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自那天後，柯勁看黃輕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而偏偏在黃輕嘗過溫晴朗的廚藝後，三天中有一天的晚飯是在他們家解決的。同時，因為柯勁和邵偃的合作關係，樓上樓下兩家間的走動變得十分頻繁，頻繁到柯勁夜裡加班加點，只恨不得多讓幾分利趕緊把這個合作方案定下來。

　　「那小子今天沒過來？回津市了？」這天難得早下班的柯勁，正站在洗碗池前幫著溫晴朗刷碗，他心裡巴不得黃輕趕緊離開，嘴上倒是裝地問得隨意。

　　溫晴朗哪能知道自家男人這陣子的醋快喝了一缸，他把黃輕當弟弟，因此和柯勁說起他的事情來，語氣間帶著熟稔和縱容：「沒呢，邵總工作沒完成前，他是不會走的。黃輕今天去海邊了，年輕就是好，精力怎麼就那麼足呢，邵總是不是也跟著過去了？」

　　年、輕？！

　　卡噠一聲，柯勁手中的碗滑進洗碗池裡。「年輕」兩個字狠狠砸到柯勁腦子裡，臉上的隨意也瞬間僵住，於是溫晴朗後面的問句，他自然就忽略了。他現在是滿心的不爽，不就是個好吃懶做的二世祖，好個屁！要不是他最近工作實在忙，他早早就把溫晴朗拐到國外去，哪裡能讓那個混小子來溫晴朗面前賣弄，哼！

　　想到合作方案確定下來後，接下來和邵氏預計大約四年才能完成的合作項目，柯勁頓時胸口一陣悶煩，隨手在昂貴的西裝褲上擦了擦濕漉漉的手，側身便把溫晴朗攬在胸前，悶著聲說：「我們明天也去玩。」

　　溫晴朗一愣，側過頭，這才發現從柯勁臉上瞧出端倪來，嘴上卻已經話接著話地問：「去哪？不上班嗎？」

　　「……遊樂園。請假。」

　　「噗嗤！」溫晴朗沒忍住笑出聲，如果這個時候他還看不出男人臉上故作鎮定的醋意，那就真是他的不對了，只是，「你怎麼跟個孩子似，黃輕心直口快，你還在想那天他叫你的稱呼。」

　　柯勁抿了抿嘴角，手上多了幾分勁，把人在懷裡箍緊了，直接抱怨道：「他叫你名字，卻叫我大叔，不像話。」把我和你叫得差了輩份，弄得我多老似的。

　　後面的話柯勁沒說，溫晴朗卻是心中瞭然，心下好笑之餘，又有些頭痛和心疼這幾年柯勁有意無意對兩人間五年這個年齡差異的在意。他手上洗碗的動作未停，心中則開始琢磨怎麼讓柯勁把這件事徹底放下。

　　身旁的柯勁鍥而不捨：「晴朗，我們明天一起出去？」

　　「我明天要出差。別鬧，等這陣子忙完了再說。」臨市的分店營業額一直提不上來，溫晴朗這一個星期都在和那邊的人員分析原因，而這次出差是早已定下的，延誤不得。

　　身上的手臂放下，溫晴朗看著柯勁轉身走向臥室的背影，心下泛軟，無奈地快速擦乾最後一個盤子，接著跟著走進臥室，卻見柯勁彎著腰正打開行李箱。

　　看他進來，柯勁拿出衣櫃裡的衣物，仔細叮囑：「這周有冷空氣，我給你新買的這件風衣記得穿，還有記得要多喝水，那邊天氣乾燥……」

　　男人絮絮叨叨的，與平日裡殺伐果斷的總裁形象相去甚遠。

　　溫晴朗眼睛隨著柯勁收拾的動作，心下的暖意久久未散。直到最後的洗漱包放入箱中，溫晴朗才上前主動抱住柯勁寬闊的胸膛，他將頭埋入溫熱有力的胸口，輕輕地喊了聲：「哥。」

　　聲音動情又依賴。

　　柯勁呼吸一頓，而後胸膛猛然鼓動起來。

　　這些年來，溫晴朗從未這樣喚過他。溫晴朗能再次接受他，兩人歲月靜好地再在一起的這幾年，他已是不能渴求更多，只恨不得餘生對他再好一些。可想而知，今天這聲出乎意料信賴感十足的稱呼，比每日的那一聲「我愛你」更讓柯勁無比情動。

　　炙熱的吻印落了下來，溫晴朗看著柯勁漲紅的眼角，情不自禁地張開嘴縱著柯勁。糾纏間，衣服散了滿地，兩具赤裸的身軀在床上盡情地糾纏著。柯勁比之以往更加地情動，勃發的慾望激烈快速又不失溫柔地在溫晴朗體內抽動。

　　「晴朗，再叫我聲……」

　　「……哥，哥哥」

　　「還要」

　　「哥哥」

　　「……」

　　事畢，溫晴朗枕在柯勁寬厚的胸前，聽著有力的心跳，微喘著說：「我喜歡，很喜歡你和我之間五年的距離。也因為五年的距離，讓你變得成最吸引我的樣子，也讓我就更有理由去任性，去向你發脾氣。我也喜歡，你只有在我面前，吃醋，索要關心的樣子。這樣會讓我知道我是對你最特別，最不同的。哥，我們一直在一起吧。」

　　柯勁心臟的跳動好似要蹦出胸腔，「一直在一起吧」，這句話炙熱地在他的靈魂上烙下永不磨滅的痕跡。柯勁沒有想到晴朗竟會在這時對他許諾終身，他幾乎激動到不能言語，只能更加緊地將人抱在胸前，嗓子粗啞著帶著哽咽，語無倫次道：「嗯，哥愛晴朗一輩子，一直愛，一直愛，謝謝，謝謝，讓我愛你，我愛你……」

　　愛意無盡，這是世間最美的時刻。

　　第二日下午，柯勁送溫晴朗去機場。回來時，正好和在他們門前敲門的黃輕撞上。

　　「大叔，你家溫晴朗呢？」

　　柯勁額角一跳，又因為後面那句熄了火，他將二世祖從頭掃到腳，得出「不就是個小白臉，沒我成熟穩重，晴朗不喜歡這種小屁孩」的結論後，臉上的神情恢復正常，惜字如金地回道：「出差。」

　　黃輕哪會在乎柯勁醋罈子開了又關的狀態，他遺憾地撇撇嘴：「看來我只能去餐廳吃了，等溫晴朗回來再讓他給我做好吃的。」說罷，轉身欲走。

　　「站住。」柯勁咬著牙，倒底沒忍住，「晴朗只給我做飯。」換言之，人是我的，沒你什麼事。

　　黃輕詫異地挑眉，像是發現了什麼，突然「哎呦」一聲，他說話向來沒有顧忌，又被邵偃寵著縱著，找起樂子來自然有恃無恐。這會兒看著佔有慾十足的男人，捉弄心頓起，「可是，溫晴朗說，歡迎我隨時上門。」

　　柯勁直截了當地回：「我不歡迎。」

　　黃輕不在意地擺擺手，厚臉皮，二世祖德性盡顯，「沒事，做飯的是溫晴朗。」

　　柯勁沒見過黃輕這樣的，「以後我們家我做飯。」

　　「你們家？怎麼證明？」黃輕忍著笑說著，又舉起手，炫耀般地晃了晃左手上的戒指。其實黃輕早就知道柯勁和溫晴朗的關係，兩人相處那種被歲月洗出來如醇酒般濃厚的情意看得他心中羨慕，也期待他和邵偃今後能夠處成這樣。

　　這會兒能秀秀他和邵偃的恩愛，也不過是惡趣味發作，想作弄人而已。

　　「哪像我，早早地領了證，多機智。嘖嘖，其實啊，結婚也有不好的地方，像我這樣有家屬的，還要天天到處蹭飯，娶了偃哥就這點不好，不會做飯……」

　　「嗯，委屈你了。」身後突然出現的邵偃讓黃輕的聲音戛然而止，「柯總，不好意思，愛人唐突了。我帶他去吃飯，不打擾了。」

　　柯勁怔愣在原地，整個人被無邊無際的懊惱淹沒，哪裡還能注意到兩人的離開。

　　求婚啊，他以前怎麼蠢到以為兩人已經滿足於現下的狀態，不忍給溫晴朗太大的壓力，實則是害怕被他拒絕而遲遲不敢行動。

　　說到底，還是他的懦弱。經過昨夜溫晴朗的告白，他恨不得揍自己一頓，但是，以後不會了，他要去訂戒指，還要準備花，還要……

　　這一年，柯氏集團總裁和他的同性愛人在福城舉辦了盛大的婚禮，媒體大肆報道。柯勁沒有顧忌任何人，他要讓全世界知道，他和他生命中的暖陽會一直幸福下去。

　　番外四 生命中的暖陽

　　某天早上，溫晴朗醒來，他想起夜裡那個夢，問正在給他早安吻的男人：「我在牛排店打工的那年，有個客人在一個月裡每天指定我做份牛排讓人送過去，那個人是不是你？」

　　那一年十八歲的溫晴朗只是個幫廚，還沒有給客人單獨做菜的資格，因而餐廳接到這樣一份訂單，可謂十分奇怪。然而，在溫晴朗戰戰兢兢地做完一個月的餐後，那邊也沒再續定。後來一段時間，溫晴朗糾結於自己廚藝太差而趕走客人，因此更加苦練廚藝，反而忽略了這位從未露過面的客人這番舉動的根本目的。

　　也不知怎麼昨晚會夢到打工那會兒的事，夢裡，他正戰戰兢兢地被餐廳經理批評，說他廚藝不佳因而讓餐廳損失了一名重要客戶。其實，現實裡這些都是沒發生的，但他反而想起那會兒和藹可親的經理低估了一句「Y集團的大訂單是沒希望了。」

　　接吻被中斷的柯勁愣了片刻，「我以為你知道？」

　　溫晴朗突然明白過來，難怪那時柯勁會說讓他再追一次，真是沒想到先追對方的人會是柯勁。只是，哪有別出心裁的追人方式，人沒見到不說，連個姓名也不曾透露，就連餐食也是外送過去。更不用說再見面時，已是時隔兩年之後的廚師大賽。

　　「所以，當時我領獎時，你說『很高興再次見面』。」溫晴朗無奈地在柯勁嘴上啄了啄，現在想來這個誤會竟是異常甜蜜，讓他忍不住加深了這個吻，也令反應過來自己年輕時幹了蠢事的柯勁再不能想其他。

　　早上就應該多做點相親相愛有利於生命和諧的雙人運動。

　　柯勁二十三歲的聖誕節，天上飄著雨絲，他穿著大衣在聖誕金曲飛揚的街上漫無目的地行走，滿心的煩躁無處排解。他生理上的父親柯行峰又做了件令他異常憤恨的事。為了讓柯勁進柯氏工作，柯行峰在柯勁即將應聘其他集團這件事情上作梗，不但攪和了他的工作，更是用手段潛進他居住的公寓拿走了他的護照。

　　柯勁第一時間報了警，儘管知道這番舉動毫無意思，但此時的他羽翼未豐，遠不足以對砍柯行峰，能做的無非是給對方添點堵。警察做完筆錄，採完證據後就走了。他心煩意亂，不願對著被人弄得凌亂的房子，於是就一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細密粘膩的雨絲佈滿臉頰，南方的冬天就是這樣的粘膩煩悶，柯勁對著滿街掛著聖誕紅色與不倫不類發著傳單的「聖誕老人」。這一瞬間，他心中閃過退卻的念頭，既然在國內如此不如意，不如就此遠走他國，也不用再理這些糟心的事情。

　　「您好，聖誕快樂。」

　　印著卡通小牛頭的傳單遞到眼前，柯勁無意識地抬頭，先是和卡通圖一樣的螢光招牌，這是間牛排店。而後，高瘦的大男孩就這樣直直的印入眼簾。他穿著毫無新意的紅色聖誕服，臉上沒有不倫不類的白鬍子，大紅的顏色襯得他的五官越發的眉清目秀，笑起來……

　　柯勁一愣，渾身的粘膩與陰冷好似剎那間被暖陽拂過，淡淡的暖意直入心底。他怔怔地接過A5大小的紙張，目光卻未從男孩的臉上收回來。

　　猝不及防，一見鍾情。

　　男孩大概是被看得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眼裡浮現純粹的擔憂：「雨越來越大了，要不您進店裡坐坐。我不是，不是那個意思。我們老闆很好的，您不用，不用消費也可以的。」

　　看著同樣浸在雨裡，比他好不了多少的男孩，柯勁真心實意地掛上一抹笑，轉身進了店裡，點了那家店最貴的套餐。同時，也從服務員的口中知道了男孩的名字。

　　溫晴朗。

　　那個陰鬱的聖誕夜，突然照亮他生命的小太陽，之後的半生，他幸得老天垂憐，與他的小太陽牽手一直走到時間的盡頭。

　　後記。

　　世間最浪漫的事，就是遇到一個人，和他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不知不覺，柯勁和溫晴朗的一輩子就過去了，他們愛了對方一輩子，做了世間最浪漫的事。

　　願你們也能早日遇到生命中的溫暖和晴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