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雙喜臨門
簡爹帶文遠去縣裡,簡娘與簡樂陽隨里正回村。
田里正親自趕了馬車,路上眉飛色舞地向簡娘與簡樂陽描述當日的情景,當衙役來報喜的時候,田里正第一個反應過來,村裡就只有簡爹一人去參加院試的,鄉試還沒開始呢,所以這喜報只會是簡爹的。
簡老爺子仗著是秀才爹也出來接待衙役,詢問他們因何而來,等到衙役將來意說明後,簡老爺子當場就傻掉了,還是田里正反應快,忙叫媳婦取了些碎銀子,絕不能讓報喜的衙役空手人回去的。
有些人以為簡老爺子是太過驚喜以至失了反應,就算原來再偏重簡老三,可現在簡老二高中案首,破除了霉運,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不當一回事了吧,可田里正卻覺得不像那麼回事。
"陽哥兒,你說你爺爺是怎麼回事?這兩日一直閉門不出,可不像是高興壞了的樣子,反而…"里正雖然覺得不應該背後說人閒話,可始終覺得老爺子的態度不對勁,像是不樂意簡老二去參加科考的樣子。
簡樂陽勾起了嘴角,那老傢伙當然會不高興了,怎能容得壓得死死的人不受他壓制了:「大概這個結果對我爺爺來說太出乎意料了吧,總需要一些時間接受消化吧!"
田里正搖搖頭,只能接受這個說法,否則他心裡的猜測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的,別人家可巴不得自家出個秀才。
簡娘也問了些情況,最後給了田里正一包碎銀子,田里正也沒多要,就取了自家花出去的,兩家人也因為這件事關係更近了,簡娘笑著說回去後將給簡爹慶祝的事和給新房暖房的事一起辦了,這叫雙喜臨門。
兩人回去當然受到村民的熱情歡迎,紛紛向簡娘道喜,簡娘一個殺豬匠的女兒,如今居然翻身成了秀才娘子了,又有簡樂陽這樣能幹的哥兒,整個永安村,有哪個女人媳婦有簡娘這樣的好運氣的,大家都催促趕緊搬家,他們也好去新家參觀參觀。
簡娘和簡樂陽回到家就準備搬家的事宜,而簡家大屋裡的氣氛可與這邊迥然不同。
簡荷花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二叔居然會偷偷去府城參加院試,而且讓他考中了,還是案首,回到房裡恨恨地撕碎了一件舊衣裳,覺得老天如此不公,為何要偏幫那樣一個怪胎,雖說她二叔三叔都是秀才了,可哪有親爹是秀才的好,再說那二叔有將她當侄女看嗎?所以除了讓她名聲好聽一些,實質性的好處半點沒有,全都是簡樂陽那個怪胎的,所以還不如沒有。
"這個孽子!竟敢偷偷跑去趕考,我…."
晚上,本該睡下的老太太卻氣得在屋裡團團轉,如果現在簡爹在她面前的話,估計會被她拿起掃把劈頭蓋臉地狠揍一頓,「真是反了天了,不行,等他回來了非得叫他過來磕頭認錯,給我們發誓不准再去考了,再考就把他的腿打斷!"
老太太氣得胸口一起一伏,覺得自己對那個孽子還是太心慈手軟了,要是早點將他腿打斷哪裡會有如今的狀況發生。
老爺子同樣沒有睡覺,坐在一邊抽悶煙,鍋頭裡的火星一閃一閃的,聽到老太太這話手一頓,火星也不閃了:「你的意思是……"
老太太跑到他身邊坐下:「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主意好?原本我就覺得這幾年那孽子沒那麼老實了,都是做給我們看的,要是讓他翅膀長硬了,以後會不會影響老三?要是讓….知道了,有我們一家好果子吃?"
老太太臉上閃過狠厲之色,老爺子敲了敲煙桿,心裡也很意動,原來那樣壓制老二,竟然還能靠自己本事通過縣試拿了案首,那時他就知道,老二在讀書上的天分不是老三能比的,如果當真是他親兒子,他恨不得將人供起來,只可惜他不是。消停了這些年,他以為這孽子已經打消趕考的念頭了,可這一次卻一聲招呼都沒打就跑去了,是不是他覺察到什麼了?還是那個怪胎發現了什麼?
以前他確實太心慈手軟了,那件事絕不能走漏分毫,老爺子也狠下心腸:「要做就做得乾淨利落點,不能讓別人發覺什麼,這樣,你聽我的…"
老爺子叫老太太附耳過來,這外面黑燈瞎火的,老爺子仍如此謹慎,可他不知道,這屋頂上面站了個人影,裡面的人正商量著要如何斷送他爹的前程,叫簡樂陽如何能高興得起來,他爹通過院試,在他想來這兩個老的絕不會高興,不知要生出怎樣的念頭來對付他爹,果然,就不能對他們抱太高的期望。
看屋裡的油燈終於滅了,簡樂陽這才悄然離去,到家時簡娘還沒睡,陽哥兒常常半夜出去半夜回,簡娘已經習以為常了:「你又去碼頭上了?"
"不是,我去大屋那邊轉了一圈。"簡樂陽決定先將真相告訴他娘。
簡娘連忙放下手裡的事情,走過來,詫異道:「你去那邊幹什麼?陽哥兒,看你這臉色,有什麼不對?"
簡樂陽將他娘扶到椅子上坐下:「娘,你覺得那邊的人會高興我爹考中秀才嗎?娘,你就不覺得那邊對我們一家的態度太過奇怪了嗎?我爹真是簡家的兒子嗎?"
簡娘聽得心驚肉跳,有種終於要知道真相的感覺:「陽哥兒你跟娘說實話吧,娘什麼都受得住,就怕你爹他……."
「所以我才要提前跟娘通個氣,我爹他本該不姓簡,而是被人送到他們手上的,跟我爹一起的還有一筆銀子,老爺子老太太就用這筆銀子買地買房,卻按在了三叔頭上,我爹屢次無法參加考試,也不真是霉運所致,而是人為陷害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不能讓我爹出頭,一輩子待在這山村裡,我剛從那邊回來,聽到那邊正商量要讓我爹致殘,乖乖留在這永安村裡。"
簡娘倒抽了口冷氣,抽得牙疼,同時火冒三丈,怒道:「他們]敢!"轉身就想找柴刀,去大屋那邊劈了兩個老混蛋。
"娘你稍安勿躁,既然我都知道了,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斷了我爹的前程?"簡樂陽攔住他娘。
「對,肯定不能啊,可那兩個老東西實在可恨,我完全沒想到竟是他們在後面作鬼,讓你爹當真以為是自己運氣不好才要放棄科舉,要是早知道……〞簡娘恨自己,沒早點發現事情真相,對陽哥兒查出來的情況,她一點沒懷疑,其實早有徵兆,可生為人子,誰會好好地去懷疑爹不是爹,娘不是娘,而且爹娘還要害兒子的?
簡娘氣得眼睛都紅了,簡樂陽走過去圈住他娘的肩,安撫地拍拍她的背,簡娘好一會兒才稍微平靜下來:「你爹要知道了該多傷心啊,陽哥兒你有沒有查到你爹的身世?"
簡樂陽也是清楚這情況,所以才會在懷疑的時候沒跟他爹說什麼,而是先暗地裡調查,只是沒想到就因為他爹考中了秀才,那家子竟然要對爹下手,那他怎能讓爹再被蒙在鼓裡受那一家子迫害?
其實爹傷心歸傷心,但也能因此解了爹心裡的困惑,為何同樣是兒子,就爹他被如此狠
心對待,爹知道了心裡也會釋然,不再對那一家子抱有期望。爹的身世我打聽到點情況,爹原本應該是京城人士,不過隔得遠,又過去了那麼久,不時短時間內能查清楚的,上回救了賀雲章,托他調查了一戶人家,暫時還沒有結果。
簡娘又是傷心,她相公那麼好的人,卻沒有親緣,能三十多年都沒出現相認,可見這所謂的親人也是狠心腸的。
"娘,爹有娘還有我跟文遠啊,我們才是一家子。"
「對,我們不稀罕那些人,你爹有我們就夠了,你爹會想通的。"簡娘對那邊的真正親人也沒好感,就算一時被矇蔽了,能三十多年都沒發現?
第二日簡娘身上便不見了傷心難過之色,而是充滿了鬥志,彷彿下一刻就要上戰場似的,別人不讓他們家好過,他們家偏要過得無比風光,讓背後的小人氣死最好!
村裡許多人家主動過來幫忙簡娘和簡樂陽搬家,簡娘也眉開眼笑地撒了不少銅板,就從村裡人手上買菜,準備大擺流水席,就是要做得風風光光的,簡樂陽樂得他娘如此振奮,所以去了趟山裡逮了頭大野豬和好些零碎的野味出來,又從鄰村請了掌勺的大廚,就在新房院子裡熱熱鬧鬧地忙開了。
新房門打開,村裡人終於可以進來一看了,雖說親眼看著這房子蓋起來的,可進來看了後仍覺得這房子蓋得又大又好,是永安村最好的房子了,整個房子分成了三個小院子挨在一起,正中間的當然是簡爹簡娘住的,邊上兩個小院子就是簡樂陽和簡文遠的,兩個孩子不偏不倚,裡面的傢俱也擺上了,前院還留下了專門的地方給簡爹當夫子教學生,比原來的地方寬敞明亮得多,看得那些有孩子送過來讀書的人家喜得合不攏嘴。
現在村裡還看不出來,等冬天來了他們便知道,三個院子裡的臥室和書房,都修建了地龍等柴火燒起來,這屋子裡會比燒炕還要暖和。
"來了!簡夫子回來了!簡夫子坐馬車回來的!"有孩子歡快地跑過來告訴大家,正和大家一起洗菜的簡娘,連忙放下手裡的活擦乾淨手,叫上簡樂陽迫不及待地走出去!
剛出門,就看到前面過來的馬車,馬車停了下來,先鑽出一人跳了下來,往簡娘這邊奔來。
"娘,哥,我們回來了,外公也在後面,我們路過鎮上時接外公一起回來的。」
"回來就好,你爹呢?"簡娘喜極而泣,正說著,就看到簡爹也從車廂裡走了出來,不過身邊還有一人,趕車的車伕也是個精壯的漢子,簡樂陽一眼便認出來了,不正是賀雲章身邊的隨從麼,果然和簡爹一起出來的人正是賀雲章。
再後面則是跟著的牛車,牛車上的趙外公與華大夫也笑著與村裡人打招呼,趙外公也不停地接受村裡人的恭喜,得了個秀才女婿。
"呀,那是誰?」簡娘跟她爹打過招呼後,看向相公身邊的俊俏男子,看得她眼睛一亮。
"娘,那是縣太爺,娘你可叫出來啊,賀大哥說不要說出他身份的。"簡文遠趴在他娘耳邊悄悄說。
簡樂陽黑線,賀雲章一個堂堂縣令跑這兒來幹什麼?還隱瞞了身份出來?不過一天的工夫,他弟居然就叫上賀大哥了,看他爹跟賀雲章相處的情形也有幾分隨意,可見這人挺得他爹的意的。
村民們紛紛向簡爹道喜,簡爹也一一回禮,好不容易帶著賀雲章來到這邊,笑著對娘子家人說:「剛進村就聽他們說今天搬家,所以直接往這邊來了,今天搬,正好,對了,這位是賀少爺,賀少爺裡面請,岳父,華大夫,你們也裡面請。"
「簡秀才,裡面請。"賀雲章風度翩翩,謙謙君子模樣,讓人群裡的姑娘小媳婦看得都臉紅了,抓住簡文遠向他打聽這位是哪裡來的少爺,簡文遠答應過的,哪能說實話,只說是他爹認識的賀少爺。
將賀雲章請進去坐下,簡爹出來問:「爹娘他們來了沒?請了嗎?"
簡娘臉上的喜意滯了滯,但很快恢復過來:「我這就親自去請二老過來,相公你先招呼客人。爹你先陪華大夫說話。」
趙外公朝閨女揮揮手,他帶華大夫自己在新房裡到處轉轉,不用人招呼。
"也好,有勞娘子了。"簡爹握了下簡娘的手,因為他清楚娘子不願意和那邊往來,這是為了他才會親自跑一趟。
「沒事,文遠,跟娘一起去。"
"好咧。"簡文遠蹦蹦跳跳地出來了。
簡娘帶著文遠出去,路上碰了人被問幹什麼去,就回說去請二老過來,村裡人聽了誰不說簡夫子孝順,簡家二老待簡夫子的態度大家可都看在眼裡呢,不知誰說了聲那日的喜錢都是田里正給的,彷彿簡家二老並沒有將銀子還回去,大家心裡又嘀咕起來,這到底是高興壞了還是其他什麼情況?
今日這樣的喜事,可簡家大屋的門卻緊閉著,簡娘心裡唾棄了一番,卻依舊堆著笑容上前敲門,她如今明白,這就是要做給別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