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柳家
簡樂陽如此有恃無恐,聽到兒子的怒聲質問,柳老爺也懷疑地看向馬堂主,如果當真是他勾結水匪為剷除江堂主做下的,他將柳家當成什麼?玩弄於股掌中後,還大搖大擺地跑來柳家當座上客?
馬堂主抱著劇痛無比的手腕慌恐辯駁:「柳少爺休聽賊子胡言亂語挑撥離間,我馬達元要真是那種人,會跑到雲陽縣來自投羅網?何況我青姚幫最痛恨的就是水匪禍亂我幫的生意。"
又衝簡樂陽吼道,「小子,你別得意,我馬達元一時不慎被你暗算,可你休想在我青姚幫面前討得了好處。"
"爹……"柳英芝不知該聽誰的了。
柳老爺,先讓賊子放了我兒要緊。"岳家也有人過來,看到倒在那裡不知死活的岳顯宗憂心不已,眼下哪裡顧得這馬達元是不是無辜。
賀六沒想到這柳英芝竟如此愚蠢,被馬達元幾句話就說得動搖了,嗤笑了一聲:「倉河幫挑拔離間,那新丹縣的賀大人也是挑拔離間,故意要與青姚幫為敵陷害馬達元於不義?柳老爺只要前往新丹縣查一查水匪供詞原件,就知道你手裡拿的這份有沒有作假。」
柳老爺之前並沒有因為馬達元幾句話就消去了對他的懷疑,現在聽到賀六的話對馬達元的懷疑更濃,新丹縣的縣令他當然是何方人物,何縣令會與賀雲章針鋒相對,但也不敢下死手,目的只是為了將賀雲章弄走罷了,所以這件事賀雲章根本就沒必要為了一個倉河幫小小幫派,弄出假的證據來挑撥柳家與青姚幫的關係。
「好啊,果然還是姓馬的你背後暗算於我和岳兄,姓馬的,枉我將你當好人,你等著,當本少爺是那麼好耍的?"柳英芝恨得牙癢癢的,就是今天的災禍也是姓馬的帶來的。"
馬達元冷汗直冒:「柳老爺不信我,難道還不信程副幫主?"
"爹!」柳英芝大叫。
柳老爺收回落在馬達元身上的目光,將他的驚慌完全看在眼裡,就連那隻垂下來的手也看到了,顯然是傷在那位樂老大手裡,沒想到馬堂主在樂老大手下竟沒有一合之力,讓人將一隻手生生毀了,這往後姓馬的還能在青姚幫立足?
對於道上的人來說,毀了一隻手也等於斷送了對方的前程,除非對方另有奇能,但他不看好馬達元。
一個敢將柳家玩弄於股掌之中,又沒了前程的馬達元,對柳家來說已經沒有多大價值了,柳老爺腦子裡迅速作出決斷,朝簡樂陽拱拱手說:「樂幫主,此事是我們柳岳兩家疏忽大意,為奸人利用,請樂幫主放心,柳某這就派人將倉河幫的人請過來,碼頭上的船和貨也會如數返回給倉河幫,何大人那裡,柳某會親自去解釋。"
「對,對,只要我兒無礙,你什麼要求我們都答應。"岳家的人拚命點頭附和。
"有勞柳老爺了,放心,二位少爺都沒事。"
柳老爺當然看得出他那兒子沒受什麼傷,但對於被人逼到如此地步心頭是很不悅的,柳家在雲陽縣可是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何時被人如此打臉?今日一是姓馬的混賬,二是倉河幫,柳老家將對於後者的不悅暫且藏在心底,眼下他對這個樂老大的武力有些忌憚。
簡樂陽或許發現了,或許又沒有發覺,反正被人裡三層外三層地包圍著,依舊淡定得很,這份鎮定功夫,讓賀六看得也是佩服不已,難以想像他一個鄉間長大又如此年少的哥兒,哪來的這份功力和心態,倒是賀雲章或許是受了簡樂陽影響,也無驚無波地站在一邊,武力上拖後腿,但在其他方面絕不能了。
柳老爺比其他人要老奸巨滑得多,還能有閒心跟簡樂陽談了生意上的事,並不著痕跡地打探他與賀縣令的關係,誰讓剛剛賀六又將賀雲章的名頭報出來,讓人不懷疑才怪,可任柳老爺再如此精明,也絕想不到,堂堂一縣之令就坐在他對面,就是簡樂陽身邊同樣蒙著臉的賊人。
與岳家人的擔憂不同,柳老爺還出言安撫了他兒子和夫人,似乎料定在他地盤上,簡樂陽武力再高也不會對他兒子動手不留餘地。
張孟帶人隱在城內,一直留意著柳岳何三家的動靜,看到柳岳二家直奔別院,心裡就猜到老大此時就在別院之中,是以柳岳二家的少爺為人質來交換李司和船與貨,他胸膛裡升起股股暖意,這個老大他沒跟錯,為著他們這班兄弟,老大可以如此冒險。
「張哥,你看那馬車裡的人會不會是李哥?我們要不要動手?"發現有人去衙門接了人出來,有人急切道。
「稍安勿躁,這時候動手置老大於何地?一切都在老大掌握中,我們不僅要救李司出來,還要將船與貨都帶回去,你們要相信老大。"
「好!"
張孟到底擔心,帶著人悄悄跟過去,萬一老大身陷重圍之中,他們也好在外接應。
看到馬車進了別院裡面,張孟更加確定老大的用意,就擔心人能不能順利出來。
馬車一直駛到簡樂陽他們所在的院子裡,然後有人將車裡的人帶出來,送進了屋裡簡樂陽他們面前。
簡樂陽看凊李司狀況時眼神就冷了下來,儘管已經猜到人進了大牢就不可能完好無損地出來,可看到李司身上受的刑傷依舊升起了怒意。
李司站也站不穩,可這時人是清醒的,這一路這麼大的動靜人怎可能不醒著,看到身處眾人包圍中的簡樂陽,激動地出聲叫道:「老大…」老大不該來的,不是老大,他李司這條命早就沒了,可如果因為他讓老大有任何損傷,他萬死難辭其咎。
"六哥,麻煩去扶下李司。"簡樂陽淡淡地說。
賀六手裡的刀還架在柳英芝的脖子上呢,這叫他去扶人,意思是將柳英芝放了?簡樂陽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的,賀六想了想,將刀一丟,發出脆響聲,然後當著眾人的面走過去,伸手接人。
包圍住他們的人蠢蠢欲動,拿眼睛看柳老爺,只要柳老爺一個吩咐,他們馬上撲過去抓人,這麼多人,他們難道還能插上翅膀飛走?
李司看清扶他的人是誰時,瞳孔驟縮,什麼話也不敢說了,賀六在此,那老大身邊的人,看來極有可能是賀大人了,這時候他身上冷汗都流淌下來了,老大跟賀大人也膽大了。
簡樂陽沖李司點點頭,然後抱拳道:「多謝柳老爺,今日多有打擾,冒犯了兩位少爺,樂某這就帶人離開。」
"來人,備馬車,送樂幫主去碼頭,就說是我柳府的意思,今後碼頭上任何人不得為難倉河幫的船隻。"
"是,老爺。"
簡樂陽再次拱拱手,表示謝了,然後甩甩袖子,淡定無比神態自若地一步步往外走,賀雲章緊緊跟在他身後,也沒有流露出丁點緊張忐忑之色。
這三人包括受傷的李司,就這麼從他們的包圍圈裡走了出去,柳老爺一揮手,擋在門口的人也散開,將路讓出來,門口兩輛馬車待命,賀六見自家少爺順利出來了,並且緊跟在簡樂陽身邊,心裡鬆了口氣,將李司抱上馬車,他相信就算這府裡的人出爾反爾,憑簡樂陽的身手,應該也能將自家少爺安全帶離此地。
"老爺,為何不將他們拿下?"柳老爺身邊的人發狠說,包括岳府的人同樣如此,就這麼放他們手,實在不甘心,雖然岳顯宗除了被人敲暈並沒有其他明顯的傷,但好好的少爺被人當成人質要挾,這心裡哪裡痛快得了。"
"你們能保證在不傷害任何的性命前提下,將人拿住?如果不能,就讓人走!"要算賬,還是等到以後再算,對方既然敢這麼做,明顯就是有底氣的。
這時有人將簡樂陽從開始闖入到後來拿下兩位少爺的情景描述了一遍,又有人去查了馬堂主的手腕,查完後倒抽了口冷氣,馬堂主的手腕骨頭被踢碎了,徹底廢了,再無恢復的可能。
馬堂主還是個武者,換了其他人,還能比馬堂主的下場更好?
柳老爺眼裡也閃過驚色,特別是看到屋裡散落一地的案几碎塊,對簡樂陽的武力值更加忌憚,這樣的人如果能為己所用,那是極好,可不能拉攏,對方又不是只知道使用蠻力的粗人,這就讓他更加不能小覷。
"走,我親自去見何大人。"今晚的事總得對何縣令有個交待。
"是,老爺。"
馬車從別院駛出來,簡樂陽沒留在車廂裡,而是待在外面,張孟等人終於看到他,心裡一喜:「老大成功了,走,我們去碼頭跟老大匯合。」
「好的,張哥!"
「派人去請個大夫到船上,李司肯定被用了刑的。"張孟交待手下,看不到李司的人,他不知道什麼狀況,但對衙門裡的那套門清。
手下聽得氣極,可又無可奈何,還是趕緊找大夫要緊。
路上三人並沒有交流,李司也沒有說話,生怕曝露賀雲章的身份,柳老爺的親信親自把人送去碼頭上,對青姚幫的人交待歸還倉河幫的船與貨,青姚幫的人雖不解,但也不可能跟柳府對著干,甚至背著簡樂陽幾人悄悄問柳府人到底怎麼回事,不都扣下來了,還什麼還?
"我們老爺吩咐的,你們可別剋扣什麼,否則我回去跟老爺沒辦法交待,馬堂主就在我們府裡,你們有什麼要問的去問馬堂主吧。"此人面上微笑,心裡卻冷哼不已,姓馬的居然算計上他們柳府,就別怪柳家不客氣了。
這些人沒想到是這個結果,要知道船和貨剋扣下來,他們這些手續也個個中飽私囊,讓他們再還出去?這心裡痛得滴血,可看柳府的人不像是說笑話,只得先咬牙交待下去,馬堂主說過,暫時不易得罪了柳府,柳府還有大用,他們總不能壞了馬堂主的好事。
可就算如此,船上的貨也損毀了一小部分,回去後肯定要賠償給商戶,不過人與船安好,倉河幫也不會再揪著不放了。與此同時,柳府又送上了一份厚禮,這門面上的功夫做得確實到家。
張孟帶人也終於趕到,包括請來的大夫,立即進船艙給李司診治,好在救得及時,李司受的都是皮外傷,養些時日就能養回來,若是傷筋動骨,憑現在的醫療條件,很容易留下後遺症,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張孟等人聽大夫說明後也鬆了口氣。
「人到齊了沒?到齊了就開船吧。」
"是,老大。"
船離了碼頭後,賀雲章與賀六也沒將身份曝露出來,張孟給他們另安排了房間休息,對賀雲章親自趕過來感激無比,這可是冒了風險的。
簡樂陽看著離得越來越遠的碼頭,說:「這柳府在雲陽縣的地位,看來比我以為的還要重要,不親自來這一趟,我都不知道。"
所以他只能暫時按下打雲陽縣碼頭的主意,如今表面上看是由青姚幫掌管的,實際上還是處於柳府的控制之下,而他又沒興趣跟柳家與虎謀皮,柳家實在不是個好的合作對象。
「那陽哥兒你……"賀雲章猜到簡樂陽之前的打算,那現在放棄了?
簡樂陽回頭對他笑了笑:「目前是這樣,可將來未必沒有轉變的機會,這一趟不是沒收穫,至少讓我知道了雲陽縣的實際情況,那何縣令,不過是頭紙老虎罷了,以後再有什麼行動,就知道重點在哪兒了。」
簡樂陽的形容讓賀雲章聽得笑起來,這形容非常確切,憑柳老爺直接讓人從縣衙大牢裡提人,就足可以看出柳家對縣衙的掌控力度了,這同樣也是他之前不知道的情況。
"我不急,先將倉河幫的基礎打牢了再說,我的時間多得很。"他現在還年輕著呢,文遠更加年少,還沒到走出這塊地界的時候,憑現在倉河幫的力量,足可以保證他們一家四口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