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陸君先在紀呈生疏的手法下發洩了,低哼了一聲,躺在沙發上一陣暈眩,閉眼喘了好久。
等他緩過勁兒來,就見紀呈還在看他。
那眼神,跟看到了奶糕的小狗似的,渴望又委屈,彷彿急待主人一聲令下就要撲上去狼吞虎嚥,但是主人沒說,他就只能乖乖坐著看。
陸君先看得好笑,伸手摸摸他的臉,笑問:「你剛才說什麼?想要欺負壞我?」
紀呈一愣,不敢認。
剛才陸君先滿面潮紅,眼帶薄淚的樣子,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太戳他心了,想看更多更多,又憐惜又想欺負他,沒經大腦就說了那句話。
現在讓他再說一句,他可不敢了,怎麼可以欺負他呢?
「沒……沒有,你聽錯了。」紀呈紅著耳朵否認。
陸君先卻沒有在意,反而笑了笑,然後虛弱地頭一歪,摸著紀呈的手「啪嗒」落下,逗弄他道:「啊,我壞掉了,是這樣嗎?」
紀呈:……
看到陸君先假裝柔弱的樣子,紀呈整個人猛然僵住,耳朵上的紅迅速蔓延到了臉上,嘴唇顫啊顫,手抖啊抖,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就在陸君先以為他想要撲上來的時候,紀呈忽然站了起來,低低地「啊」了一聲,彷彿受到了不得了的打擊,猛地轉身往樓上跑了。
陸君先歪在沙發上看他落荒而逃的樣子,一個爆笑。
原來欺負人,真的很好玩。
很快就是紀呈的生日了,這天陸君先故意在書房裡待了很久,紀呈催他早點休息也不聽,搞得紀呈有些鬱悶,只好和毛毛一起趴在書房的地毯上陪他。
一直等到了十二點,陸君先才關了電腦,跟著一起坐到了地毯上,撲住了紀呈,在他耳邊輕聲道:「十二點了,生日快樂。」
紀呈一愣,轉過身來摟住他,還沒怎麼反應過來,問:「毛毛生日?」
陸君先噗嗤一笑,雙手揉著紀呈的臉,柔聲哄道:「你的生日啊,呈呈寶貝,這一刻起,你正式23歲了,從你23歲起,你的每個生日,我都會陪你過。」
紀呈持續懵逼中,他太久不過生日了,差點反應不過來。
許久,他才顫了顫唇,緊緊抱住陸君先,在他頸邊蹭了蹭,道:「不是每個生日,是每一天,每一天都要一起過。」
陸君先摸著他的腦袋,溫柔地笑著,卻不上他的當,糾正道:「你不在工作的每一天。」
紀呈:……
這個時候就不能哄哄他嗎?一定要分得那麼清?
陸君先知道他心裡在吐槽什麼,沒有理會,起身去拿了藏在書架裡的禮物過來。
「拆開看看。」
紀呈很開心,他很久很久沒有收到過生日禮物了,顫著手把禮盒打開,就見裡面是一隻金燦燦的豬豬存錢罐,和他小時候那隻一模一樣。
他忽然就有些鼻酸,想父母了。
陸君先見他摸著存錢罐的手在抖,伸手牽住了他的手,笑著哄道:「看看它給你存了多少錢?」
紀呈吸了吸鼻子,這麼快樂的時刻,不能哭,點點頭,打開了存錢罐的塞子,抖了抖,小豬肚子底下就掉出來很多一卷一卷的紅票子。
「我都給你捲好了,一卷是一千。」陸君先拿起一卷,給紀呈說明。
紀呈伸出手指數了數,不多不少,十卷。
一萬塊錢呢!
他有一萬塊錢零花錢。
聽上去真是富有,真是令人高興。
「我能用好久了。」
紀呈低聲說著,十分珍視地把錢一卷一卷放回小豬肚子裡,然後塞好塞子,開心地摸摸。
陸君先看得好笑,心裡又軟,上前抱抱他,哄道:「沒了我再給你放,以後再也不會餓肚子了。」
紀呈點點頭,腦袋蹭著陸君先的脖子,開心地咬了一口。
陸君先:……
兩人興致頗高,此時又是炎炎夏日,紀呈忽然想起,陸君先曾經說過,要是夏天晚上騎著小電驢出去兜風吃夜宵,會很有意思。
他突然就想和陸君先一起出去吃燒烤了。
陸君先聽著他哼哼唧唧地請求,沒有拒絕,一起換了衣服,帶著毛毛出門吃夜宵。
雖然沒有小電驢,但是紀呈現在會開車了,從車庫裡取了一輛敞篷的,兩人一狗大半夜兜風。
坐在一個露天燒烤攤子上,吹著清涼的夜風,吃著香噴噴的燒烤,陸君先有些感歎。
「緣分真是奇妙啊,那天晚上,我絕對想不到有朝一日會和你以情侶的身份一起吃宵夜。」
紀呈大口大口吃著烤土豆,聞言點了點頭,「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我心裡的天使,會成為我的戀人。」
陸君先聞言一愣,一邊用筷子給他剝蒜烤茄子的茄肉,一邊笑問:「我為什麼是你的天使?你總說我是你的光。」
「因為你的書拯救了我,」紀呈淡淡地說著,「你的書裡總是充滿了溫暖和希望,我最痛苦的那幾年都是看著你的書過來的,晚上失眠了就看看你的書,會感覺希望就在明天。」
陸君先瞭然,早年的時候,他的確很喜歡寫治癒系的小故事,現在的長篇雖然偏向於正劇了,但他還是喜歡在書裡刻畫治癒系的人物,溫暖的人情關係。
人情冷暖,他偏愛寫暖的一面。
「後來我查了網上關於你的資料,看到了你的照片,我想,你果然是天使一樣的人。」
「你也是啊,你那麼好,也是小天使。」陸君先笑著哄他,夾起剝出來的茄肉餵他。
紀呈一口咬下,沒待說什麼,忽然愣住了,看著街邊一個乞丐,沉默。
「怎麼了?」
陸君先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心想難道是以前挨餓多了,對乞丐很同情?
紀呈愣愣的,從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了他帶出來的一卷一千塊錢,這是他的零花錢,他準備好了這頓燒烤自己付錢的。
「我……我能不能給他點錢?」
「他?」陸君先又看了一眼那個乞丐,微微皺眉,「你要是同情他,咱們給他送點燒烤,讓他填飽肚子就行了。街邊的乞丐,很多都是有組織的騙子,你把錢給了他,他也未必能分到多少。」
「也有很多不是騙子的。」紀呈捏著錢,沒有過去,只是低頭道:「我爸以前就會半夜出去乞討,他白天不停地工作,但是還是不夠付我媽的醫藥費,晚上半夜後就沒有臨時工做了,為了多賺點錢,他就裝乞丐去路邊討錢,不過也沒有討到什麼,別人也是說他肯定是騙子。」
陸君先渾身一怔,怔得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紀呈家那幾年過得很辛苦,但沒想到這麼辛苦。
那些年,網絡上的這些什麼捐款平台還沒有,可以想像紀爸爸也是實在沒辦法了。
「你爸爸很偉大。」沒日沒夜地工作,不顧面子地乞討,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紀呈聞言,卻嗤笑了一聲。
「他偉大嗎?他不過是滿足他自己那顆保護欲的心罷了。我當時還在上初中,想輟學幫家裡賺錢,他不允許,為此打了我好幾次。後來他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一邊不想放棄我媽,一邊不想我放棄學業,時間長了,他保護著我們的同時,也隨意地在我們身上發洩他的怨氣,沒少打我和我媽,我覺得他已經扭曲了。但他愛我們,我不能恨他。」
「他……他可能是壓力太大了,情緒過激。」陸君先說著,心裡卻想著,那個時候紀爸爸或許精神方面快要出問題了。
紀呈點點頭,挺平靜的,淡淡地道:「我那個時候小,有時候特別恨他,覺得還不如我和我媽都死了,大家都解脫。我想,他肯定也特別恨我,恨我和我媽是他的累贅,丟不開的累贅。後來我媽沒了,他忽然沒那麼暴躁了,但還是沒日沒夜的工作,還債。他回來了,也不會和我說幾句話。我偷偷出去打工給家裡賺錢,被他知道了他也不打我了,只是說我應該享受一個孩子正常的生活,學習才是我的路。」
「那個時候我開始看你的書了,我發現世上有很多無奈的父親,他們也許有這樣那樣的缺點錯誤,但是他們對家庭,對妻兒的愛是很深的,只是深得有些沉重。我忽然就想通了,我想和他好好相處,可是他因為長期勞累,在路上出了車禍,手裡還緊緊握著要給我的錢。然後,我連爸爸都沒有了。」
然後,我連爸爸都沒有了。
陸君先聽得鼻子一酸,他忽然想起,紀呈和虞自群因為書打架的那天,他看到了紀呈在書上標注的一句話——其實父親是愛他的,當時他沒能理解。
心裡很不是滋味,陸君先伸手摸摸他的頭,安撫道:「你很好,你爸爸不希望你放棄學業,你現在也成功大學畢業了,爸爸知道了一定會為你高興的。」
紀呈點點頭,蹭了蹭他的手,有些依賴,小聲道:「我可不可以給他一點錢,萬一他也是真的有困難。」
陸君先又扭頭看了那個乞丐一眼,現在的社會,人心難測,真乞丐假乞丐傻傻分不清,堵了有些真正可憐人的路,傷了有些真正善良人的心。
「去吧。」陸君先柔聲說著,紀呈心上有坎兒,已經不能用真真假假勸他了。
紀呈點點頭,聽了陸君先的話,也沒有把錢全給了,只抽了五百出來,然後又帶了一盤燒烤過去。
陸君先遠遠地看著,就見那乞丐對紀呈跪下來道謝,紀呈也沒回來,陪他坐著,看著乞丐吃燒烤,不知道聊了些什麼,夜色下背影有些落寞。
可能是想爸爸了。
回去後,陸君先沒有再提這件事,過去的就過去了,紀呈會有幸福的未來。
第二天,陸君先就帶著紀呈回家過生日了,家裡的長輩都很照顧他,紀呈捧著蛋糕,幸福溫暖地忘記了昨夜痛苦的回憶。
然而,幸福著幸福著,小朋友還是該去幼兒園了。
紀呈這幾天很不開心。
公司裡的培訓已經結束了,烹飪班也結束了,他可以一天到晚黏著陸君先了,但是他就是很不開心。
因為再過幾天,《校內校外》的錄製就要開始了,他要住校去了,每五天才能回家!
這對已經近三個月與陸君先朝夕相處的紀呈來說,堪比要去蹲監獄。
清水台的《皇室密探》已經結局,網絡上紀呈的話題也漸漸減少,陸君先認為,這是一個保持紀呈話題度的好機會,為他後面的拍攝造勢,絲毫不退讓。
紀呈就每天黏在陸君先身上,時不時地哼哼唧唧。
陸君先「冷漠無情」地摸摸他的腦袋,刷著微博,不理會他。
「這個趙鵬是鐵了心了只捧鬍子良了?怎麼把孟戈的資源一個個地都給了他?」
紀呈聞言,不哼唧了,湊過來看了一眼,微微皺眉,道:「故意的吧?」
「他和孟戈什麼仇什麼怨?孟戈好歹也給快線傳媒出了不少力,勢頭正火,聰明人都不會打壓這個小鮮肉。」
「可是孟戈幫過我們。」
陸君先一愣,扭頭看他,「你是說停車場打架那次?」
紀呈點點頭,「舅舅搞了他幾次,他不敢再動你了,正好孟戈是他公司裡的藝人,說不定就是故意出口氣呢。」
好像在理……以趙鵬睚眥必報的性格,動不了他了,可不就得動動可以動的人嗎?
難怪這個鬍子良還一直沿著紀呈的風格在炒作,現在又刻意打壓孟戈,擺明了是在報復他們那次打架。
正這麼說著,門被敲響了,紀呈跑去開門,看到來人,一臉冷漠。
虞自群摸摸鼻子,心想自己也有個把月沒來打擾了,犯得著這麼嫌棄他嗎?
「你不是接了新劇在拍攝了?」陸君先見他來,有些意外。
虞自群今天沒有嬉皮笑臉,走進來道:「請你幫個忙。」
「關於孟戈?」
一眼被看穿,虞自群更尷尬了,走過去坐下,支支吾吾。
「他那個公司,太欺負人了,孟戈少說兩個月沒有什麼資源了,都是十八線藝人撿剩下的扔給他,這是故意打壓他了啊!」
「那你想怎麼樣?你的手也伸不到別人公司去。」
「我想撈他出來啊,大不了付違約金,多少錢我都給他出,再這麼下去,他就要被毀了。可是,那小子不見我,壓根不理我,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虞自群越說越氣,拿起桌上一杯水,一飲而盡。
自己說自己太監,陸君先噗嗤一笑,讓紀呈去給他再倒杯水。
紀呈冷哼一聲,氣呼呼地走了。
虞自群微微挑眉,「他怎麼了?我很久沒來了吧?我又怎麼惹他了?」
陸君先寵溺地笑了笑,「沒什麼,要去錄個節目,幾天幾天不著家,難受著呢。」
「嘖,」虞自群搖了搖頭,道:「你怎麼總是把他往外推,他這樣黏著你不是挺好的?外面的世界那麼豐富精彩,你把他往外推,就不怕他被別人勾引了?」
陸君先:……
是啊,外面的世界那麼精彩,外面的人也那麼多樣,可保不準有比他更溫柔的人去瞭解紀呈呢?紀呈會被勾引嗎?
這麼想著,陸君先輕輕笑了一下。
可是小朋友總要出去見見世界的,沒有人有資格自私地困住他,紀呈不是金絲雀。而他,也對自己和紀呈有自信,隨隨便便就被勾引的,能叫愛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