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當面澄清
倉河幫送來的人,賀雲章當然親自過問,得知這幾人半路襲擊新出爐的案首,大怒。
對身有功名的人出手,本就罪加一等,何況那是陽哥兒的親爹,更加罪上加罪,讓人務必審出這前後原由,到底是為財還是為著其他,賀雲章一時間想了許多,甚至想到了京城裡的平南伯府,莫非平南伯府派了人過來,沒跟他這個當地父母官打聲招呼就敢動人?
實在是賀雲章腦補得太多了,不過是地方上的地痞無賴,能有多大的骨氣,審訊的人只是稍一威脅還沒大刑侍候,幾人就倒豆子一樣全部倒出來了,審訊的人聽到這結果都不敢相信,確認了幾遍才敢肯定這幾人說的是實話,並沒有撒謊。
"賀大人……"這結果讓手下的人都難以啟齒。
"賀大人,簡秀才來了。」又有人通報。
賀雲章忙說:「先把人請進來,稍候你再一起匯報。」
很快簡樂陽父子被人請了進來,衙門裡的人都知道賀雲章對這位簡秀才重視得很,所以這一路對他也恭敬得很,賀雲章看到二人露出笑容:「簡秀才,你們來得正好,剛剛那幾人交待了前因後果,正好一起聽聽。"
"多謝賀大人。"簡爹感激道,簡樂陽也朝他拱了拱手,旁人覺得簡樂陽一個哥兒態度太過敷衍,卻見賀雲章臉上的笑容愈深,心裡不由犯嘀咕,莫非賀大人真正看重的並不是簡秀才,而是簡秀才家的哥兒?雖然這哥兒確實容貌秀麗,但這般大大咧咧地拋頭露面,哪個大戶人家敢娶進門?
那幾人主動交待,是有人給了他們一筆銀子讓他們在簡秀才前往縣城的路上打劫,手腳不論,務必要打折一個。主動交待的人姓錢,是東溝村的村民錢金寶,雇他的人是天黑後找過去的,錢金寶耍了個心眼,偷偷跟了一路,發現這人腳步有些蹣跚,年歲應該不小了,後來一路跟蹤到永安村的簡家,親眼看到蒙頭蓋臉的人進了簡家的院子,錢金寶這才離開的,他說這人其實就是簡秀才的親爹,所以錢金寶不僅準備弄斷簡秀才的手腳,搶了簡秀才身上的銀子,還準備以此為把柄反過頭去敲詐簡家。
這人一邊說一邊小心看著簡秀才,任何人聽說是自己親爹要買人行兇,斷自己手腳,大概都無法接受吧,簡秀才剛中案首,往後未必沒有再進一步的機會,可要讓弄斷了手腳,這前程就毀了吧,哪有親爹要毀親兒子前程的?這根本就不是親爹吧!
不怪別人這麼想,除非是仇人,否則哪會下這麼大的狠手,所以這人看向簡秀才的目光也帶著同情。
簡爹聽了後只是臉色白了一下,沒再露出其他的異樣,因為早已經有心理準備了,這時候衝他動手的除了那邊別無他想,只是等到這一刻心裡還是免不了失望,就算他不是簡家親生的,可他自問這些年來將他們當親爹娘孝順,沒想到卻得到這個結果。
「錢金寶?那不就是我們村裡錢寡婦的娘家弟弟麼。"簡樂陽挑了挑眉,以為老爺子能找著什麼樣的人呢,沒想到不僅親自去找人,還找了個這樣的無賴,不過也是,如果不是他防著的話,還真會讓那個無賴得手,當然憑錢金寶的行事,最後老爺子也討不了好。
老爺子這麼大把年紀,為著三兒子的前程也真是夠操心的,竟親自半夜跑出去,也不怕半途跑不回來。也是,老爺子捨得讓簡老三出動?再說了簡老三人還沒回來,想讓簡老三出手也不行。要是換了簡老三,簡樂陽相信憑他那心機,不會讓人這麼簡單就找出幕後黑手的。
簡爹黑沉著臉,這錢金寶他哪會不知,錢寡婦還替她娘家弟弟打過陽哥兒的主意,替她弟弟娶陽哥兒過去,要不是她自己主動放棄了這念頭,簡爹非得舍下這身斯文,親自將人打出門去。
"簡秀才,"賀雲章也沒想到這動手的人還是認識的,「此事你和陽哥兒想如何處置?"
此事要說大也大,說小也可以小,端看當事人的態度了,從賀雲章的角度來說當然要狠狠處置,但裡面牽涉到簡家的老爺子,事情就難辦了。
賀雲章查過簡家的情況,所以知道那對老夫妻是什麼樣的性情,如今又做出這樣的事,只能說又蠢又毒,但就算他們不是簡秀才的親爹娘,可也佔著養育之恩,再說這身世沒曝光,在別人眼裡那就是簡秀才的親爹娘,老子把兒子親手打死的情況也不是沒有過。
"爹,不如這樣吧,"他爹下不了決斷,那就由他來,簡樂陽搶在他爹前面開口,「我跟我爹都不相信是由爺爺買人行兇,不如請幾位差大哥帶錢金寶去永安村當面與我爺爺對質,免得讓人平白污衊爺爺他老人家。"
差役詫異地看了簡樂陽一眼,這做法……那是要徹底撕破臉,連層面紗也不留了吧,夠狠簡爹嘴唇動了動,最後說:「這樣也好,陽哥兒,我也不信你爺爺會這樣對我,肯定是錢金寶栽贓污衊,莫要讓你爺爺背負上這樣的惡名,不管錢金寶說什麼,我始終都相信你爺爺的。"
"嗯,我聽爹的。」
賀雲章朝手下的人點點頭:「你們就按照簡秀才所說的去做,親自押上錢金寶前去永安村,務必要替簡家老爺子洗清這罪名。"
"是,大人!"
「爹,我們先回去吧,縣學暫時去不成了。"簡樂陽扶住他爹。
「唉,我們回去吧。"簡爹心中酸澀,但也不允許自己退縮,他不能讓孩子擋在他前面。
永安村,學堂裡雖然夫子外出了,不過離開之前給他們佈置了任務,要是完不成就等著挨罰吧,而且邊上還有小夫子盯著他們呢!
"小夫子,你有沒有聽到外面的聲音?外面好像在說有官差來了,不會是來報喜的吧?」有那耳朵尖的聽到外面的叫嚷聲。
"胡說八道,鄉試的報喜時間早過去了,哪裡會等到現在才來到。」有那消息靈通的反駁道。
"再說我們整個縣城就只考中一位舉人,這位舉人老爺並不是我們這邊的。"
"那官差來這裡做什麼?夫子今天又不在,小夫子,我們能去看看嗎?"
簡文遠被下面的學生吵得頭痛:「你們別吵,我先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要讓我爹看到你們這樣子,等著挨罰吧。"他爹威嚴起來,包括他在內,都很怕的。
聽到夫子,學堂裡的叫嚷聲頓時安靜了不少,簡文遠見狀才放下手裡的書走出去,後面的學生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想要探頭張望,可哪裡看得到外面情形。
「簡文遠,你爹你哥回來了,帶了官差去了你爺爺家。"有人看到簡文遠,跟他說了一聲。
簡文遠嚇一跳,忙跑回去叫了娘,又叫余桑看好學生,急急地跑了出去。
其他學生聽到這樣的動靜也想溜出去看熱鬧呢,可一聽簡夫子回來了,只得抓心撓肺地留了下來,雖然手裡抓著筆,可墨汁滴在紙上也沒發覺,耳朵豎得老長仔細聽外面的動靜或是聽旁人的悄悄議論聲。
田里正聽說衙門官差來了,急忙丟下手裡的事趕過去,發現簡樂陽和簡爹一起跟著,忙先拉簡爹問什麼事。簡爹面露窘色,不知要如何解釋,官差非常配合地將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一來讓村民放心,他們不是來擾民的,二來就是替簡秀才宣揚宣揚了。
"真的是錢金寶那個無賴,他居然帶人半路上打劫簡夫子?幸好簡夫子福大命大,不僅沒事還將他們抓起來送去了衙門,這些王八蛋居然敢動簡秀才!"
"哈哈,錢金寶這個無賴,居然栽贓到簡老爺子身上,說是簡老爺子拿銀子收買他對付簡夫子的,這話說出來誰信啊,也難怪簡秀才要將人帶回來當面澄清了,你們說是不是?哈哈太好笑了。」
笑聲變得越來越詭異,最後變成了乾笑,尬笑,什麼嘛,親老子收買人對付親兒子?不可能的事嘛!
明明心裡覺得這事不可能,是錢金寶為了推卸責任故意栽贓陷害的,可不知為何,瞟向簡夫子的目光卻變得同情起來,有人要想到之前村子裡傳出來的話,簡老爺子要讓簡夫子放棄自己的前程全力支持簡老三,不會因為簡夫子不同意,所以簡老爺子才想出這樣狠毒的法子吧?
要真斷了腿或是斷了手,簡夫子還能繼續科考?那絕對不能了。
一些人想到簡老爺子平時和善的嘴臉,突然打了個寒顫!
再想起簡老太太親自在村子裡說簡夫子命裡帶衰,罵簡樂陽這個哥兒是個怪胎,將這一家子幾乎淨身份出去,莫非,簡夫子不是簡家親生的,才這樣使命地糟賤?聯想簡老大簡老三以及簡婉這個最小的丫頭過的日子,越加覺得這個懷疑很有可能,一家子個個都過著好日子,可沒成家之前,簡夫子有時飯也吃不飽的。
差役敲開簡家大屋的門,簡荷花與小王氏一見這些差役的架勢,連忙躲回了屋,簡老爺子發現老二跟著這些差役一起過來的,擰著眉頭問:「老二你帶這些差大人過來做什麼?"
"老人家莫慌,你是簡秀才的爹,我們當然不會對你不敬,而是為了讓你不被蒙上不白之冤,來啊,把人帶上來。"帶著的官差皮笑肉不笑地解釋了一通後,朝後揮了揮手,見過的人多了,加上心裡已經帶了些認定,所以越看這老傢伙越覺得,他看簡秀才沒一點長輩的慈愛,反而夾雜了點厭惡。
"什麼不白之冤?"老爺子心裡一跳。
"是啊,哪個奸險小人敢算計我們簡家?老頭子放心,雖然老三沒回來,可咱們家的婉兒嫁的也不是平常人家。"提到老閨女,老太太心裡一痛,可立刻想到洪府的地位,又覺得這樁親事不差,有洪府在,就算縣太爺也休想動他們們家,這樣一想,老太太挺了挺胸脯,面帶得意。
簡樂陽看得好笑,聽村裡人說起簡婉走的時候簡家大屋裡還有哭聲傳出來,沒想到這麼短時間內就恢復過來了,還將洪家當成了依仗,這種所謂的疼寵沒得噁心人。
後面的差役將錢金寶帶上來,看清錢金寶老爺子眼皮直跳,又看到淡定站在一邊面帶微笑的簡老二,老爺子不僅眼皮跳,連頭也痛起來了,忙喝道:「老婆子還不趕緊進屋倒茶給幾位差大人潤潤喉嚨,一路過來辛苦了,快進屋坐下,有什麼事慢慢說。」
官差眼裡的鄙夷之色更濃,看來這老傢伙也心裡有數,想關起門來單獨談了,這是怕自己做下的醜事被別人知道?晚了,這一路上都已經宣傳出去了。
皮笑肉不笑地伸手攔住:「不用,我們還是辦差要緊,老人家,這人你認識吧,就是他指認是老人家你給他銀子讓他帶人弄殘你的親兒子簡秀才,簡秀才親自去確認了,不過矢口否認他的說法,認為這錢金寶栽贓污衊老人家,我們縣太爺讓我們帶人過來,為老人家洗刷這不白這冤。"
"胡說八道!"老爺子一聽當場怒斥,臉漲得通通紅,「這錢金寶是附近一帶有名的地痞無賴,他的話也能信?他這是眼紅我們簡家日子越來越紅火,想要敲詐勒索吧,姓錢的,你說你要多少銀子才肯罷休!"
「好你個小王八蛋,詐誰不好敢詐到我們家頭上,老太婆我跟你拚命了!"老太太嗷地嚎了一嗓子撲過去要撓錢金寶,卻被官差攔下了,當他們這些官差是死的不成?
錢金寶急得嗚嗚直叫,開不了口,因為嘴被堵上了,這時官差好心地將他嘴里布團取出來。
錢金寶立馬跳起來罵道:「好你個老狗,你以為你那晚蒙頭蓋臉地我就認不出你了是不是?你給我十兩銀子我還沒花完呢,你沒想到吧,我一路跟蹤你進了村子,親眼看到你進了這家門,哎喲,我忘了跟差大人說了,你路上摔了一跤,讓差大人驗驗看你身上有沒有摔青腫了,老狗,你敢不敢把衣服脫了讓人看?"
圍觀人群嗡地一聲炸開了,真是簡老爺子拿錢讓錢金寶干的?
外面又有人嗷嗷叫著衝進來,沖簡老爺子揮爪子撓:「你個老烏龜王八蛋,你個老臉沒皮的東西,我弟弟金寶是壞,可沒壞到專門對付自己人,你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老東西,沒你使銀子,金寶想不開了才去對付簡秀才,你還想賴到金寶頭上,我撓不死你個老東西!"
這個好了,老太太見老頭子被人寡婦欺負,也撇下了錢金寶跟錢寡婦幹起仗來,把老頭子救了出來,可脫身出來的簡老爺子臉上脖子已經被撓出了血印,再加上錢寡婦罵出來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話,簡老爺子恨不得兩眼一翻暈死過去,不用再入耳了。
老太太年紀大了,哪裡是錢寡婦的對手,落入下風後小王氏又加入進來,勉強打了個平手。
在簡家大屋的院子裡鬧得烏煙瘴氣,將圍觀的村人看得目瞪口呆,押人過來的官差起初懵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津津有味地看起來,雖然起初的發展有些出乎意料,但這樣的打架罵街他們也時常見識的,不足為奇,就是吧,有人手段齷齪又好面子,想要遮遮掩掩,可鬧到最後卻是半遮半掩,徒讓人看個笑話而已。
"你們幹什麼!"
又一聲喝從後面傳來,圍觀村人看得太投入,居然沒發現又一輛馬車進了村子,從馬車上下來的竟是簡老三,發現自家被人圍觀看熱鬧,不得不出聲呵斥,等從稍稍分開的人群裡看清現場時,簡老三瞪口呆。
這下好,齊全了!簡樂陽挑了下眉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