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看好店，莫度先生。”安純之回過頭叮囑， 在‘莫度’上面加重了語氣。

　斯特蘭奇哼了一聲， 還是抱著雙臂氣勢洶洶的走到櫃檯後坐好不動了。

　安純之這才放心了， 和史蒂夫一起出了門直奔對面的咖啡館。

　這家咖啡館和第十五大道附近的建築風格都一樣，袖珍， 老舊， 普通而風格保守。

　安純之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後，發現旁邊牆面上刷著的漆都有些發白剝落，面前沉重的木質方桌也有些顏色發暗，但是都很乾淨。咖啡館的整體裝修很樸素， 並沒有華麗的地方。再加上沙發旁的天花板上垂著圓柱形的小燈，燈光是暖橙色的， 直接在店裡營造出了一種安謐而曖昧的氣氛。

　——有一種老舊年代的時代沉澱感。

　安純之覺得，對於這種故意營造的風格來說， 或許店裡老舊的方桌和破敗的牆壁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加分項吧。

　恐怕美國隊長對這個咖啡館會滿意一些。

　他正想著的時候，史蒂夫已經點好了單：“我要的是哥倫比亞咖啡。安，你呢？”

　“那我要……冰咖啡吧。”安純之猶豫了一下， 說。

　以前他最多只喝過自己店裡賣的罐裝咖啡，又沒有人請他喝過咖啡， 突然來咖啡館看到眼花繚亂的名冊還真有些不知所措。

　“晚上喝冰的，腸胃有點受不了吧？”史蒂夫差點想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強行克制住才委婉的問。

　他忘了在甜甜圈的眼中， 他們應該是剛認識的人才對。

　這麼說教人是會被討厭的。

　“那就焦糖瑪奇朵。”安純之從善如流的換了。

　美國隊長那個欲言又止的表情還真是讓他有些心虛。全美的道德楷模皺一下眉， 他就心驚肉跳一下啊。

　服務生確認他們點的單後便帶著名冊離開了。

　在等待咖啡的這段時間裡， 安純之也想找點話題說一下，不然相對著沉默太尷尬了。但是……好像沒有什麼可以問的？

　‘美國隊長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嗯，忙著拯救世界，剛才電視上還在放呢。’

　‘美國隊長你現在多大了？還適應現代社會嗎？’‘——九十多，你們都知道。當然不太適應，我現在還在用記事本記東西呢。’

　安純之苦惱了起來。

　電影裡關於美國隊長的事情能說全都說了——這樣他根本沒什麼可以問的話題啊！

　好在安純之的煩惱沒持續幾秒鐘就被打斷了，是史蒂夫先挑起了一個話頭：

　“安，皇后區這邊的治安還好嗎？”

　“治安？”安純之還沒想臉色就變得微妙了起來，含糊的說，“還可以吧。”

　如果不提那些小混混或者搶匪總喜歡找他這樣的亞裔小年輕下手的事，那這附近的治安還算是可以的。

　“……”史蒂夫的眼神又變得變得有些銳利，他定定的盯著對面眼神遊移的甜甜圈，心裡有了自己的判斷。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他垂下眼簾溫和的說，把桌子一角上放置著的便簽紙撕了一張下來，從口袋中摸出筆唰唰的寫著。

　“呃……呃？”安純之有些懵了，“什麼？電話號碼？”

　修長好看的一隻手把便簽紙遞了過來，還催促似的往前伸了一下。安純之只好遲疑的接住，低頭一看。

　——便簽紙上工工整整的寫著一行電話號碼。下面一行字跡是復仇者大廈的地址，第三行則簽著史蒂夫羅傑斯的名字。

　“這到底是……”

　安純之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只能開玩笑似的問，“是附帶電話號碼的簽名嗎？這可太珍貴了，我會好好保存的。”

　史蒂夫搖搖頭，神情有些嚴肅的說：“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和目前的住址。呃，如果你以後遇到什麼事情……”

　史蒂夫雙唇微抿，神情變得有些侷促：“我是說如果有任何不正常的事情，比如搶劫，綁架或者別的什麼，無論大小事都可以給我打電話，我會儘量趕在五分鐘內過來。”

　“……”安純之攥著紙條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個美國隊長……怕不是別人假扮的吧？

　看到黑髮青年奇怪又彆扭的神情，史蒂夫也知道他的表現有些過火，扭開臉補充了一句：“你也知道我是來皇后區出差的。當然……具體任務內容不能告訴你，但是我希望平常這附近有什麼異常的事你都能告訴我，只是隨便留意一下。”

　他聳了聳肩，左右打量周圍有沒有在偷聽的人，臉上努力露出一副自然的模樣：“就算只是搶劫，也說不定能幫助到我。”

　金發的超級士兵一臉的欲言又止，還有滿是不能把話說出來的愧疚心虛，儘管如此還在誠懇的努力試圖說服他。

　安純之臉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不再猶豫的點頭答應了。

　所以美國隊長看似湊巧的來他的店裡，其實也是有預謀的？希望他能幫忙留意附近的情況，所以才專門請他喝咖啡拉近距離啊。

　皇后區最近要出什麼事了嗎？彼得帕克還沒上大學，蜥蜴人啊章魚博士啊這些大反派應該都還沒露什麼苗頭啊？

　但是要是說電影中沒有這樣的情節，安純之也能理解。這個世界裡把太多部電影混合在一起了，指不定哪個地方就有交集。現在就算告訴他蝙蝠俠和夜魔俠是好朋友他都不會驚訝。

　“那就多謝了。”聽到安純之答應了，史蒂夫露出了靦腆又開心的笑容，連忙又說，“為了感謝你的幫助，下次我來給你帶禮物。”

　安純之一想就心安理得的同意了。

　既然他成了美國隊長的眼線，那麼接受報酬是正理。

　正好服務生用托盤把他們的咖啡送了過來，兩人也就不再說話，各自端起咖啡小口嘗著。

　“我突然覺得……”史蒂夫話音一頓，盯著自己的咖啡杯有些苦惱，“我們在晚飯前喝咖啡是不是不太好？”

　安純之也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空蕩蕩的，他有些餓了。

　“確實，你是不是也餓了？”安純之突然興致勃勃的坐直身體，邀請道，“一會兒要不要嘗嘗我的手藝？正好我能給你講講最近已經發生過的情況。”

　史蒂夫正求之不得，立刻就答應了。

　兩個人說走就走，幾口喝完咖啡就回了店裡。

　“喬貝利安，去找你二哥！我可沒時間哄你。”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起，是斯特蘭奇悠閒的躺在櫃檯後的躺椅上，無聊的看著電視。

　送走了那幾個女生的夏洛克雙手都插在口袋裡，不開心的轉頭望過來，反唇相譏：“我可沒有你這麼一個自大又愚蠢的哥哥，也沒時間哄那隻笨貓。真是無聊。”

　話是這麼說著，他還是蹲下去，很不耐煩的把跌跌撞撞跑下來的小白貓摟進懷裡。

　“……”安純之。

　“……”史蒂夫。

　被慢了幾秒推開的玻璃門這才碰撞到鈴鐺，發出了清脆的一聲響聲。

　斯特蘭奇和夏洛克都轉頭看了過來，臉上頓時變得一片空白。

　外面的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正是飯點，店裡暫時又沒了客人，只剩他們四個人在門口和店裡呆若木雞的對視著。

　空氣中一片詭異的安靜。

　“……莫度先生，我不是讓你看好喬貝利安的嗎？”安純之強裝鎮定的咬牙開口，“把它送回二樓去。”

　事態緊急，斯特蘭奇一句頂撞的話都沒說，非常乖巧的站起來大步走到夏洛克身邊，接過小白貓就轉身上樓。

　“等等——”史蒂夫突然有些急促的叫住了他。

　斯特蘭奇的脊背有些僵硬了。

　“怎麼了嗎？”他轉過頭，若無其事的皺著眉問。

　“這隻貓叫喬貝利安？”史蒂夫感興趣的走過去，仔細觀察著小白貓，表情有些怔愣，“這隻貓……”

　他遲疑的轉頭看看安純之，似乎是認出來了，確認的問：“這隻貓是你養的嗎，安？”

　夏洛克和斯特蘭奇的神情都不由自主緊繃了起來，眼神盯向了安純之，等著他的回答。

　安純之雖然看著又傻又甜，但是一些重要的事其實他在心裡都早有成算。

　畢竟掉馬甲這種戲劇性的事太容易發生了。所以每一件事他都會想一個最終用來掩飾的藉口。比如上次去給神奇四俠送外賣，又比如這一次小白貓被認識的人所看到。雖然這最後的辦法不如一直瞞著的好，但也算是最後一道遮掩的防線了。

　——所以他並沒有像斯特蘭奇和夏洛克一樣徹底緊張起來。

　“對。”安純之繼續裝作鎮定的回答，“這隻貓是我養的。”

　“但是……”史蒂夫眉頭皺的更緊了，觀察著小白貓熟悉的模樣不知道該怎麼說，“這隻貓和我另外一個朋友養的貓一模一樣。那是他救的一對夫妻送給他的。”

　“你說的是迪迦嗎？”安純之主動挑明。

　斯特蘭奇和夏洛克的神情又是微變，只不過這次兩個人驚訝的地方就不一樣了。

　——不管怎麼說，這還是安純之第一次主動在夏洛克面前挑明暴露了自己的馬甲。

　“你也認識迪迦嗎？”史蒂夫很是驚訝，隨即又看向了小白貓，“那這隻貓——”

　“沒錯。”安純之接過了他的話，“迪迦說他是光的身體，平時不需要變成人形，所以貓沒有地方養，就讓我養了。”

　“我們是朋友。”安純之淡淡的瞥了斯特蘭奇和夏洛克一眼，“在他剛醒過來的時候，一些常識都是我教的。”

　在頂頭上司的隱秘威脅下，夏洛克表情誠懇的點頭贊同。

　“原來是這樣。”史蒂夫相信了。

　——其實這也是實話不是嗎？在系統剛把安純之帶過來的時候，這個世界的一些常識可讓他惡補了好久啊。什麼奧斯本集團，韋恩集團，斯塔克工業，各種電影的各個人物全都混在了一個世界裡，簡直讓他頭暈。

　但是下一刻，史蒂夫的神色就變得嚴肅了起來，按住安純之的雙肩，認真的說：“安，這件事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了。現在很多人都在找迪迦，只不過因為他習慣一個人行動，戰鬥完就又會消失，誰也找不到他，現在局面才會這麼平靜。”

　“如果有別的心思的人知道你是迪迦的朋友，是唯一和他有關係的人，那麼危險就會找上你了。”

　史蒂夫只要想想就擔憂極了。

　瞧瞧他這個小網友，身體瘦弱，性格溫柔靦腆，沒有一點攻擊力。偏偏還是迪迦唯一的朋友——史蒂夫非常能理解迪迦為什麼選擇和安做朋友。

　沒錯，他的摯友甜甜圈就是這麼好！

　但無論是軍方還是神盾局，又或者是民間，那些人對迪迦的想法他也都是清楚的。如果這個關係被爆出來，那群人能做出什麼樣的事簡直不敢想像。

　看來他得更關心一下甜甜圈的日常生活了。

　“嗯，我知道的。”安純之微笑了起來，心裡微暖。

　這個最後的解釋雖然能稍微遮掩一些，但確實有這個硬傷。沒想到美國隊長知道後的第一反應就是先幫他瞞著。

　史蒂夫這才意識到他還在攥著青年的肩膀，被燙到似的連忙鬆開了手，不自然的僵硬笑著。

　“好了，既然這一會兒店裡沒人，那我就暫時關一會門吧，都上二樓去等著，我做飯。”安純之沒了需要顧忌的事情，也爽快的說。

　他本來還想把小白貓藏在臥室裡，再請美國隊長嘗嘗他的手藝呢。之前在復仇者大廈的時候就憋了好久了。

　史蒂夫點頭應允。

　……

　在時間又過去了半個多小時後，盛著熱氣騰騰的食物的碗和盤子擠滿了二樓客廳裡的小方桌。

　桌子的四周，分別坐著斯特蘭奇，安純之，夏洛克和史蒂夫。

　大型鋼鐵俠模型委屈的在地毯上倒著，無人問津。然而面對面的四個男人還是沉默而氣氛詭異的僵坐著。

　史蒂夫很勉強的盯著旁邊的帳篷，臉上的笑容越發僵硬：“安……你的這兩個店員，平時都是和你一起吃飯的嗎？”

　——天天吃著甜甜圈做的飯，還都睡在這裡！他們就睡在甜甜圈的門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