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顧東掛了電話，微微出神，不過沒有說別的。

　　過了會王萍和顧一民買菜回來了，顧東幫忙拎著菜，兩口子洗了把手，回來看石桌前言敘川也在，客氣的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顧東已經將粥和包子熱好了，遞了餐具過去，說：“酸菜口的茄盒，還熱著。”

　　“昨天你說想吃茄盒，今早兒子就做了，趕緊吃，以後可別說兒子只會找媽了。”王萍笑呵呵的跟顧東說：“這下你爸總不會偷偷說你偏心了。”

　　顧東笑了下，香菇握著勺子抬著腦袋，軟軟說：“爺爺次醋醋呀。”

　　“可不是呀，我們香菇現在說話懂得越來越多了。”王萍聲音軟和和的跟著孫子說。

　　旁邊的顧一民黑皮也鬧了個大臉紅，不過臉上是高興的，樂呵呵的啃著茄盒說好吃，王萍嗔著白了眼，倒是沒繼續打趣了。

　　這個次醋醋香菇還是跟著冬菇學的，冬菇早上被言敘川欺負了後，跟著他的小兄弟就開始嘀嘀咕咕說起來了，香菇有些懵，反應慢，也沒聽明白意思，剛才聽到奶奶說話，軟軟的就想到次醋醋這個詞，這會聽到奶奶誇讚，香菇有些高興，他沒有說錯的。

　　點著小腦袋，香菇很認真說：“咯咯唆的，咯咯棒嘰呀。”

　　“倆都棒，冬菇知道的多，還能給香菇說，兩個好孩子。”王萍見倆隻碗裏放了兩顆大草莓，就知道這兩隻早餐吃過了，問：“早上吃飽了嗎？”

　　“飽了，奶奶。”冬菇嘴巴利索，舉著草莓啃了口說：“東東做的茄盒我也吃了口，可好吃啦，還有草莓也甜甜的，都是東東洗的。”

　　言敘川在旁邊看兒子拍馬屁。

　　香菇慢慢的點頭表示吃飽了，學著冬菇的樣子舉著草莓，軟軟說：“甜甜。”

　　“好孩子，慢慢吃。”王萍喝著白粥就橄欖菜，抬頭看到兒子出神想事情，便問：“怎麼了？出啥事了？”

　　顧東將洗好的草莓分成兩籃子，往言敘川面前放了一份，另一份放在爸媽這兒，坐下剛要開口，聽到陸羽說話聲：“有草莓吃，正好了，裴林拉著我走了半天，我早上吃的都消化了，這會又餓了，說了不走不走的。”

　　“你體能太差了，回來我背的你。”

　　兩人跟王萍顧一民打了招呼，裴林也不懼長輩眼光，親昵的拉著陸羽去洗手，說：“你經常上手術臺，一站就是幾個小時，年紀大了還不好好鍛煉——”

　　話還沒說話，陸羽先炸了，捏著裴林指頭說：“你說誰年紀大？說誰呢！”

　　“說我說我。”

　　隔著浴室都能聽到兩人親昵的撒狗糧歡快聲，等洗完手出來，陸羽嘴巴紅紅的，眼神水汪汪的一看就知道剛才跟裴林在裏面做了什麼。顧東吃著狗糧，手裏給這倆人端著剩下的熱粥和茄盒，“簡單少吃點，不是餓了嗎？”

　　陸羽還真是餓了，也不跟顧東客氣，喝著粥，咬了口茄盒，旁邊裴林順著陸羽的地方咬了口，手上擰開了橄欖菜瓶蓋給陸羽白粥加菜，陸羽只管喝粥，嘴巴裏塞著東西就點頭，大爺模樣肯定裴林是個好狼狗好青年好好加油繼續伺候著。

　　“慢點吃。”

　　“你嘗口，真好吃。”陸羽咽下口裏的東西舉著勺子喂裴林，做的十分自然，顯然兩人過去經常這樣互相照顧的，這會抬頭看顧東：“你剛才跟嬸嬸說什麼呢？”

　　王萍現在思想開放，她在大學門口擺攤，男男、女女、男女親親我我的事情見多了，加上兒子也喜歡男人，現在早都見怪不怪了，這會還挺羡慕陸羽和裴林關係這麼好，想著她家東東模樣不差年紀也不大，有上進心又孝順，怎麼就是找不到好的戀人呢，真是發愁。

　　顧一民雖然接受了兒子性取向，但生性還是保守，今天別說兩男的，就是一男一女親昵，顧一民也不好意思，這會聽到說事情，連忙問：“咋地了兒子？”

　　言敘川也看了過去。然後慢吞吞仔細啃著草莓的兩隻菇也望了過來。

　　顧東摸了兩顆菇的腦袋，怕不說大家要擔心了，便解釋：“沒什麼大事，就是早上接到一位老客戶的電話想來院子住，不過現在院子沒房了，我在考慮把院子擴建一下，其實這事去年冬天我就在想了，不過那時候不好動土。”當然手裏也有些緊張。

　　當初他買莊基地蓋院子動的是唐晨給的拆遷款，他拿了他的那一份。那時候遊樂場還沒蓋起來，這村子裏也偏，尤其是這塊地連著原上緩坡，在村子最裏面是沒人要的地方，當然他們外村人要買，除了關係還有錢也不少。顧東那時候就看中這裏風景好，挺安靜的一個地兒，外加上地方確實大，村子裏好一點的莊基地人家也不買外村人的。

　　他買著地兒不落戶，以後假如這地兒拆遷了，也只是按房屋面積賠償，人頭錢是不會給的。村長說的明白，顧東也沒往這處想，再說句實話，這裏離遊樂場過遠，靠著緩坡，很難再有個唐二錢來拆了。

　　莊基地是現在這個院子包括後面半畝田地和荒廢的一畝多地方，總共花了將近四十萬。顧東算了下手裏的錢和精力，那時候他又要帶香菇又要經營院子，遊樂場也沒熱鬧起來，完完全全的是沒什麼生意進項，就將最靠近馬路的地兒蓋了現在的院子，後面的地方留著做菜地，不過沒精力只能種點好活的小青菜蒜苗蔥什麼的，剩下的荒廢了。

　　顧東那時候就想要是以後生意好，員工宿舍儲物室接著的那堵院牆直接拆了，將院子擴大起來。最近這一件半生意好了，連著今年賣出去的桃花酥，盤點下手裏差不多有三十萬，蓋院子是不夠的，後期還有裝修家居請人等等需要花銷，他想著去銀行貸款。

　　“貸什麼款，你不夠缺多少媽給你補上。”王萍雖然對男女感情思想開放些，但在欠債還錢上還是老思想，不管是欠銀行的還是親戚朋友的，借錢總是不好的。這會院子都是知根底兒的人，至於言敘川，人家怕是看不上他們這點家底，王萍就沒藏著掖著，說：“我跟你爸這三年擺攤攢了有五十多萬，都給你了，本來這些錢就是留著給你們兄弟倆人的。”

　　顧東不想要父母的錢，起早貪黑的擺攤的辛苦錢，至於爸媽弟弟分的拆遷款，顧東更沒想過打這個主意。他知道包括弟弟顧西在內，家裏對他都很疼愛偏心，可不能因為這樣就覺得理所當然要父母的錢，吸弟弟的一部分，顧西現在和蘇格在京都念研究生，兩人成績好，專業技術也強，以後肯定留在京都或者大城市的，顧東希望以後有能力幫到弟弟。

　　“媽。”顧東望著母親。

　　王萍還有什麼不明白，她生的兒子，心裏歎了口氣，這孩子真是倔，怕是已經有主意了。當下說：“你心裏定了也成，不過不管怎麼樣，家裏爸媽都是你的後盾，你想去銀行貸款就去，媽媽支持你。”

　　“放心做。”顧一民不會說話，最樸實的言語告訴兒子大膽放手，以後哪怕是賠了虧損了，他還能擺攤還能掙錢的。

　　顧東心裏暖洋洋的，眼裏有些發酸，忍著笑了笑說：“知道了。”

　　旁邊言敘川從頭到尾沒有說話，這一刻，他面前的顧東堅強又有韌勁，如同一根筆直的鬆柏，紮根土壤，迎著風霜挺拔而長。他知道顧東不需要他插手，也不需要接受他的幫助，哪怕是默默的提供資金也會被拒絕。

　　他能為顧東做的實在是太單薄了。

　　“顧東，要不我們合夥吧？”旁邊一直未開口的陸羽說話了，神色認真，擺著手說：“不是幫忙，是真的覺得可以合作，你是我朋友，你的為人我信得過，院子氛圍我是真的喜歡，而且我聽唐晨提過一句，這邊政府要開發打造旅遊小鎮，到時候院子生意只會更好。反正我手頭有閒錢，醫院進了正軌，也是投資。”

　　“我再考慮下。”顧東是怕陸羽顧忌朋友面子才說這番話的。

　　“其實顧東，你有沒有考慮開個食品加工廠。”言敘川開口了，建議道：“冬菇小院可以做出自己品牌，向你做的桃花酥、橄欖菜、牛肉醬，這些都很有院子特色，同時對院子知名度也會提高的。”

　　單是小作坊手工的話，以顧東的品格，衛生乾淨用料好，這樣費的精神大成本高，人也勞累，其實完全可以將配方做成特有品牌，尋求推廣的。

　　“現成的可以找唐晨合作的。”言敘川說的時候一直注意著顧東神色，當他說到開廠的時候，顧東眼裏帶著詫異，顯然是也有這個打算了，想到兩人不謀而合，心裏有一些高興，“冬菇小院的桃花酥已經成了網紅點心。”

　　言敘川在院子沒事的時候也會上網，跟冬菇小院有關的熱搜他點進去看過，不過排名很末，因為豆子文和蘇清關係，還有幾個小明星也轉發詢問過，才有了熱搜。如果想做推廣，可以找運營團隊，借機炒起來，不過現在點心貨量跟不上，開廠是遲早的。

　　“其實我想過開廠的。”已經談到這裏了，顧東也不隱瞞，將原本計畫說了，“我本來想先擴院子，等穩定了，再研究一些新的小吃，再做廠子。”他性格沉穩，不是天生的商人頭腦，想著一步步腳踏實地慢慢來的。

　　言敘川則認為可以雙管齊下，不然院子客量多，想帶特產卻買不到，這是在耽誤市場時機的。

　　“可以先擴院子，趁這段時間研究下推廣食物的配方。”

　　“謝謝。”顧東點頭真心實意道，聽了言敘川的建議，他想了下倒也不是不可以，剛開始他是想自己一人向銀行貸款，這樣壓力大就想著慢慢來，如果現在陸羽加入的話，就可以向言敘川說的那樣，先後相差三個月到半年，廠子後建。

　　看來推廣的食物配方要在琢磨下了。

　　王萍和顧一民見言敘川三言兩語的，處處說到緊要處，想著確實是這樣，東東做的東西好吃，就是她出手的辣椒醬，經過東東手裏改良，吃飯拌面加一點簡直香到吞掉舌頭，每次院子顧客走的時候都想買，可東東手工做量也不大，沒辦法買賣的，要是做了廠子那生意就好了。

　　兩口子現在也是做吃的生意，別看小吃攤不起眼，刨去成本，一年能掙小二十萬，你說院子這住宿，一晚上三百，吃飯一人二十，一個月還要給小林陳嬸開工資，滿打滿算下來還不如他們倆掙得多，現在一聽言敘川的話，王萍腦子活，瞬間想明白過來，以後掙錢的大頭還是廠子。

　　王萍想著回頭跟顧西說下，開個家庭會議，這廠子是要建，不是說什麼資金入股麼？！顧西的錢在她這兒存著，放銀行也生不了多少利息，蘇格她也見過，女孩子懂事聰明識大體，家裏還是城市人，這兩人在小地方留不住，就顧西那些錢，留在雲城買套房子是沒問題，可要是放到京都，連個首付都不夠。

　　現在東東要用錢，她是偏心東東，那是因為這兒子日子過得苦，不過也不會盡拿顧西的錢去補貼，以後兄弟各自成了家，錢的事情還是要掰扯清楚的。王萍信大兒子，手藝沒問題，人也能吃苦，以後掙了錢讓東東給顧西分就好了，兩兄弟這些說清楚，東東性子怎麼可能摳顧西的錢？要是賠了，她和老顧的錢貼上就成，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孩子要奮鬥有拼勁，她是支持的。

　　一會會王萍心裏有了主意，不過沒在這時候說。

　　吃完早飯，陳嬸收拾了碗筷，王萍和顧一民開始忙著洗菜切菜了。

　　陸羽吃著草莓，問顧東考慮清楚了沒，他是真的想投資玩了，建廠也帶著他玩。

　　“可以，陸老闆。”顧東笑眯眯的點頭同意，下了決定就不動搖了。

　　陸羽也高興，“你看要多少，隨時給你。”

　　“不急，我做個規劃，還要請專人來設計，先說好了朋友歸朋友，帳面合同做清楚。”顧東就怕陸羽處處照顧他。

　　陸羽將手遞給裴林，裴林替他家花花擦著爪子。

　　“沒問題。”陸羽爽快點頭，想到什麼，突然頓了下，顧東問怎麼了，陸羽看了眼言敘川，實話道：“本來言敘川托我有事情跟你說，但我想了下還是不要瞞著你。言敘川你自己跟顧東說吧。”

　　言敘川拍了下偷聽的冬菇腦袋，站了起來看向顧東。

　　“可以去房間聊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