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其實鐵鏈捏合在一起很容易,對安純之來說,就像揉橡皮泥一樣簡單。
但是這感覺也和一圈橡皮泥綁著他差不多,他得費心思的把斷掉的那一節重新捏成鐵鏈的形狀,有一點棱角歪歪扭扭的,都會看起來很奇怪。
就是這一點上才讓安純之頭疼。
“我真恨我沒學過手工。”安純之在心裡抱怨,“自己笨手笨腳的。”
“現學也來得及。”系統安慰他。
也是。
掏舌者還癱在地上像被定格了一樣,被打得沒有緩過來氣。科特也在旁邊被吊著,震驚的安靜如雞。
安純之已經捏過了一次,好歹熟悉了點。抱怨歸抱怨,這第二次還是很快就把鐵鏈捏了回去。
“準備好了?那我消除記憶了。”系統提示道,“既然這樣了,那我順便給你講解一下,同一個人記憶不能消除太多次,不然會變成白痴的。”
“一會兒你還想做些什麼的話,得顧忌一下科特米勒——比如假裝不小心把他打暈什麼的。”系統貼心的出招。
安純之點點頭,又歪過頭保持剛才被綁著的姿勢,露出一臉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表情。
科特米勒眨了眨眼睛,眼神就迷茫了起來,有些恍惚的晃了晃。
掏舌者一聲呻/吟,在地上動彈了一下,僵了一會兒才很艱難的爬了起來。
他佝僂著腰搖搖晃晃的撿起刀,疼的呲牙咧嘴,兜帽下的臉有些蒼白,眼神也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下意識看向離得最近的安純之。
安純之及時帶著一臉茫然和膽怯的補充:“你突然摔倒了。還……還暈了好一會兒。”
掏舌者抬手摸了摸生疼的後腦勺,又捂了捂同樣疼的一抽一抽的小腹,陰鷙的眼神四處搜尋了一下,定格在了不太平整的地面和離得很近的牆上,惱怒的咒罵了一句:“該死的!”
然後掏舌者就洩憤似的用刀背狠狠敲擊了幾下地面,走到旁邊換了個地方站著。
“說到哪裡了?”掏舌者歪著頭,又找回了自己的危險氣勢,“哦,我為什麼要殺了你們啊。”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殺人順序,現在離安純之近一些,就開始舉著刀在安純之臉上比比劃劃,放過了科特米勒——後者在旁邊悄悄鬆了口氣,表情又有些擔憂得發緊。
掏舌者反覆比劃著,聲音又恍惚了起來:“看看你這個表情,多鎮定,輕蔑又厭惡……別看你長得瘦弱又總是一副無辜的樣子,我就不知道你是個xx!”
還是第一次被罵成xx的安純之:“……”
他深呼吸了一下,臉上擠出一個微笑,默默先把這件事記在了心裡的小本本上。
不好意思啊,他表情鎮定是因為他剛揍完掏舌者,所以實在生不出什麼恐懼來。
“對,就是這個微笑!”掏舌者的情緒一瞬間激烈了起來,把刀尖狠狠的抵在安純之的臉頰上,換來了一個下意識的瑟縮。
科特在旁邊看得更揪心了,嚇得眼睛一眨也不敢眨。他生怕在下一瞬間,掏舌者就會殘忍的割開安老闆的下頜,順著往下開膛破肚,看著人慘叫著活活痛死才發出酣暢淋漓的大笑……就像他昨天看到的那個男人的下場一樣。
“誰總對你這麼笑?”科特膽顫心驚,可他聽到安老闆還不怕死的這麼問,“安德魯還是馬修,又或者是誰?你已經殺了他嗎?”
掏舌者被這麼一問,似乎有些回過了神,快意的回答:“當然是馬修。”
“安德魯……安德魯只是個倒霉蛋。”掏舌者承認,遺憾的說,“那時候我多笨拙啊,上網學了不少理論知識,也只敢混進大學課堂聽幾節課,花了好久才處理了他,我只是想找個練手的人——不過只要看到他那副無辜的樣子我就恨得發狂,怪就怪他和馬修那麼像吧。”
“然後終於輪到了馬修。”
掏舌者臉上露出了讓人不寒而慄的恐怖微笑。
……
“你推測凶手可能有戀母情結?”摩根費解的問。
“這是一種可能,你仔細看看這些被害者的資料。”
戈登這時候已經回到了警局裡,凝視著小黑板上的被害者照片,說,“他們的共同特徵不僅是身體瘦弱,性格內斂,以及都是未成年男孩。”
“他們還都沒有母親。”
夏洛克也不動聲色的跟到了警方分給行為分析小組的房間裡,聞言拿著資料紙若有所思的讀著:
“……安德魯的母親病死,馬修的父母在他七歲時出了車禍去世,阿瑟的父母離婚後他跟著父親生活。很有可能是第四位失蹤者的科特父母不合,失蹤那天早上他才和他媽媽大吵了一架。”
“也許凶手在挑選對象的時候不是有意選擇了他們。在潛意識中他認為那些母親都是無辜的,被背叛的。”戈登說,“這可能和他的自身經歷有關,或許是相似的背景。”
行為分析組裡同樣身體有些瘦弱的瑞德瞭然的接口:
“——所以他才要替那些母親懲罰他們的兒子,他帶著這種想法開始殺人。”
“我記得你說把舌頭和內臟一起掏出來是另有寓意?”摩根第一反應就想到了夏洛克的這個猜測。
夏洛克卻已經想到了別的方面,他把雙手插進了口袋裡,胸有成竹的問:“凶手為什麼會每天都找到目標,接連幾天犯案?他怎麼會這麼清楚他們的資料?”
戈登和摩根不由得對視了一眼。
“他們周圍肯定有同樣一個人,他需要觀察他們,或者他根本就認識他們。”戈登稍微提高了聲音,大步走向放著被害人資料的紙箱,對其他的小組成員說,
“再仔細的追查一遍他們周圍的關係鏈,查看他們從小到大的精神報告,家庭背景,居住環境,還有那些監控,把時間再往前擴展幾個月或者半年,找找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等在門口聽著的喬治警官連忙指揮著警員進來一起幫忙,房間裡頓時一片忙亂。
“我們要找一個有戀母情結的年輕白人,他身體瘦弱,表現孤僻,家庭背景很可能和被害者相似。”戈登說。
警局的追查漸入佳境,史蒂夫在小巷裡一無所獲後接到了賈維斯的電話。
“羅傑斯先生,電器商場的訂單和沿路的交通監控顯示,你要找的那位安先生在買完電視後穿過一條沒有監控的小巷時失蹤了。”賈維斯匯報他瞭解的情況,
“因為小巷外的第十五大道上,平安商店的所屬人正顯示為那位安先生。”
“我知道。”史蒂夫的臉色沉了下去,他握著手機環視這條小巷,有些無力的攥緊了手掌。
“但是——”賈維斯的聲音居然又響了起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根據判斷,安先生有一定可能是被‘掏舌者’帶走了,所以我交叉比對了前四個失蹤者周邊的關係網和相關監控,發現了有一個可疑身影多次出現過。”
“什麼?”史蒂夫的表情一瞬間轉為驚喜,他壓抑著心情繼續聽著。
“雖然他出現在監控裡的地方不多,但分析是同一個人的可能性很高。所以我順勢找出了他在半個小時前驅車開往郊外的一個地址,羅傑斯先生,需要把地址發給你嗎?”
“發過來吧。”史蒂夫快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了。
他迫切的想要趕過去確認安有沒有被掏舌者抓去,現在是否平安。
“馬修啊馬修……”
地下室裡,掏舌者嘆息似的反覆唸著這個名字。
他剛才那個表情太過恐怖,嚇得科特的呼吸聲都突然消失了。
“馬修從小就喜歡裝乖。”掏舌者緩緩的說,“他身體不好,長得還可愛,總是無辜的笑著,仗著他悲慘的身世獲取我媽媽對他的憐愛。”
“他就是個惡魔,但誰都把他當成純真可愛的小天使看待。從小到大,但凡出了什麼錯挨打的最後都會變成我。也是,我一向不會辯解。他就在旁邊看著笑著,無辜極了。”
掏舌者眼中露出了恨意,安靜的地下室裡只迴蕩著他一個人憤恨的聲音。
“他那根舌頭像是抹了蜜一樣,說好話哄得我媽媽把他疼的比我這個親生兒子待遇都好,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認了。但他千不該萬不該……”
掏舌者的表情猛然猙獰了起來,一把揪住了安純之的衣領,勒著他往自己的方向拽。
“他不該背叛了我媽媽!”
“既然那麼喜歡討我媽媽歡心,說是把她當成親媽媽一樣的存在,那就別惹她傷心啊!一個從沒聽說過的姑媽一出現,他就跟著走了?還說那是他僅存的親人?”
“輕易獲得了我媽媽的感情,又毫不珍惜的扔在地上踩碎?他知道我媽媽有多傷心嗎!”
掏舌者又嫉妒又痛恨的吼道,眼圈有些發紅。他情緒激動之下根本沒發現被他緊勒著的安純之臉不紅氣不喘,像個沒事人一樣。
掏舌者調整了一下刀尖的角度,抵在安純之的胸前,他陰鷙蒼白的臉上突然流露出一抹神經質的笑意,也不再生氣了。
“所以我挖出了他的舌頭,讓他再也說不出那些迷惑人心的話。但這樣也太便宜他了,所以我剖開他的胸膛,看看他那張臉上還能不能再對我露出無辜的微笑。”
掏舌者講述的聲音越來越輕,“美妙啊。”
“所以說……要怪,只能怪你們太像他了吧。”他手下的刀尖一用力,準備刺進去割開安純之的胸膛。
“沒辦法了,再洗一次記憶吧。”安純之在心裡說。
夏洛克還不來嗎?再不來他就真的要自己動手解決了啊。
他是真不想讓警方把這事和超級英雄聯繫上,又要查。
系統還沒有回覆,地下室的鐵門就被“砰”的一聲撞開了,那動靜大的幾乎像是被炸開的一樣,撞在牆上反彈回來又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一道狂怒的身影衝了進來,手中的花瓶猛然砸了過去。
安純之一愣。
——近在咫尺的掏舌者慘叫一聲,表情痛苦扭曲了起來,往旁邊臉朝下的摔了下去。他大概是撞到了鼻子,伴著咔嚓的一聲脆響,狼狽的在地上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