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練了許久的車,紀呈終於要考科二了。
這天晚上,為了讓紀呈早點去睡,陸君先索性沒有進書房寫作,免得紀呈又偷偷摸摸地什麼事都不做,光顧著偷看他,浪費休息時間。
不過他沒去寫作,紀呈倒是去書房了。
他,終於等到了導師的二稿回覆,要開始改第三稿了。
紀呈覺得心虛了這麼多天,他終於能光明正大了,底氣足得很。
陸君先見自己沒有去書房,紀呈居然還是去了,以為自己前兩天誤會他了,也跟進去看了看,就見紀呈打開了電腦,真的認認真真改起了論文。
走過去一看,哦,三稿了。
「二稿什麼時候改完的?導師都回覆了?」
陸君先忍不住說他,心想這小子,昨天還在裝模作樣改二稿,今天就改三稿了,不怕露餡?說謊都說不利索。
紀呈聞言,猛地一僵,整個人坐得筆直筆直,被自己蠢哭了。
放在鍵盤上的手哆嗦了一下,沒敢看陸君先,低聲道:「二稿前兩天發給導師了,他沒回覆的時候,我只是自己檢查檢查。」
前兩天,那是前兩天嗎?那得是前好多好多天。
陸君先站在紀呈背後,輕輕地哼了一聲,沒讓紀呈聽見,也沒有戳穿他。那手啊,快抖成篩子了,讓人又好氣又好笑的,就不欺負他了。
「稍微改一會兒,早點休息,你明天要考科二了。」陸君先說著,轉身離開書房了。
紀呈這才鬆了口氣,緩緩地放鬆了僵直的背,心裡一陣後怕,撲通撲通的,說謊真的不好。
陸君先不寫作,左右看看也沒什麼事,準備去放映室看個電影,剛打開設備,手機響了,是虞自群。
現在都八點多了,陸君先有些意外,他們除了工作,已經不怎麼私下聯繫了,不知道虞自群有什麼事。
「什麼事?」陸君先接了電話,開門見山。
【嘿,你這話說的,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不能。」
虞自群:……
【說正經的,你在忙嗎,出來喝一杯吧,心態崩了。】
陸君先聽著電話裡虞自群滿懷滄桑的語氣,料想他是真的心態崩了,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麼。
想想書房裡還在寫論文的紀呈,陸君先心裡也一陣苦悶,正愁沒人說呢,於是就應了。
出了放映室,走到書房,想和紀呈說一聲,樓下就傳來了車喇叭滴滴聲。
「有人來了?」紀呈扭頭看進來的陸君先。
陸君先點點頭,道:「我要出去一趟,你改完了早點睡,養好精神,明天要考科二了。」
紀呈聞言,心裡瞬間擂起了戰鼓。
「你幹什麼去?這麼晚了,不安全。」紀呈說著,站了起來,眉頭微微皺起。
「出去喝一杯,沒什麼事,放心吧。」
「和誰啊?」紀呈靠近陸君先一步,滿臉不放心,大晚上出去喝酒,哪裡讓人放心了?
陸君先看著他一步步蹭過來,還一直問,沉默了一下,看著紀呈,臉色不如以往柔和了。
紀呈被看得心裡毛毛的,不敢蹭過去了,僵硬地站好。
「和虞導。紀呈,你要管我的私事?」
紀呈心裡咯登一下,心想,他的確沒資格管,問得太多了。
他愣愣地站在那裡,垂在腿側的手握拳,又背到身後去,緊張又不安地捏在一起,蹭著自己的後背。
但是,和虞自群大晚上出去,真的沒法不在意。
「我……我能不能也去喝一杯。」紅起耳朵,紀呈忐忑地問。
「不能。」
「哦。」
心裡哇涼哇涼的,紀呈蹭後背的手不蹭了,握緊的拳頭也鬆開了,垂回了身側,看上去淒淒慘慘的。
陸君先一看他這可憐巴巴的樣子,心裡就很無奈,上前拍了拍他。
「你明天要考試,不能熬夜不能喝酒,早點休息吧。」
不讓跟去,紀呈不太高興,可是他也不想惹陸君先不高興,只好緩緩地點點頭應了。
「那你早點回來。」
「好。」陸君先應了,又拍拍他,轉身出去。
紀呈愣在書房裡,心裡難受,大半夜的,跟前任出去喝什麼酒。
這麼想著,聽到樓下陸君先關門的聲音,紀呈忙跑到窗邊,拉開窗簾往外看,就見陸君先上了一輛車,走了。
什麼改論文,瞬間沒了興致。
下樓和毛毛玩,緊緊相擁,默默一起等待陸君先回來。
陸君先上了虞自群的車,就見虞自群面色慘淡,的確不如以前那麼精神了,看上去心態崩得挺厲害。
「你怎麼了?生日那天就看你怪怪的。」
虞自群嘴角一抽,重重地歎一口氣,「邊喝酒邊說吧,太久沒喝酒了,憋死我了。」
陸君先:……
「你不是說戒酒了?」
虞自群:……
找了個酒吧,兩人坐在相對安靜的角落裡,虞自群直接要了一箱酒。
陸君先看著他直接乾瓶,自己默默地拿了個小杯子,嘬了一口,不負責陪喝。
「說吧,怎麼了?」
虞自群咕咚咕咚猛喝下一瓶,大喊一聲「爽」!
陸君先:……
「我現在也就敢在你面前喝酒了,我待會兒要是喝醉了,請一定要把我帶走!千萬別讓孟戈來!」
陸君先:……
「吵架了?」
虞自群聞言,看了陸君先一眼,繼續喝酒,想了想,搖了搖頭,沒吵架。
「我覺得,我可能要分手。」
「你們不是挺好的?你不就是喜歡孟戈那種黏黏的,你可沒少在我面前炫耀。」陸君先嗤笑一聲,繼續拿杯子小嘬一口。
「太黏了,太膩了,不喜歡了。」虞自群眼神閃避著,咕咚咕咚又喝下一瓶。
「黏黏的不好嗎?」
陸君先問著,晃了晃手裡的酒杯,看似在問虞自群,其實也在問自己。
「好啊,黏黏的多可愛,會讓你覺得他的整個世界裡都是你,甜得不行,心都要化掉,想把一切都給他。」
虞自群一邊說,一邊又拿了一瓶酒,見陸君先不和他乾瓶,自己左手一瓶右手一瓶,匡當乾一下,左一口右一口地喝。
陸君先:……
他算是看出來了,說什麼要談一談內心的苦悶,虞自群壓根不願意說真正想分手的原因,光是找他喝酒呢。
「喜歡那你就別分。」陸君先白他一眼。
「要分,他和我想的不一樣,想把一切都給他,但是有些東西是給不了的你懂嗎?」虞自群說著,忽然看向陸君先,問:「上次孟戈和紀呈打架,是真的嗎?孟戈真的打架?」
陸君先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反問道:「他跟你動手了?」
「那倒沒有,我只是忽然發現他力氣挺大的,我hold不住他。」
陸君先:……
他第一次聽說,因為力氣比不上男朋友,所以氣得要分手的……
「那你可真得掂量著,莫名其妙說分手,小心他真的揍你。」
虞自群:……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一個咕咚咕咚乾瓶,一個小口小口嘬酒。
陸君先見他不說孟戈的事了,忽然問:「你說,一個缺愛的人,能分得清感情嗎?」
「什麼感情?」
「對偶像的,對戀人的,或許還有別的,因為各種關心。」
虞自群聞言,嗤笑一聲,「那麼多追星的粉絲,你猜她們能不能分清對偶像是哪種感情?濾鏡太重了,她們或許自己都不知道,何況是一個缺愛的人。」
陸君先聽著,一口悶掉了杯子裡的酒。
其實他也是這麼想的,他覺得紀呈是分不清的。
「所以,為什麼要給他那麼多關心呢?讓他誤會,也是你自找的。」
陸君先:……
懶得理他,陸君先給自己倒了杯酒,又是一口悶,被他說得更鬱悶了。
「你說的是誰?紀呈?你們在一起了吧?」
「沒有。」陸君先淡淡地說著,同樣不願意把事情說出來。
「哼,你不說清楚,是解不了愁的。」虞自群哼哼著,老大不滿意。
陸君先瞥他一眼,「你不說清楚為什麼想分手,我也同樣幫不了你,喝你的酒吧!」
虞自群:……
說好的一起喝喝酒,解解愁,因為互相不願意暴露一些事情,失敗了,只剩下了喝酒。
兩人避開了不願意說的事,又閒聊著喝了許久,喝到虞自群完完全全的醉了,他才肯離開。
陸君先喝得不多,微醺中,還沒怎麼醉,但是開車是沒法開了,扶著虞自群出了酒吧打車。
虞自群走到酒吧外面,被冷風一吹,稍稍清醒了一些,扒拉著陸君先不放手,嘴裡大聲嚎叫著。
「帶我走!一定要帶著我!別把我扔酒店!救救老夥計吧!」
陸君先:……
醉得跟有毒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喝的是毒酒。
虞自群一開始就說了,醉了一定要把他帶走,現在又這麼鬼哭狼嚎的,陸君先也不知道他和孟戈究竟怎麼了,就沒有打電話給孟戈,斟酌再三,把虞自群帶回去了。
車停到別墅門口,陸君先把人扶下來,虞自群扒拉著他不肯走,一臉戒備,四處看看,仔細盯了一會兒,確定是陸君先的家,才肯放心地跟著。
「我說,我要分手了,你也沒戀愛,我們復合吧。」虞自群一邊走,一邊醉得嘀嘀咕咕,時而又哈哈哈狂笑。
陸君先沒應,當初是怎麼分手的,以後還得重蹈覆轍,他從來都不是一個願意走老路的人。何況聽虞自群的意思,其實他心裡還是有孟戈的,說什麼要分手,也不知道究竟為了什麼大不了的事。
扶著醉漢走到門口,陸君先剛要拿鑰匙開門,門忽然就被打開了,裡面站著眼裡發光,萬分期待的紀呈和毛毛。
「你怎麼還沒睡?快過十二點了。」陸君先心裡有些不滿,扶著虞自群進去。
紀呈看到虞自群的一瞬間,眼裡的光就滅了,眼神都戒備得很。
喝酒就喝酒,還把前任帶回來了,他們發生了什麼?
紀呈心裡的戰鼓擂得咚咚響,趕緊過去把虞自群扶過來。
「我來扶他,你醉了。」紀呈冷淡地說著,把虞自群搶過來。
陸君先放了手,揉了揉額頭,是稍稍有些醉意,主要還是被虞自群給吵得頭疼。
「送他去客房吧。」
紀呈點點頭,冷漠臉看了醉得厲害的虞自群,溫柔是不可能的,扛起來往樓上走。
虞自群喝了一肚子酒,本來就不太舒服,被他這麼一抗,壓到了胃,一陣難受,剛被扛到客房,就吐了紀呈一身。
紀呈:……
他為什麼要被情敵這麼對待……
脫了被吐髒的睡袍,紀呈把虞自群髒了的衣服也扒了,把人扔到床上去。
虞自群被扔得懵逼了一下,睜眼看了看紀呈,暈乎乎得沒看清人,只看到了光光的胸口。
「君先,你答應了?我們復合吧?」
正要給人蓋被子的紀呈渾身一怔,愣在那裡,心裡又涼又難受。
果然,大半夜和前任出去,準沒好事,原來是談復合的事去了,可他還沒來得及表白啊。
這時,陸君先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客房裡的慘狀,擰起了眉頭。
「怎麼搞成這樣?」
歎一口氣,陸君先認命地走進去,給紀呈拿了睡袍換上,又去收拾滿地狼藉。
紀呈還愣怔著,看到陸君先蹲在地上收拾髒衣服和嘔吐物,更難受了,忙走了過去。
「我來,你別碰。」
利索地把東西收拾走,把地板擦乾淨,紀呈又回到床邊,猛地一拉被子,把虞自群蓋住。
陸君先沉默地看著,沒說什麼,下樓去拿煮著的醒酒茶。
等醒酒茶拿來了,正要去床邊餵虞自群,紀呈又衝了過來,接走了他手裡的茶碗。
「我來。」
把虞自群扶起來,紀呈餵他喝醒酒茶,動作當然不算溫柔,但是在陸君先面前,也不至於粗魯。
虞自群還算配合,乖乖喝了,喝完,被紀呈塞回被子裡。
陸君先看出來了,紀呈不高興,臉色難看得很。
原本想著要不要給虞自群擦擦臉和手的,毛巾都拿出來了,陸君先放棄了,他覺得紀呈快要暴發了,要麼哭,要麼凶。
紀呈看到他拿著毛巾,又走了過來,去浴室用熱水打濕,擰乾,出來給虞自群擦臉擦手。
擦完,他看了陸君先一眼,問:「還要擦哪裡嗎?」
陸君先看著他面無表情,手微微抖的樣子,心裡不太舒服。
「不用了,你快去睡吧。」
紀呈站著,沒動。
陸君先也站著,跟他僵持著,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你去睡,我照顧他。」紀呈忽然這麼說。
「紀呈,你明天要考試。」
陸君先皺眉,他今天已經反覆強調過很多遍了,他以為紀呈早早的就應該睡了,沒想到他還不睡,現在又這樣跟他強,讓他心裡有點火。
紀呈聽出了他不高興,手微微顫了一下,靠近了一步,問:「那你呢?要照顧他嗎?你醉了,要休息。」
「紀呈,他只是個朋友。」
「他說,你們要復合。」紀呈低聲說著,又蹭了過來,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著陸君先,一邊伸手偷偷握住他的手,道:「你喜歡男人,我也是男的,我不可以喜歡你嗎?」
陸君先渾身一顫,沒想到他還沒有找紀呈談話,紀呈居然在這種情況下說出口了。
看著紀呈微微顫抖的手握著自己的,陸君先深呼吸一口氣,扭頭看了虞自群一眼,見他睡得好好的,拉著紀呈出去了。
牽著紀呈回到他的房間,陸君先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現在很晚了,你明天要考試,有什麼話,考完試我們再談,好嗎?」
「你要回去照顧他嗎?」紀呈緊緊牽住陸君先的手,還是不放心地問。
陸君先被他強得想發火,但是感受著他的抖抖手,又不忍心說他。
「他睡得那麼死,我照顧什麼?我自己還要睡覺呢!」
紀呈點點頭,心裡卻依然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居然會這麼毫無防備地把小心思說出來了,也不知道自己將面對的是什麼。
陸君先見他還死死地抓著自己,抽回了自己的手,嚴肅地道:「現在,去睡覺,要是今晚睡不好,影響了明天的考試,我們就什麼都不用談了。」
紀呈看他這麼嚴肅,終於不敢再去抓他的手,點點頭,轉身上了床,拉來被子把自己蓋好。
「我睡了,我會睡得很好的,晚安。」
陸君先:……
真是被他氣得哭笑不得。
僵在房間裡,陸君先久久沒有離開。
許久,感覺紀呈應該已經睡著了,陸君先才走到床邊,蹲下來看了看他,一邊替他壓了壓被子,一邊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怎麼就這麼突然呢!總是讓人猝不及防!
醒酒茶都救不了的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