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燃燒的骨骸
父子四人聲嘶力竭地大罵,復仇鬼卻不理會他們了。他在悶聲不響地砌著磚。不久,連砌磚的聲音都聽不到了,門外壘起了一面磚牆。
地下室說小也有六塊榻榻米大小,可以不必擔心像奧村源太郎那樣迅速窒息死亡。可是地下室上下四壁都是用磚完全封閉的,氧氣不久就會消耗完畢的。或許最先到來的將是飢餓。可是不管怎樣都不能坐以待斃。
沒有銳利的武器可以擊破磚牆,只有一處地方有鑽出去的可能。那就是源次郎橫屍的土坑。可是在那裡挖土就會碰到可怕的骨骸。一想到死者那可怕的毒咒,四個人都沒有勇氣走近那個土坑。
他們藉著打火機微弱的光亮面面相覷,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沉默不語。
越是沉默不語就越感到地下傳來的寒冷,越發體會到將被活埋的恐懼。
「哎呀,糟了。打火機氣體快用完了。」
一郎驚叫的同時,打火機的火光已小得如同螢火蟲之光了。
「連光亮都沒有了,更是無法忍受啊。」二郎小聲地嘟囔著。
「哇,怎麼辦呢?太嚇人了。」妙子緊緊依偎在父親的膝旁。
可是誰都無法控制火光的熄滅。火光跳動了兩三次,最終還是熄滅了。
在黑暗、寒冷和墓場般恐怖的寂靜中,父子四人互相依偎著,都知道自己現在並不是孤身一人,此外毫無辦法可想,只有沉默著。
「誰帶火柴了?一根也行。這麼呆著看不到你們,我受不了。」玉村無法忍耐,開口說道。
一郎、二郎都被父親的話鼓舞著,一個衣兜一個衣兜地找著火柴。
「啊,找到了。就剩下三根了。」二郎洩氣地說道。
「找到了麼?快點劃著。我受不了這種黑暗。」
「哧」的一聲,整個房間就像日出一樣光明一片,非常刺眼。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對火柴的光亮一時難以適應。
藉著火柴的光亮,四個人互相看著,似乎已經到了訣別的時刻了。
正在此時,火柴還未燃盡,發生了非常變故。
「哥,那是不是一個東西在活動著?沒錯,是在動的呀。」
妙子吃驚地小聲說道,眾人都往那個土穴望去。不是火光跳動的原因,的的確確是那具穿著和服的源次郎的骨骸在活動著。
「啊,向這邊過來了。哇……」妙子大聲驚叫起來,男人們一下子都站了起來。
骨骸還是保持著臨終時苦悶的姿勢,走出了土穴。一步、兩步,既不像在走,又不像在浮動。它向眾人這邊靠近了。這絕不是幻覺。難道是五十年前的執著使沒有生命的骷髏能夠行走了麼?
看到這種情景,眾人感到太不可思議了,又太可怕了,都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地後退著。二郎手一鬆,正在燃燒的火柴掉到了地上。
與此同時,「撲」的一聲,整個房間頓時如同白晝。
散落在地上的膠片被引著了。
火勢雖然不大,但是十多盤膠片堆在一起,瞬間就被引著了。火勢確實也相當可怕。
狹窄的地下室裡到處是嗆人的濃煙。燃燒的螺旋形的膠片如同一條條蜿蜒曲折的火蛇。
光亮如同火山噴發、煉鋼爐新出爐的鐵水一樣耀眼奪目。地下室充滿了惡臭,使人難以呼吸。
「啊,爸爸……那是什麼……怎麼搞的?」二郎大聲咳嗽著,顯得非常害怕,斷斷續續地喊著。
一郎、二郎在痛苦中看著父親的恐怖身姿。
玉村身體靠在磚牆上,扭曲著全身,雙手虛空抓著,額頭上的靜脈血管脹得像蚯蚓似的,彷彿馬上就要窒息一般。令人吃驚的是玉村的姿勢與源次郎的苦悶姿勢非常相像。
骨骸走出土穴,就像玉村的影子一樣,姿勢分毫不差,靠在緊挨著玉村旁邊的牆壁上。
妙子「呀」的大叫一聲,一郎和二郎不知嘴裡喊著什麼,飛奔向父親。那架勢就像要趕走奪命鬼似的。
父子三人都倒在了地下室的一個角落上昏迷不醒了。他們在倒地的同時,都看到無數個黑球向眼前飛來。
一堆膠片瞬間就燃為灰燼,黑煙也漸漸稀薄了,只剩下椅子和桌子還在燃燒著。一郎和二郎都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走過去將火給撲滅了。他們想盡量減少濃煙。
滅了火之後,一郎和二郎又回到原來的地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知什麼原因,地下室裡亮了起來,他倆自己的影子在動著。
兩人覺得有些蹊蹺,一回頭,原來如此。源次郎的骨骸上裹著的和服被引著了,如同鬼火般地燃燒起來。
因為和服潮濕,所以火勢並不很旺。藍色的火苗鬼魂般地竄上了和服的下擺和袖子。
忽明忽暗的火光從下面映照著骨骸那張面孔。由於明暗的變化,那張臉時笑時哭,兩隻空洞洞的雙眼怒目相向,憤怒得簡直要把人吃了似的。
妙子已經昏迷過去了。其餘的三個人就是不想看,他們也沒有力氣從死人身上挪開視線,甚至連呼吸都要停止了。
突然,二郎一咬牙大喊起來,「畜生!畜生!」
他發瘋般地向骨骸撲去。他已經無法忍受了,他是被一種衝動驅使著,越是害怕越要衝上去。
二郎孩子似地哭喊著,幾近死亡般瘋狂地向強橫的對方撲了過去。他亂揮著兩隻胳膊,衝向燃燒的骨骸和那看不見的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