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藍龍涿朵弗
在兩人無法看見的港口,情況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就在伊薩追著小賊離開不久後,有幾個人不明原因地「發病」,他們變得如同怪物,逮著人就咬。這些怪物襲擊了幾十人後他們終於被成功打死了,但緊接著又有人發病…這次可是上百人之多,他們長出了鱗片,骨骼四肢畸形化,牙齒突出,行為比野獸更兇猛,更可怕的是完全失去理智不能交流。
得到消息的船員報告上去後,麥卡倫斯很快判斷應該將變異的人類視作遺留者對待,卸貨停止,與金綿官方的交流也暫停,所有產生變異的人類就地射殺——他的判斷可說是快而精准,然而隨即出現的巨蜥使得這個方案的推行遇到了莫大的困難。
來參加所謂「女神節」的人們幾乎無一倖免,現在港口中除了新品種的遺留者便只有變異巨蜥、屍體和半死不活的人類,到處都是人類殘肢、血液和肉碎,物資四散再也沒有人搶奪了,能夠撤離的都早已撤到了安全地方。
相對安全。
“現在怎麼辦?”朱莉安焦急地問,他們已經全部回到帕那刻亞號上,但還能聞到安全牆壁外飄來的濃重血腥味。
許多人來問麥卡倫斯這個問題,他也是如此問自己。
現在發生的事和隱士們預言的襲擊不太一樣,他們預料到龍族與被控制的異種、還有生化武器、熱兵器之類,但巨蜥?傳染病?他們可以用武器清理掉港口的怪物,問題是就算殺掉現有的,潛伏在金綿人民中的「傳染病」要怎麼辦?巨蜥又是從哪來的?它們應該算作本土生物吧?可是那像做過手術一樣的人類尾部……還有誰在搞鬼嗎?
彷如陷身迷霧,到處都是死亡的氣息。
偏偏伊薩不在。
麥卡倫斯只思考了幾分鐘,發下指令:“派人坐一艘偵測艇去外海報告迪布倫總司令請求支持,其他人先控制AI把場上變異者殺光,留意可疑的人物,如果遇到龍族或異種必須立即上報…做得到嗎?!”
在他面前的朱莉安左右看了看,最後才驚訝地指向自己:“你是說…我?我來指揮?!”
正在整理身上防具的男人冷靜地點頭:“沒錯,就是你,臨時指揮朱莉安小姐。”
“什麼?!為什麼?等等…你要去哪里?”
“我必須去檢查某個東西,金綿會有人保護我的,放心。”
“不!!!”臨時指揮官發出一聲細小的悲鳴:“那群野人?!!”
麥卡倫斯揉了揉她的腦袋,走向了另一處暗道:“我會儘快回來的,伊薩也會的。”
不,他不會。
在內心深處,十分理解某個異種的麥卡倫斯如是想。
混亂發生時沒有出現,那他現在肯定是遇上麻煩了,但沒關係,他會解決的,所以自己應該去幫忙解決另一處後顧之憂才對。
這麼想著,他握緊了拳頭,走向通道那一頭等待他的金綿人。
……………………
…………
據說一定會儘快趕來的異種正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心理打擊,一種足以將一名異種打成木雞的打擊。
老實說,一名異種發現自己快要當爸爸的心態是什麼樣的這種事情已經很難想像,不過歷史上沒有可參考案例,所以沒有人注意伊薩本人對這件事的看法如何。但一名孩子都快生了卻被告知物件要早產,兩者都有生命危險的異種?伊薩簡直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誠然,他並不怎麼歡迎這枚不問自來的蛋,對他而言海基羅以外的東西都沒有存在的絕對必要性,只是海基羅似乎還算在意那枚蛋,他才跟著上心起來。
可是…早產?那枚蛋…會死掉嗎?
腦中翻出的印象只有那團小小的星雲,伊薩不知道假如它消失了自己會有什麼樣的情緒,但海基羅一定會不開心的,而且更重要的是海基羅自身的安危。
藍龍欣賞了許久異種的啞口無言,她不確定他在想什麼,可是她能肯定那層挺好看的臉皮下一定藏了許多思緒,多到他無法將之付諸言語。
“放心,操作得當他們都能活下去,不過…”藍龍決定先主動一些,再欣賞下去可就真的危險了。她收拾好了自己的工具,甚至有心情找出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才在異種的炯炯目光下說出了後半句:“…我有一個條件。”
“那顆蛋,必須交給我。”她這麼說的時候,不自禁流露出了一絲得意。
她當然有得意的資格,畢竟她在這裏熬了幾十年,不正是為了這個嗎?
藍龍——涿朵弗如此想道。
金綿失陷前,可惡的沐棲沙就把她打傷扔在這裏,一扔就是十幾年沒聯繫,好不容易得到消息了,又是以把她永遠困在金綿為要脅要她幹這個那個…可恨的小輩,瘋狂又卑劣,完全拋棄了龍族的尊嚴與榮耀!
雖說被關押在金綿,涿朵弗作為原本計畫之一的藍龍早就推斷出沐棲沙——羅莎的最終目的。同樣作為研究者,她不是很清楚沐棲沙的研究思路,也不清楚她這樣做的初衷,但她想要一枚由異種與龍族生育的結合體這件事還是很明顯的,畢竟為了這顆蛋,那個賤人可是什麼方法都用過了,包括向她這種手下敗將尋求幫助。
現在這顆蛋就在她手心中,她完全可以以此為條件談判了!白龍正在昏睡,異種想必不會介意蛋被取走,畢竟異種腦子裏的事永遠不是龍族就是封印石,非常好懂。
她這麼想著,志得意滿地等待著異種必定的答案…
“我能知道是為什麼嗎?”
涿朵弗有些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就算說出來,她不認為一個異種能理解這顆蛋的偉大之處與戰略意義。
“不……”
她才說了一個字,喉嚨就被一條鎖鏈緊緊纏住了。
比龍族體溫更冰冷的鎖鏈如同蛇一樣滑動,藍眼的異種依然坐在那裏,他的眼睛甚至沒有離開過放在沙發上的白龍,冷淡地道:“真的不能嗎?”
未等藍龍從驚訝中恢復過來,那條細長的鎖鏈便一纏繞,在她的脖子上刮開了一圈紫紅色的項圈。
“啊!!!!為…為什麼你……”她痛得幾乎說不出話,藍龍本來就不是擅長戰鬥的龍族,她只能望向另一個房間,忍住疼痛嘶吼:“制服他!”
那裏走出一個與伊薩的感覺十分相似的人影,他比伊薩更為面無表情…不,應該說是已經達到了死寂的狀態了,在涿朵弗的命令下如箭一般躍出一拳打向伊薩的臉。
下一秒他就被另一道鎖鏈削掉了半個腦袋。
異種的再生能力還沒達到大腦被破壞百分之五十以上還能重生的地步。
和人類同一色調的鮮紅液體噴灑了涿朵弗一身,其餘的都打到了一個狀似半圓的防護罩上,在曝露出「場」的形態同時沿著邊緣滴落地面。
涿朵弗卻像見到鬼一樣,瞪大了眼睛:“不…怎麼可能………”
不得不說涿朵弗在這場短短幾秒的戰鬥中犯下了許多錯誤,例如她不該離一名異種那麼近,她過份低估了一名獲得了血契的異種實力,她對自己的底牌過於依賴,作為研究者卻對實驗結果過份理想化…
然而最大的錯誤是——
“你是說「場」嗎?”伊薩伸出手,一條鎖鏈將那個死相恐怖的半片頭顱纏起送到他手上。他打量了一會這位死時仍然眼神死寂的同族,將它扔回血泊中,搖了搖頭,露出慣常的陰霾笑容。“我在德特勒夫那裏見過他,當我躺在他們的手術臺上時也不是什麼都沒有想的,我思考過無數次,為什麼在倉庫時我的「場」會突然失去作用呢?”
藍龍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也不知道德特勒夫是誰,但從他的第一句話開始,她就隱約猜到了自己輸在了哪里。
“假如有一名異種的「場」屬性是能夠與其他「場」抵消也不是說不過去,正如龍族對異種的刻板印象,許多異種都很蠢,擁有能力不代表他們能妥善應用它,如果經過特殊訓練,在所有異種都失去「場」的情況下,光憑武器與格鬥能力,這樣的異種可能會很強…作為一個生化人類頂級的強。”
他平淡地說道。
“可惜他已經失去了自我意識,控制他的人又太弱小…羅莎…沐棲沙可能沒有跟你提過,我有一個「控制者」的別稱,每個異種的「場」都是獨一無二,即使我可以無限細化「場」的能量波也不能模仿其他異種的「場」,但我可以記錄他們。”
“而他們是一樣的——外面的蜥蝪,與這位先生的「場」。”伊薩肯定地說。
“可是這不代表你能夠免疫!你明明掉了下來!這和我計畫的…”一模一樣。
涿朵弗咬著唇,她還是無法接受自己的失敗,雖然被稍微失去控制的蜥蝪群導致異種未有按照原先安排的劇本跟隨那個金綿人從正路走到這裏,但既然這群人已經來了,便代表著伊薩已經完全失去使用「場」的能力。再退一步,就算之前沒有成功,這裏的胚胎數量作為增幅器也足夠所有異種失去「場」了。
這個洞穴理應是絕對安全的……
“你沒有錯,我確實一度失去了「場」,不過它回來了,原因或許多虧了德特勒夫那些實驗。”異種諷刺道,但他心裏想的是在那片深淵中,海基羅將他身上的黑影驅散的畫面,他相信這才是關鍵所在。
他不打算將答案告訴敵人,笑了笑,決定再刺激一下這頭與世隔離太久變笨了的藍龍:“另外我想你可能打算繼續拿蛋來威脅我?”他觀察了一下對方的表情,在她開口前笑了笑:“也許我應該謝謝你,告訴了我關於合奏的原理。”
“那你也不可能順利把蛋取出來!”涿朵弗脫口而出。
“不,我可以。”伊薩給了她一個深奧晦澀的眼神,抱起海基羅走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