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丘譚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集鎮,在新丹縣一帶也算是小繁華,但放到整個新丹縣乃至更大的地方,其實也不過是朵小浪花,甚至連浪花也算不上。
但就這麼大的地方,碼頭這幫人說是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一點不為過,他們除了掌握碼頭上的船隻貨運外,私下裡還幹起了賭坊以及人口買賣的勾當,後二者可以說是藏污納垢,專門禍害倉河鎮一帶的鄉鄰的。
賭,能賭得家破人亡,人口買賣在這年代是合法的,可其中有不小的部分走的就不是正途,對倉河鎮來說,這兩者就是顆毒瘤,所以當趙外公以及慢一拍知道此事的郝管事華大夫,都舉雙手贊成簡樂陽將這碼頭好好整一整。
簡樂陽摸清這樣的情況時一點沒奇怪,能指望這幫人有多高的素質,為了撈銀子,有些人可以沒有底線的,末世裡人性淪喪得更加徹底,他見過更加顛覆的情況,所以知道碼頭上這幫人幹的勾當時,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也讓張孟三人更加相信跟著他沒錯的。
木屋四周都沒有人把守,可見裡面的人心大得很,不以為這個鎮上還有人跟他們爭搶地盤,張孟三人隨著簡樂陽走到牆根下,可以清晰聽到裡面的談話聲,他們隨時等著簡樂陽發號施令,頃刻間就可以破門Ⅰ而入,將裡面那幾個傢伙制住完全沒問題。
放在沒遇上簡樂陽之前,也許他們要多費番功夫,也可能會受些傷,但在經過簡樂陽的點拔和調、教後,他們有信心在不付出代價的情況下就將他們拿住。
"老大,到底有沒有辦法啊?再這麼下去,那幫子窮鬼身上也搾不出多少銀子出來了,那種貨色,拿出去賣也賣不上價錢。"說話的是這幾人裡的老二,簡樂陽他們一聽聲音就知道他是這幫人裡負責地下賭坊的人。
‥哼,老二你少跑幾趟怡紅院,那銀子就省出來了。老大,我有個主意。"
「老三你說。」為首的是個青衣男人,倒吊的三角眼,面相顯得陰狠之極,看上去不是多麼壯實的人,卻是三人裡下手最狠辣的,手裡出過幾條人命,張孟剛得到這人資料時就很看不上,這人不是拿最底層的老百姓下手,刮老百姓的血汗錢,就是拿過路的客商下刀,直接殺人越貨劫財,過了兩天那客商的屍體就在河上漂著了。
趙外公起初也沒能肯定下手的人是這黃姓青衣男人,只能推測跟碼頭這幫人脫不了關係,直到華大夫出了次診,病人是個女人,而那女人之前正是那客商的妾室,而那房子的主人也正是黃姓男人,趙外公知道後幾次想出手除掉這人,只是沒了黃姓男人還會有王姓男人,這人也沒沖鎮內的人下手,除非能將碼頭這幫人全部控制住,否則倉河鎮就要亂起來了!
"老大你看品香樓怎樣?最近看他們賺銀子賺得多輕鬆,我們兄弟拚死拚活的,還沒他們賣幾車冰賺得多,兄弟們打探過了,品香樓裡的冰來路很成問題,他們的冰窯根本沒那麼大能藏住那些冰,嘿嘿,只要我們能得到他們弄到冰塊的法子,還愁沒好日子過?等我們再佔了品香樓,我們也可以整日吃香的喝辣的了。"老三是個瘦猴,為人卻陰險得很。"
"那不是壞了規矩?「老二愣了一下說,他們的地盤就在鎮外碼頭上,不能插手鎮內的。
「兄弟們都要活下去了,誰還管什麼規矩,咱們拳頭大就得聽咱們的,老大你說是不是?"
老三瘦猴早眼紅鎮內的一塊了,來銀子多,又比他們體面。
"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這品香樓後面是什麼人弄清楚了沒?"老大其實對品香樓也早動心了,這鎮上最賺錢的便是這品香樓了。
屋外的簡樂陽聽到這兒已經夠了,原來查清帶頭幾人的情況時,他就想過了,這三人一個都不能留,這可不是能不能改造好的問題,而是這三人從根子上就爛透了,與張孟相比,他們行事根本就沒有規矩可言的。
簡樂陽揮了揮手,並作了個手勢,張孟三人看得眼神一縮,明白了,裡面三人必須死,而且他們死得也不冤,跟他們相比,張孟覺得自己原來的猛虎幫簡直是善堂了。
說時遲那時快,張孟三人猛地現身,趙伍和李司兩人撲向房門,砰地一聲撞開,並且沒有任何停滯地向從聲音與呼吸辨出來的老二老三的位置上撲去,而張孟更是直接破窗而入,被踹飛的窗戶碎屑與他的身影一起朝老大射去。
簡樂陽並沒有跟著一起行動,而是站在被張孟破開的窗口,伸手就抓住了碎裂開來的木塊,他居後押陣,誰要是處於下風時他再出手不遲,而張孟三人則是奮不顧身,使出了牛鼻子力氣,務必要在第一次行動中打出一個漂亮的勝仗,絕不能弱了簡樂陽的名頭。
簡樂陽就是他們的老大,他們當小弟的怎能弱了老大的名頭?
「什麼人?來人啊一一」
黑夜裡有人尖叫起來,可行動的三人絲毫沒受影響,目標非常明確,屋內很快響起拳肉交擊聲,以及躲避來襲者發生的桌椅撞翻聲,
戰鬥發生得太過突然,打得屋裡的幾人猝不及防,毫無防備之下很快落入下風,訓練的成果非常有效,沒用簡樂陽出手,張孟三人就將裡面的老大老二老三制伏,剩下的人想要奪門而逃,而不是被騰出手的趙伍他們攔住,就是被碎木屑射中腿,慘叫一聲跌倒了下來,張孟他們沒看清情況也知道是簡樂陽出手了。
那三人裡只剩下一個活口,就是黃姓青衣男人,不過兩條胳膊都被卸了,不敢置信地瞪著張孟他們:「你們是誰?你們想幹什麼?」
張孟三人卻回到了簡樂陽身邊,張孟想也沒想地出口:「老大,接下來怎麼辦?」小公子的稱呼不適合這種場合,老大更適合簡樂陽如今的身份,簡樂陽聽了也挺滿意,叫什麼小公子,他本質就是個粗人,雅不起來。
"將這幾人帶出去,然後將這屋子燒了!"
「是,老大!"趙伍和李司也興奮地跟著張孟叫道。
本就乾旱時期,又是木屋,極易燃燒,油燈被踢翻,木屋很快辟咧啪啦燃燒起來,黃姓青衣男人拚命地往外跑,可張孟一腳將他踹倒,能清晰聽到骨頭發出的脆裂聲,黃姓男人慘叫一聲仍想往外爬,可火勢很快蔓延到他身上。
跟著簡樂陽一起做著殺人放火的勾當,張孟三人這一刻特別冷靜,也許是受了簡樂陽的影響,看著因為火光奔來的人,張孟三人迅速將簡樂陽擋在身後,嚴陣以待。
燒得正旺的屋裡傳出黃姓男人的淒厲慘叫和求救聲,有手下衝過去想救人,卻發現他整個成了火人,在艱難地往外挪動,有人看得傻掉了,有人想起來跑去河邊提水滅火。
一部分人跟張孟三人混戰成一團,火光不僅驚動了整個碼頭,鎮內的許多居民也被驚醒,不少人登高眺望,猜不透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在是鎮外,影響不到裡面,於是一些心大的人繼續睡覺,明天起來再問就是了。
品香樓的閣樓上聚了幾人,親眼看到外面的火勢是如何起來的,他們不用現場看,就知道這火與簡樂陽脫不開關係,郝管事擔心地看看趙外公:「要派人去幫陽哥兒嗎?那幫人裡可有不少心黑手狠的傢伙。」
趙外公說:「陽哥兒沒讓我幫,陽哥兒應該能處理好的,如果這一個碼頭都整不好,那往後怎麼辦?"
這話說得也有道理,簡樂陽對以後的規劃他們從趙外公口中得知了,並十分期待,他們是幹不動了,卻能給陽哥兒打打下手,親眼看著他一步步成長起來,比自己親自去做還有成就感,以後向別人提起來,會說,啊,那是咱家的孩子,還成吧!
一座木屋並不是很經燒,火勢很快就下去了,燒無可燒後,原地除了一些灰燼外,就剩三具黑炭,碼頭的這幫人連簡樂陽四人的身份都沒弄清,就被人整鍋端掉了,這時有人想起了丘譚,於是鎮上的丘譚被人後半夜從小寡婦的床上拖起來,不顧他的反對將他帶到了碼頭上。
原本起床氣很重極度不爽的丘譚,在聽到老大老二老三全被神秘人幹掉後,頓時嚇醒了,清醒後第一個反應是拔腿往後跑,他這個只擔著名頭的老四難不成要送上門讓人宰了?現在不逃更待何時?
他這反應早讓人料到了,丘譚本身沒比手無敷雞之力的書生好多少,硬是讓人帶到了碼頭上。
壓在他頭上的三座山都被人掀掉了,丘譚這老四成了最大的了,可他一點不想當那個最大的,被人推出來,他快哭了好不,他原本就是被姓黃的壓著給他做賬的,可那些人誰把他放眼裡了,他也就糊塗度日。
丘譚被人推出來,一個踉蹌差點跌個狗吃屎,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抬頭向前看去,就看到三個身帶血腥煞氣的男人分立在兩旁,中間擺著一張椅子,不知從哪裡找來的,椅子上坐著一個身形比較纖細的人,這架勢叫丘譚看不懂,難道說就這四人把那幫人給收拾了?姓黃的多狠的人啊,他真的死了?
張孟三人在之前的混戰中以少敵多,身上多少帶了些傷,可眼神珵亮,精神亢奮得很。
簡樂陽臉上罩了個木頭面具,自己隨手做的,他翹著腿摸著下巴打量面前這叫丘譚的人,他其實聽說過這人的,名聲在鎮上算不得好,那當然也有人同情他的。
丘譚讀過幾年書,只是後來家道中落這書也念不下去的,跟一個老娘相依為命。丘譚本人有副好皮相,十七八歲時生得唇紅齒白的小白臉一個,挺招姑娘家喜歡,這不就被人看上了讓他當上門女婿,丘譚也算是能屈能伸的,日子都過不下去了,還在乎什麼傳宗接代的事,最主要的是當時老娘病重急需銀子,所以一咬牙就帶著老娘入贅了。
起初兩年日子過得挺安生的,丘譚老娘的身體也有了起色,有人讚丘譚是個孝子,而且他娘子相貌也不差,所以有人說他走了狗屎運了,可這狗屎運也就短短兩年,他岳父去外地取一批貨,卻在回來途中遭遇劫匪人貨兩亡,消息傳回來岳母傷心之下沒過多久也跟著去了,於是丘譚的娘子成了當家人,沒人壓制的她不再遮掩自己的本性,自己男人看膩了,跟鋪子裡的夥計也能眉來眼去勾勾噹噹。
一次跟外面男人苟且時被丘譚老娘撞著,不是丘譚趕得及時,丘老娘差點一命嗚呼,不過身體又迅速衰敗下去,他娘子索性破罐子破摔,甩了丘譚跟那人住到一起去了,這當時在鎮上簡直成為奇談,雖然那女人名聲糟糕到了極點,但丘譚也沒好多久,多少人笑話他光長了副好相貌卻是銀樣蠟槍頭,否則怎會連一個女人都留不住。
跟那女人苟且的男人不是旁人,就是黃老大,不知是不是為了羞辱丘譚,那女人向黃老大推薦了丘譚理賬的本事,如此便可以出銀子給丘譚請大夫。丘譚是孝子,面對這樣的屈辱也忍下了,豈料前面剛答應,後頭他老娘不忍兒子受辱,夜裡偷偷地懸樑自盡了,從此丘譚也過上了醉生夢死的日子。
簡樂陽聽到這事時一笑而過,沒想到會有一天跟丘譚面對面,還是在這樣的情形下,現在的丘譚雖然面相還好,卻沒有那種唇紅齒白的味道了。
他感興趣地摸著下巴打量丘譚,樂道:「你就是丘譚啊,聽說你要逃?難道不想替自己報仇了嗎?據我所知,黃老大家裡的那個女人還是你媳婦吧,你們沒和離吧!"
張孟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眼裡都閃過奇怪的神情,老大貌似對這丘譚挺感興趣啊,難道說他們老大好小白臉這一口?好吧,簡樂陽太猛了,他們是沒辦法將他當正常哥兒來看待的,所以連想法都不那麼矜持。
在他們看來,以後簡樂陽就是娶夫納侍也不是多麼驚悚的事。
有關丘譚的事他們之前並不清楚,在摸查這裡情況時聽簡樂陽提了幾句,這時候對這小白臉也投以微妙的同情目光,做男人做到這份上,也是少見的。
"你……"丘譚猛地抬頭,「你想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