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長滿花草的巨龜島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視線也就越來越清晰,郡的確是一座海島,範圍不算大,生長著許多樹木和野草。
「就算沒有淡水,應該也能找到野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有酸橙。」
伊娜放下望遠鏡說,「老大,不如今晚就在島上休息?」
柯雷點點頭,阿瑞斯把船停泊在岸邊,又用鐵鏈和繩索死死捆住。
眾人依次跳上岸,在海上漂流了許久,就算此時雙腳接觸到了堅硬的土地,也依舊覺得有些搖搖晃晃。
島上有不少枯草和樹枝,娜塔莎和伊娜很快就生起火堆。男人們則分頭行動,舉著火把去島上尋找淡水和新鮮的水果。
四周很安靜,流雲辰不由自主地裹緊風衣。
「害怕?」柯雷走在他身邊,「別擔心,這座海島很小,不會有猛獸出沒。」
「有些冷。」流雲辰打了個噴嚏。
「老大!」阿瑞斯在不遠處呼喊,「我們找到了水源。」
流雲辰心裡一喜,拉著柯雷過去看。
一汪泉水正在月光下泛著波瀾,旁邊還有小型動物的爪印,看起來是前來飲水的野兔。
「我去拿水桶。」娜塔莎折返大船。
「我幫你!」流雲辰也跟著跑過去,他的背影很歡快。
「活力四射的小可愛。」伊娜調侃道,「看起來就像是只跳躍的小兔子。」
柯雷笑著搖搖頭,從煙盒裡抖出一支雪茄點燃。
「啊!」流雲辰被樹樁絆了一下,要不是有娜塔莎在身邊,險些臉著地。
「不用著急。」娜塔莎把他拉起來,「我們要天亮才離開,所以足足有一整夜的時間可以取水。」
流雲辰拍拍身上的泥土,又回頭看了眼那個樹樁,卻覺得似乎有個地方不太對。
「怎麼了?」見他站著不動,娜塔莎疑惑道。
流雲辰向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舉著火把小心翼翼地靠近樹樁。
娜塔莎皺眉,顯然不理解他想做什麼。
流雲辰幾乎要屏住呼吸——如果他剛才沒有眼花,那麼這個長滿青苔的樹樁,剛才似乎動了一下,或者說是變高了一截。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疑慮,樹樁又輕輕地擺動了一下。娜塔莎覺察出異樣,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禁止他再靠近。
「是什麼?」流雲辰悄聲問。
話音剛落,就見在截樹樁上,突然出現了一雙眼睛,紅色的,充滿憤怒的眼睛。
流雲辰全身的汗毛驟然豎起。
「該死!」娜塔莎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快走!是蛇龜!
腳下的土地開始劇烈地顫抖,娜塔莎拉著流雲辰大步跑向岸邊:「我們得用最快的速度解開船,免得被它掀翻或者帶入海底。」
「可將軍他們還在樹林裡!」流雲辰著急道。
「老大不是小孩子,他知道該怎麼做。」娜塔莎從軍靴裡抽出匕首,狠狠地砍斷繩索。
地下傳來嘶啞的怒吼,如同來自地獄。高大的樹木被連根掀翻,露出黝黑的泥土,以及泥土下青黃色的龜紋背甲。如果此時有人乘坐直升機在天空盤旋,就會發現在海島的四周,緩慢地長出了尖銳的龜爪。
「你的意思,這整座海島都是一隻沉睡的大海龜?」流雲辰用盡全身的力氣拉住繩索,不讓船漂離岸邊。
「所有人上船!」另一邊的柯雷也大聲命令。
伊娜和娜塔莎靈巧地攀上船隻,阿瑞斯想過來接住繩索,蛇龜卻猛烈地抖動了一下身體,頃刻間地動山搖。流雲辰驚呼一聲,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已經重重地跌入了海裡。
「辰!」柯雷大吼。
鹹腥的海水瞬間灌滿口腔,雙腿被海草纏住,流雲辰從腰間費力地拔出匕首,狠狠地斬斷了些海草,憋著一口氣游向海面。
才剛剛冒出頭,就被人單手拖住了腰。
「將軍。」流雲辰驚魂未定。
娜塔莎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固定住風帆,伊娜甩下救援繩索,柯雷和流雲辰拉上了大船。
阿瑞斯揮起右手,帶著雷霆震怒砸向蛇龜的頭顱,悶響之下乎能聽到骨骼碎裂的聲音。
「快上船!」伊娜大聲叫他。
阿瑞斯拔腿衝向岸邊。
在蛇龜昏迷的短暫時間裡,海面暫時恢復平靜,船隻迅速地離開岸邊,駛向海洋深處。
「嘶。」流雲辰穿著厚厚的睡衣,坐在床上倒吸冷氣。
「別緊張,小可愛。」阿瑞斯幫他按摩肩膀,「放鬆一點,放鬆一點。」
柯雷在繃帶上倒滿藥粉,幫他包紮雙手。為了能固定住船隻,流雲辰的雙手幾乎被粗糙的纜繩磨掉了一層皮,又經過海水浸泡,看起來有些鮮血淋漓。
流雲辰臉色慘白——因為不管是剛才的驚魂經歷,還是止血藥物的效果,或是臨時醫生的手法,都很令人崩潰。
「蛇龜是海洋中最遲鈍的存在,幾乎每一隻都能睡上百年。」伊娜道!
「而看樣子,我們今晚遇到的這只尤其長壽。」
流雲辰還是難以想像,究竟是什麼樣的生物,居然能一睡幾百年!
任由自己身上長出花草樹木,甚至還有兔子和淡水。
「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叫?」伊娜問。
流雲辰想了想,試探著回答道:「代表著它的確很懶? 」
"咳咳。」阿瑞斯被熱水嗆到。
柯雷的唇角也微微揚了揚。
"蛇龜是傳說中的生物,並不被官方所承認,因為基本上沒有科學家見過它,而我們見到了。」明川在旁邊解釋,「這說明我們已經行駛到了海洋的未知區域,也就是傳說中的阿蒂斯海邊緣。」
流雲辰果然緊張起來。
「接下來才是真正需要提高警惕的程。」柯雷用膠布纏住繃帶,「不過也不用過分擔心,你剛才的表現很好。」
「謝謝。」流雲辰看了眼自己熊掌一樣的雙手,有些發愁未來幾天的生活自理問題。
「都回去休息吧。」柯雷道,「至少今晚應該不會再有任何危險。」
「晚安。」流雲辰靠在床頭,目送其他人離開。
柯雷卻沒有要走的意思,而且他看起來心情也不怎麼好,是在對空氣發怒。
流雲辰安慰他道:「我的手沒事。」所以完全不用出現這種表情。
「這和你的手沒關係,小可愛。」赫卡裹著透明睡袍,咯咯笑著出現在船艙裡,她的指間夾著一根香煙,「將軍閣下應該是想問我,為什麼剛才沒出現?」
「既然已經結契,那麼你的責任就是保護主人。」柯雷和她對視。
「但是剛才所有人都在,我不認為小可愛會沉入海底,或者被巨龜吞噬。」赫卡優雅地吐出一個煙圈。
來自幾百年前的煙草氣味無比濃烈辛辣,流雲辰被嗆得直咳嗽。
柯雷目光越發不悅。
赫卡只好把香煙丟進結界,然後無奈地歎氣:「柯雷將軍,我覺得您在這件事情上有些緊張過度。我當然會保護小可愛的安全,但是剛才的狀況也的確不算危險,只是一隻狂躁的蛇龜而已。」
「我真的沒事。」流雲辰小聲辯解。
「好好休息。」赫卡坐在床邊,在他的額頭落下一個親吻,「希望這樣可以緩解你的疼痛。」
「謝謝。」流雲辰本來想問一下雪兔,不過看到柯雷的撲克臉,他還是識趣地選擇了閉嘴。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那麼我該回去了。」赫卡幫流雲辰蓋好被子,「如果明早需要人幫你洗澡或者換衣服,可以隨時找我。」
「不用了。」流雲辰大窘道,「晚安,夫人。」
赫卡咯咯笑著消失在結界裡,留下流雲辰繼續和柯雷對視。
「晚安,將軍。」沉默許久後,流雲辰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然後他再次重複,「我真的沒事。」
柯雷轉身大步走出船艙。
流雲辰鬆了口氣,向後躺在柔軟的枕被堆裡。或許是因為藥物的關係,傷口並沒有多疼,只是有些發燙。而在經歷過不久前的驚魂幕後,他整個人都已經精疲力竭,倒是很快就睡了過去,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
一睜開雙眼,他看到的就是阿瑞斯充滿熱情笑容的臉,足足露出了十顆牙齒。
……
流雲辰冷靜地閉上眼睛,打算重新醒一次。
「求你,躺著千萬不要動。」阿瑞斯一臉嚴肅地叮囑他。
「為什麼?」流雲辰莫名其妙道。
阿瑞斯卻已經轟隆隆地跑出了船艙,就好是一陣狂風。
鑒於他一直的奇怪作風,流雲辰並不打算聽取這個建議。他又躺了一會兒,然後就費力地從床上爬起來,卻站在臉盆前苦了臉。
「哦!上帝,為什麼你會起床?」阿瑞斯在走廊驚呼,然後就哭喪著臉看向柯雷,「我發誓,辰真的是剛剛醒。」
「早安。」流雲辰打招呼,然後心虛地補了一句,「或者是午安。」
「我可以走了嗎?」阿瑞斯問。
柯雷乾脆利落地一拳把他揍飛。
阿瑞斯熱淚盈眶,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他到底怎麼了?」流雲辰還是很費解。
「我只是告訴他,在你醒之後第一時間來告訴我而已。」柯雷擰了個毛巾,幫他擦臉。
「哦。」流雲辰仰頭閉著眼睛,過了會兒又道,「我覺得赫卡夫人昨晚只是在開玩笑。她並不會真的要幫我洗澡,所以不用這麼緊張。」
柯雷把牙刷塞進他的嘴裡。
流雲辰被捅到牙齦,差點流出眼淚。
柯雷是不是帝國最好的將軍他不知道,但一定是帝國最爛的護工——天天被僱主投訴的種。
當然,護工的任務不僅僅是給病號洗臉,還包括一日三餐。
柯雷把三明治遞到他嘴邊。
流雲辰低頭咬了一口,拖出來一整片火腿,以及不斷滴落的醬汁。
「哦!」阿瑞斯不忍直視,於是發自內心地建議,「老大,您或許可以試著把這項工作交給伊娜,或者娜塔莎,或者赫卡夫人。」畢竟武力值再高的女士也是女士,應該很擅長照料別人。
柯雷面無表情,把火腿從流雲辰嘴裡抽走道:「慢慢吃。」
流雲辰鼓著腮幫子拚命嚼,就好像是一隻倉鼠。
柯雷:「……」
「怎麼辦?」」阿瑞斯擔憂地環住明川,「我覺得小可愛今晚會消化不良。」
「手還疼嗎?」吃過早餐後,柯雷問。
流雲辰搖頭道:「藥物很有效。」
「是部隊裡最好的特效藥。」柯雷把吸管湊到他嘴邊,「可以幫助軍人在作戰時忘記傷痛。」
「您參加過很多場戰役嗎?」流雲辰看著他。
柯雷點頭道:「從十八歲軍校畢業開始,直到現在。
「之前在帝都的時候,我也看過許多報道。」流雲辰晃晃手,只是當時不會想到,有一天我也會和軍隊產生關係。
「所以呢?」柯雷笑笑,「如果沒有遇到我,如果流雲家族並沒有遇到金融危機,你現在應該在做什麼?」
「繼續在帝國理工大學念金融系。」流雲辰想了想,「然後在畢業之後,去謀求一個小職位,或者自己開一家書店。」
「聽起來也不錯。」柯雷點頭,「如果將來你真的開了一家書店,那麼我可以去威脅索頓,讓他把人生中的第一本自傳交給你獨家出售。」
聽起來就是一個致富的好項目。
極北雪原的軍校校長室裡,索頓將軍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個噴嚏。
「校長。」南冥敲門,「有客人到了。」
「客人?」索頓微微皺眉,看了一眼自己的工程安排,「我不記得有人曾經預約過今天下午的來訪。」
「的確未經預約,不過您大概必須得見他。」南冥擰開門把手,探進來半個身子道,「是流雲家族的人。」
「流雲紀?」索頓站起來。
「不是。」南冥搖頭,「是流雲澤羽親自前來。」
……
幾乎所有的八卦小報雜誌社,都曾經報道過一條新聞,就是索頓將軍和流雲家族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至於具體原因則莫衷一是。
有人說和財富有關,有人說和美女有關,也有人說和權力有關,至有人說和環保有關——流雲家族想要買下一片雪原,修建城堡用來存放最珍貴的雪晶石。而在政府批准了用地申請後,這個計劃卻莫名其妙遭地到了索頓的反對,他甚至不惜調撥出一整支軍隊,將片雪原包圍了起來。
對方是連帝國軍部都不敢輕易招惹的人,流雲澤羽也不想主動給自己找麻煩,但眼睜睜看著大批珍貴的雪晶石融化,身為一個資本家,他的心情當然不會很好。所以在那之後,雙方的關係也就開始變得緊張,八卦小報的記者們幾乎每天都在祈禱,希望能讓流石澤羽在公開場合遇到索頓,從而產生衝突,最好再打上架——那樣寫出來的新聞,定能賺到三倍的酬勞。
或者三十倍。
但很可惜,這件事一直就沒有發生。索頓一年有大半時間都待在冰原軍校,流雲家族的人則是不會離開帝都半步,就好像是兩條永恆的平行線,一直只遊走在屬於自己的軌跡。
如果不是柯雷,索頓大概這輩子都不會想見流雲澤羽、流雲紀,或者是流雲家任何一個誰。
會客室的沙發上正坐著一位老者:他西裝筆挺,白髮整整齊齊,就算面容有些憔悴,也絲毫不顯狼狽。
「流雲先生。」索頓推門走進來。
「將軍閣下。」流石澤羽站起身,和他握了一下手,態度很謙和。
雙方誰都沒有主動提起幾年前的矛盾,而是極有默契地直接切入主題——關於要如何聯手應對軍部接下來可能的小動作,以確保柯雷和流雲辰此次的航程不會遇到任何多餘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