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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胖子》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季劫把自己的母親和弟弟都嚇到了。

 他五點鍾一個人出去,說要找楊懷瑾滑雪。可天都黑了,滑雪場早就關門,還怎麼滑雪?母親如是問道,於是季劫就不耐煩地說:“不滑雪,出去玩。”然後像是著急一樣,推開門就走。

 她的大兒子看起來冷冷清清的,實際上十分單純,有點情緒都寫在臉上。要是真出去玩,能露出那副郁悶到極致的表情?反正她是不信。

 但這個年齡段的小孩兒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季媽媽也不便干涉。

 她以為季劫會很晚才回來,沒想到七點半季劫就到家了。她和季遠聽到保姆的開門聲,急急忙忙跑出來看。因為季劫一旦不高興就會把自己鎖在房間裡,萬一他真不高興了,只能趁他走到房間裡的這段路程看他一眼。

 然後季媽媽震驚了,因為她看到季劫左臉上有一個鮮紅的巴掌印。自從季劫學習柔道,她就發現兒子在打架方面非常有天賦,盡管這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可學會自保還是讓父母更加安心。季劫脾氣暴躁,經常對付他看不順眼的人,但她幾乎沒見過季劫受傷。

 這一下子被人揍在臉上,以季劫的性子,還不直接把打傷他的人送進醫院?

 季媽媽向來反對季劫使用暴力,愣了一下,對季劫說:

 “季劫,你站住。”

 平時在家裡都是季文成管季劫,季媽媽一般不多加干涉,因此母子倆感情還是很好的,季劫比較聽母親的話。

 不過這次季劫顯然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他裝作沒聽到母親的話,低著頭,往自己二樓的房間走。

 被無視的季媽媽怔住,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是季遠,敢這樣做,季媽媽肯定一巴掌就扇在屁股上,但同樣的方法肯定不能用在大兒子身上。

 ……因為季劫太倔,就算是打斷他的腿,也絕對不會改他認定的事情。

 十多階台階,季劫兩三步就跨上去,關門聲震耳欲聾,警告其他人不要進來。

 季劫躺在床上,感受胸口那邊劇烈跳動的東西,整個人都像是要被掏空了一樣。

 他開始回想,今晚的每一個瞬間。想著想著,季劫用手背擋住眼睛,煩躁難忍,於是直起身想坐起來。

 然而猛然坐起來的一瞬間,眼前突然發黑,鋪天蓋地的黑暗從天花板降下來,心髒‘怦!怦!’劇烈跳動,疼得季劫屏住呼吸,右手緊緊壓住胸口。

 情緒太激動了。季劫以前氣急時也會心髒痛,手指顫抖,但沒有這次這麼厲害。他現在幾乎像是要被凍死一樣哆嗦,心髒仿佛被劈開兩半,連帶著後背都劇痛無比,季劫也有點害怕,皺著眉一聲沒吭。

 忍耐過最難受的一段,快要沸騰的心跳聲漸漸好轉,季劫揉了揉胸口,掙扎著站起來。

 他從床頭櫃裡翻出什麼東西,虛虛握在手裡,然後幾乎是爬著回到床上,手指動了動,下一刻,一根香煙出現在季劫的手裡。

 那香煙並不罕見,仔細看的話,似乎還是比較劣質的香煙,味道很刺鼻。

 季劫趴著,半只眼睛壓在床上,半只眼睛露在外面,專注地盯著那支香煙。等身體內因為情緒波動而產生的劇烈疼痛消散後,季劫又起身找了火機,點燃。

 他沒吸,只是看。

 不知道點了多少根後,季劫才把落在地上的香煙灰都清掃干淨,然後打開窗戶,蓋上被子睡覺。

 本以為這樣的天氣,季劫會被凍醒。但實際上當他醒來時,只感覺到了溫暖。陽光輕和的灑進來,有一種冬天特有的溫柔。季劫愣了,他側躺著想撐起身子,手肘剛一撐床,就感覺到了後背劇烈的疼痛。季劫眉都沒皺,等待那劇痛過去之後,順勢又起身。

 他看到旁邊的被子鼓起一團,掀開一看,季遠正躺在那裡。

 “哥,”季遠葡萄一樣的黑眼睛一彎,笑了出來,扭著過來摟季劫,“你醒啦。”

 “嗯。”季劫拍拍季遠的後背,感覺到弟弟太陽一樣的體溫,心說怪不得這麼暖。

 “你是生氣了嗎?”

 “……”

 “昨晚你回來,媽媽很擔心。”

 “……”季劫沒出聲,摸了摸季遠的頭發。

 “你跟人朋友吵架了?”

 “……沒有。”季劫說,“哥哥去打壞人了。”

 季遠震驚的睜大雙眼,立刻被轉移話題,開始和哥哥談起巴斯光年。季劫太喜歡果果容易被牽引的性格,不著調的聊了幾句。

 “哥哥,你沒有氧氣罩會不會死掉啊?”季遠非常擔憂,伸手過來摸季劫的鼻子。

 季劫向後仰,不讓他碰自己的臉,說:“我有氧氣罩,你看不見。”

 “為什麼啊?”

 “……長大了才能看見。”

 “真的嗎?那壞人看得見嗎?”

 “……長大了的壞人看得見。”

 “他們會打開你的氧氣罩嗎?你會不會遇到危險。”

 “……哥哥很厲害,所以不會被打開氧氣面罩。”季劫盡量認真的說,半天也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有氧氣罩。過了一會兒問季遠,“你怎麼在這裡?”

 “爸爸讓我過來。”

 “……他回家了?”

 “沒有啊。打電話。”季遠說,“爸爸還是在出差。他很忙。”

 季劫沉默了。他讓季遠起床洗漱,自己卻躺在床上,實在是不想動彈。他不想見任何人,就想自己一個人,靜靜的躺著。

 之前跟唐括通電話太生氣,所以季劫直接把手機扔了。先前說過季文成雖然嚴格控制季劫手中的流動資金,但用的東西都會提前替他買好,尤其是年輕人喜歡的電子產品,手機啊、計算機啊,有新品上市第二天就會在季劫的房間裡出現。季劫有很多閒置的手機,也有很多sim卡,扔了一個後就用其他的,但沒提前通知別人,大家都不知道他換了號碼,除了楊懷瑾。

 因為昨晚季劫給他打了電話。

 第二天一早,楊懷瑾就給季劫打電話,但季劫實在是沒心情接了,掐斷之後直接關機。中午時季文成給家裡打電話,季媽媽不願意去季劫的房間打擾他,就讓季遠去叫季劫,結果直接被季劫轟了出來。

 想起弟弟被轟出來時那雙驚恐又受傷的眼睛,季劫覺得更不好受了。他知道自己是在遷怒,但沒辦法。

 遷怒的對象不只限於人,還包括季劫房間裡的東西。他把母親精心為他挑選的裝飾品都砸了,砸完後也不見得心情會變好,季劫覺得自己心髒病要犯了。

 他想對那些曾經反駁過他的人說,你們看,我爸一點都不愛我。

 季文成給家裡打電話,先把事情告訴季媽媽,猶豫了一下,讓季媽媽把電話交給季劫。

 “能交的過去嗎?”季媽媽歎氣,“又把自己關房間裡了。”

 其實季文成回來的事情季媽媽早就知道了,但聽他說沒時間趕回家,就沒跟季劫說,沒想到季劫會這麼生氣。

 “他是怎麼知道的呢?”季文成也很納悶,“——你好好看著季劫。我怕他氣出毛病來。”

 “嗯。”季媽媽知道季劫小心眼又愛生悶氣,愁了,“季劫他回來這些天都沒好好吃飯。眼看著就瘦了,估計有五斤吧。”

 季文成想起自己做完扇季劫那巴掌,那孩子臉上突兀的骨骼感,心疼得不得了,說:“怎麼回事啊?”

 “估計是保姆做飯不行。”

 “……那,要不還把原來的李阿姨請回來?”

 “我覺得他可能是喜歡吃老管做的飯。”

 “哦,老管的兒子這些天還跟我說想來東北找季劫玩呢。你把機票錢打過去,讓他們過來吧。”

 “行,我一會兒跟小張說。”

 “……那什麼,季劫要是想讓楊懷瑾陪他,也讓他來咱家玩。”季文成說,“出去玩也行,去外面走走。”

 季文成不喜歡楊懷瑾那種平時不認真,緊急情況才嚴肅的半吊子性格,尤其是他這種年齡的孩子遇不到什麼大事兒,因此多半情況吊兒郎當的,季文成怕他把季劫帶壞了,不太願意兩人交朋友,也很反感楊懷瑾到家裡玩。

 季媽媽聽完抿嘴一笑:“知道了。你去忙吧。”

 可這回季劫是真不想讓楊懷瑾過來,聽媽媽隔著門跟他喊這些話也沒起來給楊懷瑾打電話。

 因為這事兒的開端是唐括。季劫一點都不想讓楊懷瑾扯進裡面。季劫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因為回想起來似乎一點生氣的價值都沒有。

 想了好多天,季劫才想明白。

 他不是為這件事生氣。

 生氣的是他身體裡長時間積攢下來的各種情緒,渴望、憤怒、委屈、嫉妒。它們像是小蛇一樣鑽到季劫的腦子裡,吞噬他的理智,糾纏著,吵鬧著,直到青春期暴躁的怒火一把點燃他的情緒,就算都發洩出來了。

 發洩出來後,季劫大病一場。

 自從他勤加鍛煉後,已經很少有生病到這麼嚴重的情況了。他發燒到四十多度,身體時冷時熱,渾身都是汗,臉色慘白如紙,其實並不想睡覺,但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他燒了兩天,也睡了兩天,期間朦朦朧朧有點意識,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又睡過去了。

 等他睜開眼睛,感覺好像過了一個世紀。

 周圍非常安靜,只有加濕器吐出水汽的聲音。還是他的房間,但床邊放了一個鐵架,用來鉤住輸液的袋。季劫順勢向下一看,自己的左手手腕處有一條白色的貼布,是用來固定輸液用的針管的。

 再看看外面,陽光柔和,看不出來是清晨還是下午。

 季劫正想起身看看時間,就聽一聲很輕的推門聲,季劫下意識向後一看,就聽到來者很驚喜的:

 “你醒啦?”

 季劫一愣。那人竟然是管天任。

 他產生了一種這些天自己都在做夢的錯覺。

 管天任手裡端著一盆水,走進來放到床邊的小桌子上,然後說:“你要拿什麼?我來幫你。”

 季劫喉嚨干得說不出話,半天才問:“幾點了?”

 “七點鍾。”管天任說,“我來幫你擦臉。”

 說完,用擰干的熱毛巾一點點擦季劫干枯的嘴唇、脖頸、耳後,仔細而溫柔。

 季劫仰頭讓他擦,說:“給我點水。”

 管天任應了一聲,拿出水瓶,說:“還是熱的,沒事吧?”

 “嗯。”

 季劫要起身,管天任把他摟起來,問:“後背還疼嗎?”

 “不疼……你怎麼知道我後背疼?”季劫一愣,問。

 “你睡著的時候說的。”管天任笑,“我問你,你哪裡痛?你告訴我的。”

 “……”

 “誰欺負你了?讓你這麼生氣。”管天任不開玩笑了,他說,“你知不知道自己心血管神經很脆弱?我很擔心你,不要再這樣了。”

 一直說季劫心髒有問題,可實際上不真的是心髒的問題,而是周邊血管。一旦季劫情緒激動就容易供血不足。很多人都有這種狀況,只是季劫太容易情緒化,看起來比一般人要嚴重得多。

 季劫說:“我很後悔讓你知道。”

 “哈哈。”管天任又抓住季劫的手,順著胳膊往上擦,一直擦到手指尖。“太晚了,已經知道了。”

 他感覺到季劫瘦了。這半年的相處,他閉著眼睛也能回憶起季劫身體的各個部分。但管天任沒說,也沒問他為什麼,只當做沒看見,說:“以後,我幫你生氣。你不要再嚇我了。”

 當管天任坐飛機從北京趕到季劫家,看見他躺在床上時,真的有種靈魂出竅的感覺。

 “……你怎麼幫我生氣。”

 “那我幫你出氣。”

 “干什麼這麼說?”

 “再看到你那樣……我會折壽。”管天任放下季劫沒輸液的手,用臉蹭了蹭他被擦得干干淨淨的手指。

 季劫眨了眨眼睛,突然感覺很安心。他頓了頓,翻身側躺。他房間向陽,床邊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拉開窗簾,外面的陽光把他的後背烤得極為溫暖。季劫瞇起眼睛,說:

 “我好餓。”

 “嗯?你要吃什麼?”管天任連忙起身,“我讓我爸給你做點。”他聽說季劫很喜歡吃管爸爸做的飯。

 “隨便。”季劫想了想,說,“……還是海鮮粥吧。”

 季劫想念那種漸漸熟悉的味道。

 “行。”管天任回答的倒是干脆。

 結果,粥有,海鮮沒有。

 季劫兩天沒吃東西,腸胃很脆弱,加上本身就有胃病,哪裡能讓他吃海鮮。於是當管天任端著一碗只有青菜碎末的白米粥上來時,季劫的臉一下子耷拉下來。

 “……”管天任頓時感覺手足無措。他終於明白季媽媽和季遠為什麼在季劫醒來也不過來了。這用餐前後的三四個小時是讓季劫發脾氣來用的啊。

 即使是青菜粥,看上去也並不美味。季劫很討厭煮得太爛的粥,相比起來熱水泡飯好像還更好一點。管爸爸熟知季劫的口味,米沒煮爛。怕不好消化,就只放了一點點米,水倒是不少,再加上青菜末,簡直,簡直像是豬食。

 “不吃!”季劫很暴躁,“你耳朵是不是還沒從猴子那邊進化過來啊?我說海鮮、海鮮!你聽成什麼了?”

 “……”管天任可不敢教訓季劫,只好可憐地說,“是我聽錯了。我幫你換一碗。”

 “……”

 “……”

 “……算了。”季劫靠著軟枕,半倚在床頭櫃上,看著支在自己面前的小餐桌,說,“就這個吧。”

 他討厭再麻煩管天任。

 如果管天任當時說‘沒有海鮮粥是怕你不好消化。’那麼季劫就會干脆不吃。但如果這樣說,季劫最起碼會吃上一點。

 管天任用勺子把米從中間碾成兩半,盡量壓碎,一點一點喂給季劫。粥比較清淡,但季劫長時間不進食,竟然覺得有些鹹。然後管天任又端給他橙汁。

 橙汁是家裡新搾的,沒放糖,有點酸。事實上,單純的鹹、苦、辣和酸季劫都還挺能忍受,就是受不了甜或者混合起來的味道。

 之前熟悉季劫口味的時候,管天任曾經很好奇,就問他那可樂呢?不是很甜嗎,但你可以喝啊。

 季劫沉默了,有種被抓住小尾巴的感覺,莫名有些生氣,凶巴巴地說:你蠢啊!那裡面除了甜,最重要的是……感覺。

 什麼感覺?

 ……順著喉嚨流到氣管裡的感覺。

 碳酸?你喜歡碳酸的感覺?

 你去死!

 一直聽說季劫不能喝牛奶,但一直得不到准確地原因。有一次管天任厚臉皮問了一句,意想不到的是季劫給了他很明確很認真的回答。

 他說喝牛奶的時候舌頭會癢。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季劫是真的餓了,竟然覺得這看起來像是豬食的東西挺好吃。當管天任端著空了的粥碗和橙汁杯出來時,季媽媽都愣了。

 “你真讓他吃進去了?”沒被趕出來,沒被喊‘王八蛋’,沒被用粥潑一臉?

 “嗯,他說橙汁有點甜。晚上要吃獼猴桃。”那種好多黑籽的東西,管天任也覺得季劫會喜歡,“再炒個藕片吧,嚼起來聲音會好一點。”

 “不是,你真……讓他吃進去了?”季媽媽又問了一遍,明顯不敢置信。

 管天任笑了,沒再回答。

 季媽媽工作很忙,除了季劫生病,一直都是保姆幫忙照顧。從保姆那邊反應過來的信息是季劫飲食及其挑剔。季媽媽早就發現了,並且深以為然。她大兒子的挑剔簡直是到了出神入化、爐火純青的地步,而且挑剔程度完全看心情,善變得可以。

 小時候為了管季劫挑食的毛病,家裡換了不少保姆。有強硬的,有客氣的,溫柔的。統統沒用,時間長了季媽媽也沒辦法了,也就季文成能稍微約束季劫一點點。

 而那碗端進去的青菜粥、橙汁啊,和牛奶一樣,就是季媽媽認為季劫死也不肯吃進去的東西。畢竟那一看就是醫生開下來的食譜,能緩解發燒後的症狀,季劫怎麼肯乖乖聽話?

 看來青年人和青年人之間更有共同語言。

 聽說季劫不燒,下午楊懷瑾就過來了。在季劫的房間表達了他對季劫沉重的哀痛以及思念之情。

 原話是這麼說的:

 “我/□□大爺季劫,”楊懷瑾掐季劫脖子,“你都燒傻了還在那兒念叨‘別讓八槍過來’,說,你瞞著我什麼呢?”

 季劫隨便他掐,反正他也不用力,口中隨便道:“……我一生氣,把前年你給我的那些小紙片都給燒了。”

 “……”楊懷瑾慘叫一聲,“那上面還有xxx的簽名呢,我好心送給你你竟然!!季劫,絕交吧!”

 兩人鬧了一會兒,季劫問:“果果呢?”

 “在屋裡學奧數呢。”楊懷瑾說,“你爸給他請的老師。”

 “奧數?學那東西干什麼?”

 “季小果珠算考試不及格,老師批評他來著。”

 “所以呢?”季劫並不理解,“不及格就不及格吧……”

 楊懷瑾差點忍不住虐待病人,說:“兄弟,有點追求行嗎?你家小果上的不是咱們以前的學校,他們很看重成績的。”

 季劫點點頭。當初季文成是說不想讓季遠重蹈季劫覆轍才把季遠遷到這所小學的。如果季文成覺得讓季遠學奧數和季劫學柔道性質一樣,那請個老師也沒什麼。

 “不過,我聽說那學校的老師挺可怕的。算錯一道題打一下手心。季小果跟我說他都怕上學了。”

 季劫一聽就要動怒,想起什麼,深吸一口氣,說:“敢?日!!誰敢打季遠手我削他丫的!”

 楊懷瑾被他這突然一嗓子吼得差點跳起來,連連拍胸,說:“不行,再跟你這兒帶著,我的心肝也得出毛病。”

 “……”

 楊懷瑾也就是說說,不可能離開。他甚至脫了鞋子躺在季劫床上,季劫看他表情有點猶豫,就知道他有事兒要說,因此沒再說話損他,比如你洗腳了嗎換襪子了嗎就往我床上躺。

 兩人安靜了半天,楊懷瑾換了個姿勢,從半躺轉到整個舒展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小腹那邊的衣服從褲子裡襯出一點,顯得整個人格外修長。

 “季劫,”楊懷瑾翻身,趴在床上,聲音有點悶,“……你生病那兩天,我找唐括來著。”

 季劫沉默了一下,想了想,說:“如果是你自己想找他,我不管。如果是因為我,你得跟我說一聲。”

 “嗯。”楊懷瑾一點也不老實,在床上翻來覆去,“你那天找你爸,不是給我打了個電話嘛。當時我就想去私蒙軒找你。後來一想,我去了私蒙軒,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你。不如去找唐括。你爸最近跟唐家走的挺近,我去問問,能得到點消息。”

 季劫說:“你想問什麼?”

 “什麼都沒問到。”楊懷瑾巧妙地避開了話題,枕著自己的右手,說,“唐括他,竟然拒絕跟我見面。”

 “啊?”季劫一愣,有點不敢置信,卻還是嘴欠的說,“心裡有點失望吧。”

 “還真有點。”楊懷瑾笑嘻嘻的不以為然,“當初看他追我的架勢,還真以為要不死不休呢。你走的那段時間我都沒敢跟你說,他丫天天堵我……呃,呃。”

 看著季劫臉色越來越陰沉,楊懷瑾不說話了,盡量微笑著,說:“我開玩笑呢。”

 其實哪裡是開玩笑呢?季劫被季文成保護的太好,一開始不明白富人之間的追逐游戲。但唐括早就讓他大開眼界了。

 季劫跟楊懷瑾說:“你知道他為什麼不見你嗎?”

 “嗯?”

 “一開始我不知道我爸回來了。就是唐括告訴我的。”季劫說,“他說我爸在找死,但我只看見他跟一女的吃飯。我開始以為他是讓我去捉奸,現在不以為了。”

 楊懷瑾一愣,然後就笑了:“他不會是想氣死你吧?難道唐括也知道,圓圓暴躁的脾氣簡直堪比‘小男孩’的爆炸效果?”

 “別逗貧啊。”季劫說,“沒跟你開玩笑。我就是不明白他什麼意思。但我知道,唐括不見你,是想讓我去找他呢。”

 楊懷瑾也不笑了,皺眉,說:“那你去嗎?”

 “去他媽。”季劫罵道,“不能給他臉。”

 楊懷瑾看著自己的兄弟,‘嗯’了一聲,閉上眼的時候,眼神裡有一種微不可見的偏袒,和認命。

 楊懷瑾在季劫家住下了。

 原本顯得有些冷清的季家一下子熱鬧起來。管家三人和保姆在廚房准備晚餐,楊懷瑾和季劫就在客廳陪季媽媽和季遠。

 季遠是不記仇的性子,剛開始還哭喪著臉說哥哥凶他,哄兩句立刻就抱著他脖子不撒手了。可憐季劫大病初愈好不容易能到客廳餐桌上吃飯,腿上還得抱著個小湯圓。

 幸好季遠跟楊懷瑾也挺親,過了一會兒被八槍抱了過去。管天任上來端菜,楊懷瑾趕緊站起來,抱著季遠,也不抱怨,友好地回頭看著管天任,說:“你好呀,我是楊懷瑾,季劫的發小。”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端正大方的男子,與季劫長相的凌厲陰柔不同,他眉宇柔和,就算是面無表情,給人的感覺也像是在溫柔的微笑。

 季劫看楊懷瑾又露出那種人畜無害的標准笑臉,竟然沒損他,很不在意地對著有點發呆的管天任說:

 “干嘛呢,回神了。”

 管天任連忙放下手中的盤子,說:“哦,哦,我是管天任,是……季劫的鄰居。”

 楊懷瑾一愣。

 季劫也皺眉,有點不高興了。

 管天任立刻說:“以前是鄰居。現在是好朋友。”

 楊懷瑾:“哈哈哈,你是季劫的好朋友,我豈不是他的壞朋友。嗯,也對,你知道麼,我們倆剛上學那會兒——”

 管天任一陣尷尬,最後還是季劫打斷楊懷瑾沒頭沒腦的介紹,直截了當地說:

 “他就是八槍。我跟你說過。你別跟他客氣。”

 管天任點點頭,對楊懷瑾說:“你小名挺特別的。”

 楊懷瑾微笑:“是的。我小時候抓周抓到了八顆子彈,所以小名就叫八槍。”

 “……咦,為什麼不叫‘八彈’?”

 “……”

 “……”

 管天任反應過來,瞬間有點尷尬。

 楊懷瑾勉強微笑:“因為……這個名字實在是不好聽。其實,八槍也不好聽,匪氣太重。現在除了季劫,沒人這麼叫我了。”

 季遠也是第一次見到管天任,楊懷瑾有心想讓季遠跟管天任說幾句話,但季遠緊緊抿著唇,摟楊懷瑾的脖子,就是不說話。果果性格和季劫截然不同,排外的小心思倒是受到了遺傳,一見到管天任就有隱隱的敵視,在楊懷瑾要他叫哥哥時,憋紅了臉說了句:

 “胖子。”

 說完憋著嘴要哭,楊懷瑾托著他屁股手足無措。

 要說這兄弟兩個腦回路真的差不多,給人起綽號都幾乎相近,只不過哥哥多了個‘死’字,更招人討厭。

 季劫‘嘖’的一聲,說:“季遠你干什麼?趕緊跟天任哥哥道歉。”

 管天任感覺腦袋‘彭’的要爆炸,激動得臉都紅了。

 天啊,季劫管他叫天任哥哥……

 要死了要死了……

 楊懷瑾很惋惜地看著管天任,在果果耳邊說:“果果快別為難你那個哥哥了。他臉都快燒熟了。”

 幸好季遠認生歸認生,還是很懂禮貌很聽話的,看到他那個胖子哥哥如此‘尷尬’,硬著頭皮,軟綿綿地喊了一聲哥哥,然後迅速把頭埋到楊懷瑾脖子裡。

 開飯時季劫習慣性地跟管天任坐一起,季媽媽氣急,說:“你這個孩子,怎麼不跟我坐?媽媽有話要跟你說。”

 季劫一怔,竟然猶豫了一秒。

 楊懷瑾大笑,心說季劫這是怕季媽媽半途給他夾菜啊。

 要知道,季劫性格別扭,父母吃飯時不照顧他,他會覺得被忽視了,非常難過。但照顧他,又經常夾他討厭的東西讓他吃,也非常難過。

 季媽媽歎了口氣,對季劫揮手說:“算了你就坐那兒吧。”

 管天任當然是喜歡跟季劫坐在一起的。他其實恨不得每天陪在季劫身邊。但楊懷瑾總有許多的話跟季劫要說,管天任在那邊也插不了口,只能避開。

 但心裡想接近季劫。靠近他。跟他說話。

 ……像楊懷瑾那樣,肆無忌憚的。

 用餐之後,管家自覺地到廚房幫保姆刷洗餐盤。管爸爸和管媽媽商量起回去的事情,因為季劫的病好的差不多了,而且算算時間,又快到了管天任去醫院治療的時間。

 就在夫妻倆小聲商量時,管天任突然說:“……算了,爸,媽。”

 管家夫妻倆一驚,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我不想治了。”管天任沉默著,一邊刷碗一邊說,“就這樣吧。以後您倆可能沒孫子了。”

 管家夫妻倆都是脾氣好的人,一聽這話也沒生氣,都只是長長歎了口氣。因為治病,兒子受了多少白眼、輕視,夫妻倆都明白。

 家裡的保姆覺得不好偷聽,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天任為了治病沒少受苦。”管爸爸眼淚快出來了,“都怪我們,沒提前發現……”

 管媽媽也很難過,但口中說著,“不治,就不治吧。”

 管天任沉默了,說:“既然不用去醫院,我們能在這裡多呆幾天嗎?”

 “你捨不得季劫嗎?”

 “嗯。”管天任說,“我想把季劫喜歡吃的東西告訴他們家保姆。原本的那個本子我沒帶過來,要總結好還需要一段時間。”

 管爸爸心疼地說:“季劫瘦了好多……”

 大兒子的病好了,季媽媽卻又開始發愁。因為她小兒子的學校要舉辦家長會了,真是讓人頭疼。

 果果讀的小學比較嚴格,剛一年級就留作業,還有考試,期中、期末考後都會開家長會,是純粹的嚴格式管理。果果人長得可愛,又聽話,很著老師喜歡,但不知道為什麼成績一直不好,季媽媽實在是不想再去那邊聽訓了。

 但除了她,還有誰呢?讓季劫去?結果肯定是季劫不滿意老師對果果的評價,說不定會吵起來,甚至打架。讓家裡的保姆去,又覺得對老師不尊重。

 季媽媽唉聲歎氣地去了,回來時看著嚇得瑟瑟發抖的季遠,又歎了口氣,沒說話。

 一轉眼,春節就要到了。今年春節比往年都要早,季劫感覺還沒放幾天假呢就開始准備過年的事情了。

 管家人也要回北京過年去了,臨別前管天任和季劫依依不捨,又說:“班主任讓我督促你多寫點作業呢。你有什麼不會的問題可以打電話給我。”

 季劫惱羞成怒:“你很煩誒。別總提作業的事情行嗎?”

 “嗯。沒有問題也要給我打電話。”管天任說,“我會一直在家裡等你。”

 “……哼。”

 雖然當時給的是模稜兩可的響應,但當季劫有空時,真的記得給管天任打電話。

 相比起管天任只能在家裡寫作業的無聊假期,季劫的寒假可豐富多了。他和楊懷瑾到牧場騎馬,去雪山滑雪。泡溫泉、蹦極、射箭、看冰燈,還沒玩夠呢就被家裡的電話叫了回來,准備過春節。

 季文成今年不知道到底在忙什麼,還有兩天就到除夕,他竟然還沒有時間回家。雖然電話每天都有,不過季劫是不會接的。

 季劫對季文成的態度是疏遠和有些生氣的,他暫時不想跟季文成接觸。見季文成遲遲不回家,一邊煩躁一邊還覺得有點放松。

 不過這放松再越接近除夕的日子就變得越淡。尤其是除夕那天,季文成還是沒有回家。季劫、季遠、季媽媽三人孤零零的在偌大的房子裡,幾乎沒有聲響。

 保姆都回家陪家裡人了。這種時候,季文成在哪裡呢?他又在陪其他什麼人呢?

 季劫抑制不住的憤怒,吃過晚飯後等了一會兒,就說:“我睡覺去了。”

 季媽媽托著額頭,也有些困了,說:“好。”

 季劫簡單沖了個澡,頭發也沒干就躺到了床上。盡管晚上吃得少,但好像有點消化不良,季劫胃裡像塞了一塊石頭一樣,摸著硬硬的。

 他也懶得起來找胃藥,煩躁地翻了個身,就閉上眼睛。盡管他情緒低落,不太舒服,可竟然很快就睡著了,而且睡得很熟。

 他是被陌生的煙味叫醒的。那味道非常淡,不仔細聞根本聞不出來。那時季劫又還在睡著,按理說應該是不會留意到那種細小的味道。

 但他就是醒了,在黑暗中睜開眼睛,保持呼吸原本的頻率,做出一副還在熟睡的模樣。

 他感覺自己的頭被一雙溫熱的大手摸了。那手動作極其輕柔,有一瞬間季劫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於是季劫翻了個身,仰躺著,動作是睡夢中人特有的遲鈍和慵懶。

 摸他頭的人停頓了一下,倒是沒被嚇走,過了一會兒,右手又伸過來,這次摸的不是季劫的頭,而是他的眼。季劫以為那人要摸自己的眼皮,連忙閉眼,誰想那手擦過眼角,又摸了摸季劫枕在頭下,橫亙整張床的巨大抱枕,像是在確認什麼,過了一會兒才把手縮回去。

 季劫已經在黑暗中認出那人是誰了,一時間忍不住屏住呼吸,反應過來才把氣息重重吐出去。

 那人抽手時,季劫聞到了上面帶著陌生的香煙味兒。那人以前吸的煙不是這種味道,他應該是換了個牌子。

 又或者是其他人遞給他的煙。

 季劫穩著自己呼吸的頻率,閉著眼睛。心想這是幾點了?他剛回家嗎?

 季劫還在想著什麼,不知道怎麼的,就感覺那人緩緩把自己的左手牽住。季劫幾乎是竭盡全力才沒讓那雙手顫抖起來,並且保持著自然的蜷縮。

 他其實很想突然反握那人,緊緊地,然後問:你這些天都到哪裡去了?你還在乎咱們家嗎?

 但季劫沒說話,也沒甩開那人的手。季劫不想理他,也不想在過年時吵架,覺得還是裝睡比較好。

 那人正是近一個月沒在家出現過的季文成。季文成應該是剛從外面趕回來,還穿著黑色的羽絨服,身上帶著冷氣,握著季劫的雙手卻粗糙溫暖。

 季文成小心翼翼地把季劫的手貼到自己臉龐,巧的是,那地方正是季劫那天輸液的皮膚。

 季劫沉默著,身體裡難以名狀的憤怒情感幾乎忍不住要爆發。

 但下一秒,季文成突然輕聲說了些什麼。季劫一下子就被安撫了,他仰躺著,呼吸不順,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一樣。但被握住的左手卻安穩的待在父親的手心裡,仿佛只有那一部分還在熟睡。

 直到季文成從季劫的房間走出去,季劫都沒有做出已經醒來的表示,沒有把內心負面的言語爆發出來。

 季文成只說了六個字。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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