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會議室
有人在跟他做對。
端坐主席台上,看著會場裡密密麻麻的人頭,對比手中剛剛拿到的預投票結果,張羽感到脊背陣陣發涼。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
六年來,他親眼見證Q市的發展變化,親手將仿生模擬產業推上歷史舞台,足以對得起市委書記的這個位置。
父親落馬、叔叔被強制退休,堂弟們紛紛遠走國外,老張家只剩他一個在政壇上苦苦支撐。
身為長房嫡孫,張羽從未意識到家族責任,如今被迫獨自面對一切,才發現肩上的擔子格外沉重。
失去中央政府的支持、遠離權力遊戲的中心,除了想盡辦法爭取利益,還要親力親為地解決各種矛盾。從前在外交部攢下的資歷,對於治理邊陲重鎮沒有任何可參考性,只能一步步從頭再來。
好累啊,他有時候會忍不住向沈蔓抱怨,真的好累。
女人則會捋著他的髮梢,無比溫柔地回應道:我養你啊。
張羽明知對方是認真的,卻只能苦笑著搖頭,說上一句“別開玩笑了”,繼續面對自己選擇的道路。
為了與家族劃清界限的事,他們的關係曾經在一段時期內非常尷尬。張羽雖是溫文儒雅的公子脾氣,卻也有種骨子裡的倔強,偏偏沈蔓因為上輩子的記憶,對此態度十分堅決。兩人總是一見面叫吵架,吵完架就做愛,直到精疲力盡,再也吵不起來為止。
Q市的政壇地震,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因此引發一系列的變動,逼他們不得不攜手面對。
張羽還記得,是周胤欽在中心醫院的那番談話讓自己下定決心:拋卻長久以來的堅持,接受向女人求援的現實。
沈蔓似乎早就料定了這樣結局,握住他的手,什麼別的話都沒說。
林菁菁尚未滿月,她就開始上下奔走,想方設法地周旋各種關係。最終不僅保住了張羽的父親,還在監所裡做好安排,確保老人得到妥善照料。
如果不是周胤廷攔著,就連脾氣最好的梁志都忍不住發飆,只怪他竟敢在這種時候讓沈蔓操心。
可女人堅持獨立解決問題,拒絕其他人的一切幫助——她明白,張羽向自己低頭已經足夠艱難,想要保全他的尊嚴,就不能再有過多牽扯。
正因如此,張羽才會受到排斥,始終無法住進那套複式公寓樓。
但他坐穩了Q市市委書記的位置,用日以繼夜的工作證明自己,在失去家族蔭蔽的前提下,咬牙堅持到現在,沒有像敵人期望的那樣兵敗如山倒。
六年來,張羽始終牢牢把持著Q市的政局,用紮實的政績讓別有用心者無話可說。
然而,這一屆人大會議剛開幕,就出現了不少狀況:政府的年度工作報告未獲通過,代表們的分組討論也無法進行,檢察院和法院的公開述職甚至被屢屢打斷——如果強行表決,現任領導班子很可能會遭到彈劾。
天朝政治講究台下功夫,像這樣讓人完全下不來台的情況,無異於宣戰。
張羽明白,有人正在針對自己佈局,試圖通過所謂的“民主”形式,逼他讓出Q市市委書記的位置。
握緊手中的鋼筆,指關節隱隱泛出骨白色,反复深呼吸才勉強調整好情緒。面對主席台上其他人詢問的目光,張羽率先站起身來:“今天上午的議程就進行到這兒吧,各位先去吃飯,我們下午再繼續開會。”
預投票的結果很不樂觀,想要改變局面必須爭取時間。
會務組匆忙作出緊急安排,張羽和市委其他主要領導分頭出擊,趁著休會時間深入各代表團,擺事實、講道理,變著法兒地為自己拉票。
代表們都很配合,拍胸脯保証投贊成票,絕不給市政府添麻煩。
看著這些人誠摯而懇切的表情,張羽差點都要相信他們了。
開發區代表團的成員多數來自於高科技企業,受惠於本地對仿生模擬產業的扶持政策,這幾年來的發展有目共睹。
聽完他的一番演講,席間人紛紛點頭如搗蒜,表示對政府工作的認可和肯定。
見此情景,張羽也不便多說,只好讓代表們先回酒店房間休息,自己則留在會場裡,等待下午開始的正式投票。
“書記,關於簡化審批流程的提案,我想問問您……”
伴隨著幾分試探性的聲音,一股馨甜的香氣靠近身旁,那蔥段般的手指翻開政府工作報告,柔聲問起產業相關問題。
其他代表不以為意,只猜女人是要趁機套近乎,各自轉身離開了會議室,沒有過度流連。
張羽揮手示意秘書送代表們出門,假裝正經認字:“雖然暫時還是設想,但確實考慮到了一些具體細節,才會作出這樣安排。”
“哦?”女人抬頭,一雙求知的大眼睛裡,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什麼樣的具體細節?”
彷彿又回到了在外國語學校任教的日子,站在講台上授課,面對自己的生命之光、慾念之火,看著罪惡與黑暗交織成網,引誘靈魂一步步深陷其中。
罪魁禍首正側頭看著報告,將凸凹有致的身體貼近,直到柔軟的乳房緊貼在男人的手肘上,依然露出一臉懵懂表情:“……原來是這樣啊。”
會議室的大門已經關上,一男一女獨處在密閉空間裡,用曖昧的呼吸互相挑逗。
張羽用極其緩慢的速度坐下來,整個人陷入厚重的大沙發里,仰頭欣賞那曲線曼妙的女體,聲音暗啞得連自己都無法相信:“還有問題嗎?”
“有啊。”
她將政府工作報告扔到一旁,輕輕掌住男人的肩膀,分腿跨立到沙發扶手上,任由做工精良的包臀裙捲起邊,露出光滑緊緻的大腿。
乳房被包裹在襯衫裡,一點點掃過張羽的鼻翼,隔著若有似無的距離,考驗彼此最後的理性。
雙手托住那豐盈的臀肉,他一邊撫摸一邊逡巡,感受熱量在身體之間傳遞,以及皮膚摩擦產生的戰栗。
紅唇輕啟,似呻吟似喘息,引誘著更進一步的意亂情迷。
男人用指尖勾住蕾絲內褲的底邊,沿著細密的股縫緩慢侵入,發現一片早已氾濫的濕意。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將食指探入層疊褶皺的內裡,小心翼翼地繞著圈,探尋那處熟悉的敏感點。
沈蔓早已閉上雙眼,任由慾望持續蔓延,反弓著身體仰起脖子,情不自禁地發出愉悅的聲音。
“是這裡嗎?”
念了一上午的講話稿,張羽原本就口乾舌燥,如今聲帶振動愈髮沙啞,顯得有些急切。
低頭看見西裝筆挺的男人被自己壓在身下,一雙薄唇緊貼住最羞恥的部位,沈蔓也愈發迷離,只好含混不清地回答道:“……嗯。”
伸出舌尖,輕輕刮過那敏感的凸起,剛剛還在眾人面前發號施令的唇齒,如今變成取悅異性的道具。
張羽絲毫不以為恥,相反還有些驕傲。
他取下眼鏡,繼而口手並用,肆意攫取無盡的甜蜜,像個不知滿足的孩子,徹底放縱著自己的慾望。
纖纖十指插進男人發底,不自覺地用力,試圖讓彼此靠得更近,恨不能埋進對方的身體裡。她想像著他坐在主席台上發號施令的樣子,說一不二又精明幹練,用權力為身份地位加冕,無愧為一屆封疆大吏。
還有什麼,比這樣的男人匍匐跪下,心甘情願地為自己口交更讓人興奮?
心中最隱秘的慾念蠢蠢欲動,被滿足的心也豐滿無比,體內體外都已經充盈至極,隨時有可能一瀉千里。
感受到甬道裡一陣緊似一陣的收縮,張羽知道時候差不多了,於是更加用力地吸允舔舐,用舌頭模仿抽插的頻率,任由淫水沾染滿臉。
“呃,不行了……”
沈蔓的聲音裡帶有幾分哭腔,開始拼命地搖晃腦袋,手下卻越來越用力,強迫男人貼近自己。
溫暖而濕潤的潮水如約而至,由內而外逐漸上漲,伴隨著洶湧的波浪拍打堤岸,最終突破了脆弱的防線,恍恍惚惚地彌散擴散,直到徹底佔領一切。
用唇齒覆蓋住整個蜜穴,貪婪嚥下所有體液,張羽抬起長睫回望她,滿臉虔誠表情。
無所謂了,沈蔓想,什麼都無所謂了,即便立刻死在當下,也已經享盡生命的絢麗繁華,足以有勇氣面對死亡。
男人還在不知饗足地舔弄撩撥,彷彿要將她壓榨乾淨,直到什麼都不剩下為止。
沈蔓想哭,想反抗,想說出拒絕的話語,卻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像一片枯葉般抖動著,堪堪從沙發扶手上跌坐下來。
毛料西裝質地柔軟,貼在皮膚上透出溫馨暖意,張羽用雙臂環成一方堡壘,將她封閉在港灣里。
“舒服了?”
男人的下顎輪廓秀氣而清晰,擱在肩頭就讓人心莫名安定,充滿濃濃情慾的聲音則如同魔咒,輕而易舉地便催眠了神智。
沈蔓調整身體,盡可能地蜷縮進他的懷裡,疲憊地閉上雙眼,拒絕作出回應。
張羽寵溺地揉揉她的發頂,忍不住反复親吻,輕笑著調侃:“小懶貓,打了一上午瞌睡,這會兒還沒醒?”
“……我昨晚睡得太晚了。”
“怪誰呢?”張羽明知故問。
攥著拳頭砸向他的胸口,沈蔓嘟起紅唇抱怨道:“混蛋!變態!色情狂!”
將人摟得更緊了些,原本懸著的一顆心也安定下來,張羽終於感到些許輕鬆,有感而發地說:“難得只有我們兩個在一起,如果不是為了開會,真想把你捆在床上,一分一秒也不讓下地。”
沈蔓笑出聲:“說你變態而已,還來真的啊?不吃飯不睡覺啦?”
“不管了,都不管了。”他將臉埋進女人胸口,模仿鴕鳥逃避現實,“去他媽的人大,去他媽的市委書記,誰愛幹誰幹,老子不玩了!”
儘管精力不濟,會場裡發生的事情她還是看在眼裡,見張羽爆粗埋怨,連忙柔聲安慰:“沒事的,每年開會都要出狀況,你不是已經習慣了嗎?”
回想起這幾年孤軍奮戰的坎坷艱辛,張羽長吁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說:“我真的盡力了。”
“我知道,其他人也知道,你要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沉默片刻,他選擇據實以告:“預投票的結果很不樂觀,我可能會被彈劾。”
沈蔓抿緊嘴唇,慢慢坐直了身子,遲疑片刻後,質疑道:“代表們對本屆政府這麼滿意,不該投反對票啊。”
張羽聳聳肩,整個人都垮下來:“可結果就是這樣。”
“會不會是統計結果被做了手腳?”
“或許吧,”他也有過類似猜測,“但這不是我能改變的,政府工作報告想要獲得通過,贊成票必須佔絕對多數。”
考慮到投票過程的不透明性,沈蔓皺緊眉頭,有意提醒:“讓代表們公開個人意見呢?”
與會代表們都是來自各個地方的大人物,公開作出的表態具有約束力,即便投票結果可以篡改偽造,也不能與多數人的真實意思相悖。
張羽搖頭:“來不及了,沒辦法在下午開會前單獨通知每個人。”
“那是你們地方上的規矩,”心中有底,沈蔓的笑容也輕鬆起來,“軍區代表佔額最多,統一命令立即執行,只要形成了輿論聲勢,任誰都不敢再亂做手腳。 ”
喉嚨裡像堵了一團棉花,張羽既無法否定對方的提議,又難以接受來自另一個男人的權勢陰影。
猜出他的心中所想,沈蔓撒嬌般地抱怨道:“我不是要找吳克幫忙——朱日和演習還沒結束呢——只是正好參謀長和軍區政委也來開會,他們剛才跟我打過照面,在微博上艾特一下也是禮貌。”
人大里的軍方代表團人數最多,因為部隊紀律的要求,這些代表根本沒有所謂的“個人意見”。如果某項提案得到長官的認可,便能得到所有軍人代表的支持。在此情形下,再想偽造投票結果、彈劾某位官員,就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這也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
張羽別無選擇,卻難以抑制心中的憋屈,只好憤憤地抓了把頭髮,悶聲說:“……算我欠你的。”
“你真的想多了。”
將男人摟進懷裡,沈蔓嗔怪道:“吳克找胤廷買軍火的時候,就從來不講客氣;胤廷逼胤欽吃藥的時候,也都是捏鼻子強灌;胤欽讓雲卿放他出院的時候,跪地求饒沒臉沒皮;雲卿做研究要宇軒提供數據,完全把聯高科技當成他自己的公司……更別提趙氏和信程之間的一堆爛賬了。梁志這幾年的各種業內資源和王笑天升任機長,你以為都是憑自己的本事?”
家裡的事情說起來,永遠都沒完沒了,沈蔓早已習慣這樣的生活,竟也不覺得疲憊。
張羽不忍再增添對方的煩惱,說服自己接受現狀,至少得讓人大會議順利閉幕才行。
他一直以為挑起生活的重擔需要勇氣,其實選擇去過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才更需要勇氣。
長指撫上沈蔓大腿內側,尚未紓解的慾望再次抬頭,男人道出內心深處的渴望:“蔓蔓,給我也生個孩子吧?”
儘管不能兩廂廝守,張羽卻早已預見自己的命運,無論這輩子如何兜兜轉轉,最終都無法擺脫對她的迷戀。
眼看趙宏斌、吳克和周胤廷先後中獎,林雲卿也有了林菁菁這個寶貝疙瘩,說不嫉妒是在撒謊。
既然今天已經求了她一次,便不怕再求第二次,張羽破罐子破摔地想。
沈蔓愣在原地,半晌兒回不過神來:張家雖已式微,卻也斷然不會讓私生子進門——她和張羽結不了婚,如果男人有心維護自己的骨肉,則必然意味著與家族決裂。
在內心深處,沈蔓始終無法擺脫前世的噩夢,總覺得自己和張羽無法走到最後。
見她木木然地沒有反應,張羽訕笑兩聲打破沉默:“你如果不願意就算了,生孩子確實比較辛苦。”
“不,張老師……”慌亂間,沈蔓胡亂稱呼道,“……我只是不知道你想要。”
男人抬眼看她,目光無比坦誠:“我一直都想要。”
週胤欽當年勸他認軟服輸,不必為了木已成舟的事情心中膈應。張羽懷疑自己是否有勇氣承認失敗,這些年來也一直在是非對錯中掙扎糾結。
然而,他直到今天才真正明白,在感情的世界裡,原本就沒有輸贏勝負。
是的,我愛你。
所以,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