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

溫涼幾乎沒什麼猶豫地就下了車。

安遠還有事要做，和林景酌道別之後就自己走了。

溫涼和林景酌慢慢悠悠地晃進了學校。

門衛大爺是認識林景酌這位三好學生的，一邊喊著大明星來了呀一邊就給他開了鐵門。

林景酌抿著唇低頭道了聲謝。

「這位是…」大爺看著林景酌身邊戴著頂和週身氣質都不符時鴨舌帽的高個男人，有些遲疑。

「我…哥哥。」林景酌怔了怔，但很快反應了過來，隨口扯了自家親哥出來擋槍，「師傅我們趕時間，先進去了啊。」

他生怕大爺認出溫涼鬧出什麼動靜來，情急之下一把拽過溫涼的手腕就匆匆進了校園。

一中進門就是長長的一條林蔭道，這時候學生都在教室裡，路上沒什麼人。

溫涼慢慢悠悠地走在林景酌後頭，看著始終離著自己半步遠的少年，把空在半空中的那隻手揣進了褲兜裡。

少年感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

不成熟，不理智，青澀，衝動。

明明聽起來不算什麼褒義詞，但合在一起卻總帶著點美好，像是破開酷暑的夏日傍晚涼風，讓人能想起人聲鼎沸的熱鬧，也能咂摸出情竇初開的酸澀悸動。

在前面帶路的林景酌聽到後頭的溫涼嘟囔了句什麼，以為他是在喊自己，緊接著轉頭：「嗯？」

「沒什麼，我說，挺好的。」溫涼笑了笑，示意他別管自己往前走就是。

林景酌茫然地點了點頭：「啊，一中環境是還挺好的。」

學校對於林景酌來說是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他在劇組拍戲的同時也並沒有耽誤學校裡的課程，和同學相處的時間不算少，大家對他已經都沒了什麼窺探的好奇心。

大家對於在學校裡看見林景酌這件事情也見怪不怪，除了路過的時候會小聲討論或者是有些緊張地打個招呼外，並不會有另外的出格的舉動。

所以一進了學校，他整個人的狀態就迅速鬆弛了下來。

甚至連對於旁邊的溫涼，都沒像剛見到時那麼緊張了。

林景酌放慢了腳步，和溫涼轉成了並肩。

兩個男人身高相仿，一個是青蔥少年剛抽條時候的細瘦，另一個則是成年男人肩寬腰窄的清。兩廂一比，倒還真說不出哪個好來。

太陽完全落山後，晚間的氣溫也漸漸降了下來，林景酌單手扶著自己書包的帶子，低著頭看路上落著的大大小小的梧桐葉；溫涼雙手揣著兜半仰著頭，像是在數遠處教學樓的燈光。

兩個人都很安靜，但氣氛卻沒有半點令人不適的尷尬。

早秋的風晃晃悠悠地從兩個人的肩頭吹過，林景酌聞到了溫涼身上很淡的雪松香氣。

「我不知道這樣說會不會不太好。」進了教學樓在拐向教室的時候，林景酌很短促地笑了笑。

「嗯？」溫涼一路在研究樓梯旁邊佈告欄上貼著的月度考排名，聽見林景酌說話轉過了頭。

林景酌搖搖頭，眼睛裡卻帶著笑意：「我總覺得您挺像我哥哥的，親哥。」

他和他哥哥是異卵雙胞胎，他像爸爸多一點，哥哥則更多遺傳了媽媽。

清淡優雅，溫涼給他的第一印象就很舒服。

林景酌想來想去沒想出自己這不受控制的反應到底是什麼回事，到最後只能從對方身上找原因，認定是因為他和自己哥哥的氣質相仿。

「我馬上就要跟你上《假戲》，你這頭卻跟我說我像你親哥哥。」溫涼嘖了一聲，語氣裡有些玩味，「我怎麼覺得聽著不像是件好事兒呢。」

林景酌這時候正扶著教室的門把手想進門，硬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行了，進去吧。」溫涼見他這樣子忍不住笑了，整個人舒展而又自在。他靠在走廊暗處裡揮了揮手：「我等你。」

走廊拐角里是高三整個年級的模擬考成績小分，溫涼揣著兜優哉游哉地從上往下數，沒數幾個就看見了林景酌的名字。

數學140，語文128，英語145，文綜250，班級第二年級第三，很輝煌的成績。

帶著驕傲的家長心態，溫涼沒忍住掏出了手機，打開了閃光燈認認真真對好焦拍下了林景酌的成績單，翻了許久才在自己的列表裡找到了一個叫「溫涼為什麼還沒結婚」的群，手動艾特了所有人。

——喲，溫老師這麼閒。【閒著怎麼不去談戀愛哇】

——有事說事，我好不容易甩了孩子出來跟我老婆逛街呢【溫某人有老婆了嗎】

——誒喲你這家長怎麼當的，我週末都和老婆孩子一起出來吃飯的。我們正在給孩子慶祝哦。【溫某人有孩子了嗎】

溫涼淡定地看著這些人秀完一圈，安靜下來準備再次奚落他的時候，這才不緊不慢地發出了自己拍的那張圖。

生怕這些高齡家長們看不清楚，他還特地勾選了原圖。

——溫某人有孩子了，給你們欣賞一回。

那圖片上，白紙黑字方方正正的。

林景酌，市一中，學號XXXXXXXX，總分662，全市排名：8。

他這一張圖發出去，把不少潛著看熱鬧的人都炸了出來。

——你哪裡撿來的寶貝孩子。

——幾分？？？？現在高考分數通貨膨脹了還是咋？？

——…溫涼幾天不見你還學會P圖了？有這技術PP自拍發發微博不好嗎？

——不說了我打印下來貼我們家嬰兒房去了，高考狀元從娃娃抓起。

溫涼看著不斷跳出來的對話框，挑了挑眉尾，鎖了屏，帶著笑轉過身的時候，剛好碰見推門出來的林景酌。

「這麼多作業？」現在已經上課了，溫涼壓低了聲音問他。

林景酌低頭看了看：「還好。」

他剛才收拾得急，手上的書胡亂疊了一沓，歪七扭八的。他隨手扶了扶，卻發現似乎有些什麼東西夾在了書縫間，這會兒隨著他的動作跌了出來。

溫涼手快，攤手一撈，就捏住了幾封…

情書。

林景酌對這些東西的態度很淡然，在整理好了手上的書之後示意溫涼把信擱上去就行。

「沒事，我替你拿著吧。」溫涼笑笑，順便從林景酌手上順了幾本書給他捧著。

「剛才我有同學好像看見你了。」走出兩步，林景酌帶著溫涼從另外一個安全通道往樓下走，「她上廁所回來，說以為自己撞鬼了，鬼長得還挺像溫涼。」

溫涼不自覺笑了笑，想到剛在自己打閃光燈拍照的場景：「嚇著小姑娘了。」

「我們學校是可以帶手機上學的，我也不知道她會不會發去網上。」溫涼莫名其妙出現在一個高中總歸還是奇怪，「您如果覺得不妥的話，不然先告知一下工作人員？」

溫涼剛想開口說自己無所謂。

可沒想到林景酌還有後話：「或者…」

「或者？」

「或者直接我給您拍個照發微博？您上一條微博我也沒回復，這樣我倆一人一條，就…就扯平了。」

溫涼看著林景酌的眼睛沉默了一會兒。

沉默到林景酌以為自己這樣是不是不禮貌讓溫涼不開心了的時候，他忽然看見溫涼又笑了。

鳳眸柔和地舒展開來，帶著天生的繾綣和慵懶，在夜色裡美得十分具體。

「行。」

幾分鐘後，林景酌那空曠得能撞鬼的微博終於多出了第一條原創內容。

@不熱心市民林叉叉：如有天孫錦，願為君鋪地*。

圖片裡的溫涼披著件休閒西裝外套，雙手隨意地揣在褲子口袋裡，放鬆地倚在梧桐樹下。

銀白色的月光從他的肩頭傾洩下來，落進腳邊的小水汪中，倒影和真實之間，一片暗色中，唯有那雙光華流轉的鳳眸的淺淺笑意令人過目不忘。

作者有話要說：

*出自葉芝《天國的嫁衣》，居浩然譯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