷著一切,人在外面連眼睛都睜不開,更別提去查看遠處的情況。
「走,我們過去看看!」徐九沖著於郡守喊了一聲,就往河堤那邊艱難行去。
河岸的水位線極高,這會兒已經沒過人的腰身,地面濕滑難行,稍有不慎就會摔倒,一個站不穩就會被沖走,可徐九還是在兩位暗衛的攙扶下艱難地來到河堤底下。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郡守府的官兵在搬運沙袋、嘗試加固堤壩。
有人見到他們過來便忙向他們來彙報情況,雨勢太大說什麼都不容易聽清,人說話只能用喊的:「回稟大人,卑職是說,如果雨再這麼下下去,此處勢必會決堤!大人還是早做準備,安排郡中百姓撤離吧!」
「這……」于大人驚慌遲疑的聲音被淹沒在雨裡。
徐九對他喊道:「我留在這裡守著,于大人你快回去把百姓疏散了!」
「不可!這可萬萬不行!」把欽差留在這裡,要是出了什麼事那可怎麼辦,於郡守說:「大人您快回去吧,這裡的事情就由下官來辦!」
「沒有時間了!」徐九沖他喊道:「只有你有能力帶城中百姓徹底!堤壩的事情本官還能儘量為你拖一拖,爭取點時間!」
時間實在迫在眉睫,於郡守最後看了徐九一眼,便接受了他的提議。
他沖他一拱手,默默說了聲珍重,便轉頭回去疏散百姓。
其餘的官兵原本還有想雖于大人一起徹底逃難的,但見白面書生似的欽差大人還留在這裡,他們誰也不敢動。
「兄弟們!」大雨裡,徐九喊道:「現在雨勢未停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咱們再儘量撐一撐,給後面的百姓爭取點時間!」
他說完就轉身去抗沙袋回來填大壩了。
「呃。」徐九也沒想到自己在虛擬世界也有搬磚的時候,他是不是該慶倖這是自己的專長,對於扛沙袋這種活兒他比一般人有技巧?
雖然把沙袋扔到肩上的時候他還是有一種被壓得吐血的感覺。
不過其他人見他把一個百十來斤的沙袋獨自輕鬆扛起了,也再也不敢怠慢,心中退意跟著降低了不少,眾人又開始忙活起來。
有沿河居住的百姓被通知撤離逃難,隱隱約約見到這邊的動靜,互相打聽之下才知道欽差大人還沒有撤離,還在盡力加固大壩,有人不信,好信兒地摸過去看了一眼,果然在一群官兵中看見了個瘦弱的穿著把打濕得透透的官服的欽差大人。
斗笠重且不頂用,還耽誤幹活,徐九早就把它甩到一邊兒去了。
他幹活兒幹到麻木了,也不知道累,眼中只有沙包和堤壩,來來回回地走,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圈。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有人驚恐地喊:「那邊的堤壩被沖毀了!穩不住了,大家快點逃命吧!」
徐九抻脖去看,只見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洪水將砌大壩用的磚石給衝開了,粗壯的水柱正從那個口不斷湧出,有了這個缺口,整條堤壩被沖毀也只是時間問題。
但那一刻徐九唯一的想法就是時間不夠。
這點時間遠遠不夠百姓撤離的。
幾乎就在升起這個念頭的同時,他已經飛身過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竟然用自己的身體堵住了那道缺口!
「瞎說什麼!」他沖那些官兵大喊:「快點再搬點沙袋過來!」
「大人……」
誰也沒有想到瘦弱的卓大人竟然以自己的身體去填補大壩,但眾人反應過來,連忙有人去搬運沙袋。
「窩草。」水勢猛烈,徐九頂著巨大的水壓死死地扒著旁邊的青磚。
除了要再堅持一下他腦中已經空空如也,什麼想法都沒有了。
可是青磚濕滑,他的手很快就要扣不住了,身體也沒有那麼大力量,去頂著這濤濤的洪水。
其實想想也是,人怎麼能以一己之力跟自然抗衡?他現在完全是在做沒有意義的掙扎……
正這麼想著,他猛地覺得背上一重,是學而跟他喊道:「少爺,讓學而替您堵一會兒,您先起開……休息一下……」
徐九一想自己好歹還有點搬磚經驗,學而雖然是個小廝,但從小跟在原主身邊舞文弄墨的,哪兒能挺著大壩啊?
所以堅決不讓。
但沒想到很快的,除了學而以外有來了一位官兵,自願用身體頂住了這一段兒即將要衝毀的堤壩。
緊接著一個、兩個、三個,有人源源不斷地跑了過來,以身體支撐住即將倒塌的磚牆!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出「欽差大人在用身體堵牆!官兵們在用身體撐著牆!」這種話,很快的,更多的沒有去逃難的百姓也湧了過來,幫助他們一起加固河堤。
這些人多半是流離失所地怕了,也倦了,寧願在這裡鬥爭到底也不想再逃難了。
他們見官府的人尚且沒有放棄便自願過來幫忙,大雨仍舊不住沖刷著一切,但卻無法洗去人心靈的純粹。
到最後怎麼樣了徐九也不記得了,他一醒來就是兩天以後,雨過天晴,他還在郡守府裡。聽說因為後來趕去幫忙的人太多,大家竟然真的守住了堤壩,直至大雨停歇,水位降低,疲累的官民們散去,他才被人在泥裡找了出來。
「多虧了這幾天大人下令開放糧倉,要不然老百姓們腹中饑餓,就算想幫忙也是心有餘力不足啊。」見他醒了,這兩天心情明快的于大人也忍不住開了個玩笑。
「朝廷派給大人的官兵和糧草也已於昨日抵達,該怎麼分配,全等卓大人您吩咐了。」
「好。」徐九一出聲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的厲害,他在大雨裡忙活了一夜,順利地重感冒了,現在還發著燒,面頰上帶著一抹病態的駝紅色。
于大人說:「要不大人您再休息一下,這事不急,現在全城百姓都在感念您的恩情……」
「不用了。」徐九說:「之前答應撥給于大人的人,你自己去點好,重新修築堤壩。另外,將之前欠各郡的糧食都歸還了,剩下的今天就開始發放吧。」
「是。」
「另外本官有個想法……」徐九說,「天災雖然可怕,但若是讓老百姓養成了不勞而獲,什麼事都要依靠朝廷的習慣,那時間長了就都完蛋了。」
他發著燒也沒心情咬文嚼字將就語言了,徐九用自己擅長的大白話說:「所以我想讓這些百姓參與到修建河堤和大壩中去,幹活兒的就有糧食吃,有銀子賺,這樣的話只要賺夠了銀子就可以填補百姓們農田受損沒法過冬的損失。」
「這……」
「我這個想法還不是很成熟,如果這樣的話首要的要做的就是加強管理,平衡分配,于大人你看看這個法子可不可行?」
「這個臣可以試試。」於郡守再次對他肅然起敬,「卓大人深謀遠慮,設身處地的為百姓們著想,實在是百姓之福,大慶之福!」
「哎哎哎。」徐九還是受不了他這一拜,連忙讓人起來趕緊去做事了。
他自己也沒有休息,帶病繼續堅持巡視河道,這一回與以往不同,他一出現百姓們就必定會山呼他為青天大老爺,又有人見他臉色不好,便勸旁邊人別圍著小卓大人轉了,讓小卓大人趕緊巡視完回去休息。
徐九心中感念著他們的熱情,直到這個時候才真正覺得當官兒好玩,有樂趣。
南陵的小插曲平息了以後,他倒確實把百姓給安撫了,也算是完成了任務。
雖然一想到要怎麼修繕河道就還是很頭疼,也不知道應遠那邊有什麼打算……
得知他用身體去填大壩以後應遠就生氣了,再也沒跟他聯繫。
任他每天都問888男主在幹啥呢,888給他的答案卻也只有對方不回復,它也不知道。
就這樣忐忐忑忑、愁得快要頭禿地又過了半個月,眼瞅著就是一月之期,他於修繕河道之事上還沒有做出任何成績,別說是徐九自己了,就是滿朝文武、南郡各地的官員及百姓都在替他發愁。
然後一月之期的最後一天,老天再次下起了大雨。
徐九這時候已經不在南陵了,這半個月的時間他都把南郡各地走遍了,鞋子都不知道磨破了多少雙,腳上至今還全是水泡和被泡爛了的傷口。
然而即便這樣,他也只有乾著急的份兒。
又下雨了,徐九站在窗前,覺得這個世界的老天爺也是一樣那麼惡趣味。
都這麼喜歡諷刺、逗他玩兒。
忽然,就在這個時候有一位官員敲開了他的房門:「卓大人!大人!您快去看看吧!」
「……又泄堤了?」徐九心中就是咯噔一下,雨才剛下不過一會兒,這也太快了吧!
「不不不是!哎呀,您跟我來就是了!」
徐九見對方著急,便不問了,跟著他就跑了出去。
雖然,在路上的時候經由888他已經知道了是什麼事。
【河道一夜之間就變了道,匯通南方諸郡,直接匯入江裡湧現大海。】
徐九難以置信:「哈?」
不是,河道還能自己變道?自己就把自己梳理好了?
【當然不是。】888翻了個白眼,不明白宿主怎麼會還那麼幼稚,【當然是男主做的啦!】
徐九:「……」
【不過是改變一個小小的設定,他一句話的事。】
「……」
哦對哦。
他怎麼就沒想到還能這樣……
那他媽,他這段日子在這裡折騰啥呢!
雨勢兇猛,可自然加深、變道過的河道並沒有淹沒任何村莊。
聽說底下還有暗河,能蓄水,以後百姓只要在農田和屋舍附近打上幾口井,即便是乾旱的時候也不會缺水了。
要實現這種規模的改變,按這個世界的建造水準來說至少也要一百年。
現如今突然間河道就歸於正常……
老百姓和官兵們全懵了。
然後不知道是誰說:「一定是小卓大人!小卓大人一來,咱們這河道就變了!一定是河神顯靈了,他要幫助小卓大人!」
「對對對我看是這樣!」知道徐九是領了皇命、要在一個月內做出成績的官員們也大呼道:「一定就是這樣!是河神不忍看卓大人受罰!所以才變通河道的!」
「不會發水了……不會發水了……」有人癡癡念念道,「都是因為小卓大人,是小卓大人感動了老爺天!」
徐九:「……」大傢伙兒這想像力還挺豐富的啊。
「本官這就上書朝廷,彙報這裡的情況!」此地官員說道。
「對對對,快著點,信件今天就要送出去,叫人快馬加鞭地送!咱們了別耽誤了小卓大人的賭約!」另一位縣官說。
徐九露出感激的目光:「謝謝大家。」
一行人來不及多看,又趕緊趕回府內寫信。
可這信還沒有寫,關於皇上突染重疾過世、攝政王暫代朝政的消息就被人快馬加鞭地傳到了南郡。
徐九:「……」
「應遠這麼快就動手了?」
【是呀,應遠現在很生氣。】888說,【所以不想跟小皇帝耗下去了。】
後半段它是學男主的語氣說的話。
「……」
他不就是用身體堵了下大壩嗎,用得著這麼生氣嗎?這男主的氣性是真的大啊。
徐九無語,卻又靈機一動。
第二天,關於皇上駕崩攝政王暫代朝政以後河道就自動改道了的事便在南郡諸地傳開了。
百姓們和各地官員就像是被打開了某種開關一樣,紛紛反應過來,是以前的皇帝不仁,並非真龍天子才惹怒了天上的神仙,降天災於此懲罰大慶。
現在皇上一死,攝政王上臺河道就立即自行變好了,這不是神仙所為又是什麼?
是神仙在說,攝政王才是真龍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