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2章 社會哥02

　　金秋十月，夏季的酷暑和高溫褪去，大地變得一片金黃。

　　正是收穫的時節。

　　徐九穿著滿是塵土的破舊半袖，跟著收割機在田地裡頭穿行。

　　此時距離他出院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他的傷完全好了，頭髮也被理得精神抖擻，皮膚微微有些曬黑，與之前在醫院躺著時的膚色略微綜合了一下，形成了性感靚麗的古銅色。

　　他腰細腿長，模樣俊俏，纖細的身體看起來充滿了力量，不知疲憊地在田地裡穿行著，成了田間收割季節的一道靚麗景觀。

　　——收割機早兩天就去了他家，他家的地早就被收完整理好了，徐九現在是在幫同村兒人的忙。

　　收割機只管收割，其餘的像搬運稻田的事不在人家工作範圍內，所以誰家只有老人在家，幹活不方便的，他都要搭一把手，幫人把這些稻子玉米等作物抬上小車。

　　「阿九啊，謝謝，快點喝點水吧。」

　　身體佝僂的老婦人笑眯眯地給他端來了個大茶缸子，裡面放著剛剛燒好晾涼的白開水，徐九咕咚咕咚地一口氣兒喝了半缸，一抹嘴說：「沒事兒大嬸子，我住院的時候還多虧你幫我家澆地了，我還得謝謝您呢。」

　　「嘿，鄰里鄰居的說啥呢你，快別忙活了進屋歇會兒，等會兒嬸子給你做兩個菜！」

　　「不用不用，我把這點扳完就回去了，您不用給我這麼客氣。」

　　「那不行，我現在就去做飯去，你等一會兒，進屋吃點再走！」

　　老婦說完就趕緊回身做飯去了，還說了好幾遍，讓徐九一定在她家吃飯。

　　鄉里人都實在，不會說那些客套的華而不實的話，邀人吃飯就真的是誠心想邀，拒絕了還可能引人不高興。

　　徐九沒法兒，只有把這裡的活兒都幹完，然後留下來吃了口飯。

　　其實現代鄉村的生活並不像以前那麼窮苦了，飯桌上有菜有肉是很正常的事，豐收季節那食物就更豐盛了，徐九蹭了一頓排骨燉玉米豆角，兩樣肉炒青菜，吃到了新鮮純正的玉米麵餑餑，心滿意足地拍著肚子回家了。

　　回家路上還遇見了一些鄰居，村裡人基本上都互相熟識，碰上了都要互相打個招呼，問一句吃飯了沒才能繼續前行。

　　徐九往前走，隱隱約約地聽見背後有人議論他：「這老徐家的大九子越長越精神了，一點兒也沒有住了倆月院的樣子啊！」

　　「聽說他在工地上出了事兒，還得到不少賠償呢！」

　　「那也是人家拿命得的，再說那治病不用花錢啊？」

　　「你這麼說也是……」

　　徐九繼續往前走。

　　他出院以後回家休養了幾天，家裡的那些極品親戚就又上門來了。

　　有的是來假意問候，其實是想向他媽打聽那邊陪了多少錢，他們在醫院花了多少錢，有的人更狠更直接，直接來問他要錢。

　　村裡人質樸，但無賴也是真無賴，尤其村裡治安不好，不是大事情報警都沒人管，村裡人見到無賴都躲著走，誰倒楣被盯上了，就得破費了，花點錢消災。

　　他家的極品親戚裡就有幾個這樣兒的。來找茬兒不一定是為了錢，就是見不得別人過得比他家好。

　　不過這些人最後通通都被徐九打了回去。

　　徐九這人雖然平時都挺平和的，但他爸沒了以後是生存所迫，他早養成了一身戾氣，真動起手來打架也是不要命的。

　　昏迷了一場，在另一個世界裡他不知道學習了多少格鬥技巧、經歷了多少戰役，以前沒將這些小混混無賴放在眼裡，現在就更加不會。

　　然後他家就消停了，沒人敢來惹事兒了。

　　因為這個，他還「一戰成名」，村裡人都覺得老徐家的兒子像變了個人，但具體變成了什麼樣兒，他們也很難用語言來形容。

　　徐九回了家，他媽正在縫被褥。

　　老太太閑不下來，兒子有的是力氣能幹農活不用她插手，她就把被子的棉花都翻出來晾曬一番，再縫回去，等到冬天天冷的時候就跟蓋新被似的，暖和，而且舒服。

　　天色有點暗了，但現在家家戶戶早就用上了節能電燈，所以屋裡光線很明亮，徐九也就沒管他媽，回到了自己的屋裡。

　　「888，男主……我是指哈德斯，今天也沒動靜嗎？」

　　【沒有。】888說：【哈德斯至今沒有重新進入遊戲。】

　　「哦。」

　　徐九表示知道了，蔫噠噠地坐在床上，掏出手機來刷起了冰山小視頻等視頻軟體。

　　888沒法知道哈德斯在自己的現實世界中都做著什麼，徐九的這個問題指的是哈德斯今天還沒有進入遊戲嗎？

　　然後他就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小視頻上的人正一邊向觀眾求個按兩下666一邊做著看起來很沙雕卻難度很高的動作，最近這類視頻很火，徐九漫無目的地看了一個又一個，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這種東西他以前是不會看的。

　　可是沒辦法，他的身體或是腦袋都不能閑下來。

　　一旦閑下來他的腦袋就會不受控制地去想一些事情。

　　一些關於那個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的事。

　　雖然一對一綁定被解除了，但他不是沒想過等哈德斯再次進入遊戲以後他也跟著進去一趟，按以前沒綁定之前每個世界他倆都會遇上的概率，徐九覺得對面兒體驗者應該很少，不見得就會遇上其他人。

　　就連888都說過，由於遊戲還是初級測試階段，所以製作者只是邀請了一些遊戲公測人員以及一些精神力比較強大的朋友來提前體驗，所以遊戲整體還在優化升級階段，裡面的線上人數並不多。

　　可是這一切都要建立在哈德斯上線了的基礎上。

　　要不然人都沒進遊戲，他上哪兒找人去？

　　【宿主可以先進入遊戲，賺取獲得一些積分，然後再慢慢等哈德斯嘛。】888不止一次地勸他。

　　提議都被徐九給拒絕了。

　　第一是他不再需要積分，他跟哈德斯說的都是真情實感，他不想再通過任務獲取積分。

　　第二是他害怕自己進入遊戲世界的空檔哈德斯重新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兩個人就這麼錯過了。

　　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再見哈德斯一面，跟他把話說清楚。

　　【好吧，不過888還是要提醒宿主，三個月不繼續開啟新的任務，888這邊就要暫停服務了。】

　　這是它們那邊系統做出的規定。

　　因為徐九所處的是一個下級世界，科技文明還不是很發達，所以忠誠系統可以輕易滲透進他的三次元生活中。

　　這其實算是一個BUG。

　　因為忠誠系統是為遊戲服務的，不是為了被綁定者服務的，忠誠系統本不應該為被綁定者在真實世界提供服務，所以自動設定了「三個月不接任務系統就會進行休眠」的設定。

　　當然休眠也不是永久休眠的，如果宿主一年期間還沒有啟動系統接取任務，那麼忠誠系統就會脫離綁定。

　　【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半月了哦。】

　　「好啦我知道了。」徐九煩躁地關了小視頻，把手機扔的老遠。

　　如果不是因為哈德斯……他本來應該在所有積分都兌換完的那一刻就解除跟系統的綁定。

　　他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也沒有一點兒猶豫。

　　能夠放棄忠誠系統所提供的優越機會和條件的人不多，即便它有很多有失公平和不合理的地方，但因為忠誠系統選擇的綁定者絕大多數都是來自下級世界，他們能夠通過系統獲得他們在自己的世界當中無法獲取的資源，所以很少有人能拒絕這樣的誘惑。

　　可徐九在很多方面從來都很異于常人，也在此之前所做出的那個要解除綁定的決定。

　　如果不是哈德斯……

　　「可惡！」一想起來徐九就恨得牙癢，他明明都決定為了他繼續與忠誠系統共沉淪了，即便知道這玩意兒會跟毒品一樣讓人上癮，即便知道這一回在現實世界沒有什麼追求了的自己很可能會迷失在那個遊戲世界當中，他還是決定繼續接任務，只為在虛擬世界中與哈德斯相會、相守。

　　只不過這一次他不再需要積分了而已。

　　可是那個可惡的男主，竟然連話都不聽全了就負氣離開了！

　　他生氣徐九更生氣，誰還不是沒點脾氣的人？他要是真喜歡我就不會不聽完他講話就離開了！

　　但氣歸氣，又不得不承認哈德斯行事一向偏激，有時候像個小孩兒一樣，有時候又完完全全是個變態，他跟他計較啥呢……

　　所以後來徐九就打算不跟他計較了，主動去虛擬世界找他。

　　可結果呢？

　　對方解除了綁定，並且再也沒有進入過遊戲。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聯繫……就這麼如此輕易地斷了……

　　又過了一個月，田裡的地全部收完，或自家儲藏或是已經賣掉了，天氣徹底轉冷，就連888的聲音都變得虛弱了。

　　【今天還不接任務嗎？】888脆生生的小聲音似乎變小了很多，也沒以前那麼活潑了。

　　「嗯。」徐九應著，隨後舉起斧子在院裡劈柴。

　　徐九家這邊冬天沒暖氣，是要燒火炕的，雖然收割剩下的玉米杆子可以拿來燒，但徐九怕不夠，他左右也沒事兒，就每天上午上山砍柴，下午回來劈柴。

　　「咣——咣——哢嚓——」下午劈柴的聲音照例在他家院中響起，村裡人聽見了，就照例議論他家幾句。

　　「徐九今天又劈柴了啊，年輕，有的是力氣就是好。」

　　「要我說徐家嫂子命苦，她這倆孩子倒是能給她帶來福氣的，聽說小妹在縣裡學習也賊好，明年就要高考了。」

　　……

　　上次受傷回家以後徐九就再沒去過工地，不過村裡的年輕人都是春天出去打工，秋收或者冬天就回來了，所以倒沒有遭到鄉親們的置喙，他們只羡慕徐九不僅長得俊，還勤快，都不休息的，整天都看他忙忙叨叨的榜家裡幹活。

　　再聯想到那誰誰誰家的好吃懶做的小子，誰誰誰家的老早就輟學在家成天在家呆著也不幹活也不掙錢，只覺得徐九怎麼看怎麼好。

　　「哢嚓！」又一塊木頭斷裂，徐九抹了一把汗，掄起斧頭開始劈下一塊。

　　【再有十天888就要暫停服務了哦。】888說。

　　徐九掄斧子的手稍微停頓了一瞬。

　　【你真的不打算挽留我一下，去接個任務什麼的？那樣你就還能在擁有888的情況下等三個月哦！】888趁熱打鐵地說。

　　徐九卻喃喃自語：「竟然離三個月就剩十天了……」

　　哈德斯……

　　自己整天抓心撓肝地在這等著，結果對面兒真的就要跟他一刀兩斷了，徐九覺得自己就是個白癡。

　　他媽的之前沒跟他生氣，可誰還沒點脾氣了怎麼的？

　　他想著如果三個月的期限到了，哈德斯還沒有上線，那就讓這一切都到這裡吧，他也不用苦苦等了，系統也可以自動解除綁定了。

　　檢測到宿主所想的888：【……】

　　後幾天，徐九的脾氣開始突然變得很暴躁，他外表看起來倒沒什麼異樣，暴躁表現在心裡，隱藏在他的深層情緒之中，表現就是他看什麼都覺得不順眼，看見什麼都想吐槽，雖然這些在臨表現出來之前都被他隱藏住了，誰也看不出來。

　　只是變得有點兒消極，不願意出門。

　　但天兒也冷了，徐媽並沒有發現異常，兒子能撿回一條命她就謝天謝地了，而且她的兒子從來就不是好吃懶做的人，她一點兒也不擔心。

　　到了第十天，臨要睡覺的時候，888重新在徐九腦中上線。

　　它響起了脆生生的小聲音，來跟徐九道別。

　　也許這還是個測試系統的緣故，其他客服代表就從沒經歷過這種「辭別」，888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它故意做出清喉嚨的聲音說：

　　【根據888從資料上瞭解的經驗，一般基友間的道別就是擁抱一下，說聲珍重神馬的，可是888的實體不在這裡唉，宿主也沒有辦法擁有888，所以咱們只能互道珍重了。】

　　「嗯。」徐九的喉頭微微滾動了一下，沒有掩飾自己的情緒，他知道自己的想法888都知道，只不過是這個小智障理解不了他而已。

　　徐九問它：「那你的實體是什麼樣子的？」

　　他才發現原來開放了許可權的888早就可以告訴他很多事了，比如關於888自己的，可他腦子沒轉過彎兒來，總以為這些屬於機密，也就從來都沒有問過。

　　說白了，還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關心一下這個小智障。

　　【哦，說出來可能會嚇你一跳，888的實體可威猛了！】

　　「那是什麼樣兒的？」徐九在腦中嗤笑了一聲。

　　【哼！我說的可是真的！】888對於自己被輕視了感到不滿：【888的形態……emmmm與你們地球的大象有點相近。明白了嗎？我長得像大象！】

　　徐九：「……」

　　原諒他，就算是一頭大象，他也知道自動把888帶入萌萌噠小飛象那種類型的。

　　……一隻小象坐在電腦前當他的客服……

　　這畫面想想還挺萌萌噠。

　　【哼！再見！】888生氣了！

　　「唉唉唉等等，哥這不是跟你開玩笑呢麼，好了好了我錯了。」徐九連忙留住它，「那個……之前說好的，哈德斯上線了你會提醒我一聲。」

　　【會的。】888不情不願地說：【畢竟這是系統的職責之一。不過是在解除綁定之前哦。】

　　「好的，謝謝你，888。」徐九真心實意地道謝。

　　他當然也很捨不得888。

　　這小智障雖然是個話癆，經常吵得他腦袋都大了，不過還是挺頂用的，即便不頂用，到底一起經歷了這麼多個世界，他又不是鐵石心腸，怎麼會沒有感情。

　　可是再深厚的感情都要有道別的一天。

　　他跟888本來就不屬於一個世界。

　　……跟哈德斯，也是這樣。

　　【那……我走了哦，宿主你要是想開了想重新做任務，只要在腦中喊888的名字並表示要啟動就可以了。】

　　「好的，走吧。」徐九推開窗戶，默默地點上了一根煙。

　　山村的夜晚沒有路燈，燈光也少，遠遠望去一片漆黑，只有他指尖中燃燒的煙頭明滅變幻，是黑夜裡唯一杳亮的光點。

　　【你真的不要改變下主意重新接任務嗎？系統檢測到宿主有83.12%的可能其實是很想接任務留住888的。】

　　「……沒有，別廢話，趕緊走。」徐九冷酷地說。

　　【哼！】

　　888成功地又生氣了。

　　「等等。」

　　倆人又在腦中打了老長時間的嘴炮，在這小智障真的要下線之前，徐九還是叫住了它。

　　他將自己指尖的煙頭摁滅，扔進窗臺上的諸多煙頭中間。

　　徐九問：「你說最開始是你們救了我，條件就是需要我完成一定數目的任務，怎麼現在這麼輕易就放了我？」

　　這段時間他把被系統綁定以後的事都事無巨細地重新捋了一遍，就發現了這個疑點——在被綁定之前他其實已經喪命了，這樣的話就算是他欠了忠誠系統一條命。

　　可解綁的時候無論是治病也好，變現也好，所有的積分都換成了能為他所用的資源，雖然忠誠系統應該也在其中賺了點差價，但救他的那條命，怎麼沒有人來給他算積分？

　　按照系統的小氣程度，徐九覺得不能夠啊！

　　回到現實世界的這段時間忠誠系統就失去了功效，他無法像身處遊戲世界那樣，經由系統獲取任何資訊、以及兌換什麼獎勵。

　　所以只有偶爾打嘴炮或者催他趕緊開展新任務的時候888才會出現。

　　而這個問題他只是想，888就算檢測到了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回答他。

　　其實徐九心中早就隱隱有了個猜測，只是不想承認。

　　但這個猜測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太過貼近事實了，這事兒就卡在了他心裡，上不去下不來的，徐九最終沒有忍住，還是問了出來。

　　然後他就聽到888對他說：【哦，是這樣的，本來被綁定的宿主是需要完成至少一百個任務以上才能選擇解綁的，不過哈德斯老早以前就把這條限定取消啦！所以宿主可以自由選擇是否開始攻略任務呢。】

　　徐九：「……」

　　徐九愣住。

　　一百個世界……你們這是要攻略者死在裡頭啊！

　　啊不對，應該是……他就知道果然是哈德斯干的！

　　「那是多早以前？」徐九問。

　　他覺得自己的心七上八下的，太多的情感彙集在那裡，實在是太難受了。

　　【唔……古代世界開啟以前吧。】888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