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鯊魚存在的深刻意義

　　凱西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弗洛西夫人攔住了。

　　“凱西，有一個……一個孩子，可憐的孩子。”

　　這個瘦弱的女人用可憐巴巴的口氣說：“那個孩子得了絕症，我們正在組織捐款……”

　　凱西咬著下唇，面無表情地站立著。那紋絲不動的樣子，就像個雕像。

　　這不是想像中的反應，弗洛西夫人有點兒無措。

　　家裡的這幾個孩子中，她最為仇視，也最常謾駡的物件，是老大詹姆斯。

　　因為，在她最艱難的時候，想要自殺、一了百了的時候，當年才只有十四歲的詹姆斯阻止了她。

　　這聽起來很奇怪，明明大兒子救了她一命，可她卻最仇恨他。

　　“我當時已經看到你們的父親了，他就站在無憂無慮的幸福天堂中，笑著朝我招手，只差那麼一點點兒，我就能和他擁抱在一起，從此團聚不分離，徹底擺脫這令人絕望的生活，去過快樂的日子了。”

　　她這麼滿腔憤懣地對自己的兒女們抱怨說：“是詹姆斯，都是詹姆斯！詹姆斯非要留下我，他像個惡魔一樣，硬生生地拽著我的腳，不讓我離開，非要留我在這個人間的地獄中。”

　　“別鬧了，自殺才上不了天堂呢。”

　　詹姆斯當時很不耐煩地隨口這麼懟了她一句。

　　然後，她就恍然大悟一般，決定把餘生都用於做好事，就為了上天堂，和死去的丈夫團聚。

　　不過，這並不妨礙她依舊仇恨詹姆斯，哪怕其實已經沒有了理由。

　　她活的太艱難了，總得想辦法給自己幾個理由堅持下去。

　　也許是潛意識裡知道大兒子詹姆斯，無論如何也不會傷害自己，所以，可以放心地仇恨下去。

　　但對於還在上學的大女兒凱西……

　　她卻有點兒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了。

　　可想到那個得絕症的小孩，她就鼓起勇氣走上去，擁抱了一下女兒，小小聲地說：“凱西……發發善心，媽媽知道你還有錢。”

　　大多數男孩子花錢大手大腳，所以，弗洛西家的家用，多數都會交給凱西來處理。

　　而被生活逼迫早熟的少女，憑藉細心、強悍又精打細算的性格，也確實沒讓哥哥們失望過。

　　所以，凱西毫不猶豫地撥開了弗洛西夫人的手，後退一步。

　　她臉上浮現出一抹譏諷的微笑，這讓漂亮的臉蛋都有些變形：“發發善心，媽媽。那是你兒子女兒下周的伙食費，在你操心別人家孩子的時候，你自己的孩子們已經快沒錢吃飯了。”

　　“可是，你們沒得絕症啊！”

　　弗洛西夫人很有自己的一番邏輯和道理：“你們都是健康的，錢不是必須的。”

　　凱西咬著牙問：“所以，你是希望我得絕症嗎？”

　　弗洛西夫人一時間有點兒不知道說什麼。

　　她沒辦法像罵大兒子那樣惡毒地再去罵女兒，只能繼續固執地嘀咕：“可你沒得絕症啊，那些孩子更可憐，更可憐啊。”

　　凱西完全不想再和她說話，甩開她的手，飛快地背著書包跑開了。

　　她想：‘詹姆斯說得對，媽媽已經病了。所以，她現在這樣，是病的太嚴重了。’

　　中午的時候，弗洛西家房子的旁邊一幢房子，搬來一家新鄰居，是姓福斯特的三口之家。

　　里安從宿醉的頭疼中醒過來，搖搖晃晃地走進衛生間。

　　他用冷水沖了澡，站在院子裡活動下身子，無所事事地抽煙時，剛好看到了新鄰居福斯特家的女兒卡洛琳，那是一個很漂亮的金髮姑娘。

　　里安的第一印象就是：“她的腿真美……”

　　這時候，卡洛琳正在院子裡晾曬衣物。

　　她身材格外高挑，兩條長腿比例勻稱，線條優美，側頭的時候，一縷金髮垂在頰邊，看起來也十分溫柔。

　　“嗨，要幫忙嗎？”

　　里安看了一會兒，就隔著柵欄喊。

　　金髮姑娘嚇了一跳。

　　她抬起頭，吃驚地看著這個陌生卻格外英俊的鄰居，有些緊張又有些手足無措地說：“呃……謝謝，但我，我應該能自己搞定。”

　　里安舔了舔有些乾裂的上嘴唇，輕輕的笑了起來。

　　陽光燦爛，魅力非凡。

　　要知道，除了貧窮外，弗洛西一家人最為外界所熟知的地方，就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好相貌。

　　哪怕是最邋遢，整天穿的破破爛爛，一天到晚打架打到頭破血流、鼻青臉腫，又髒兮兮的詹姆斯，偶爾也會有女孩子願意對他投懷送抱。

　　而里安，一直是一家人中，最帥的那一個。

　　卡洛琳就這麼被他緊緊盯著看，只覺得心臟都開始劇烈的跳動了。

　　那個鄰居家的英俊男孩，不管是那雙藍眼睛，聲音，臉龐，還有高高瘦瘦的身體，全都令人心蕩神移，仿佛一根箭，一下子擊中了她。

　　——要珍惜時光，我們都應為愛鼓掌。

　　冥冥中，似乎有什麼聲音在兩人的耳邊，這樣蠱惑著說。

　　另一頭，肖恩正在認認真真地體會當一條鯊魚的感覺。

　　他的戲份要明天才開拍。

　　在此之前，為了更好的完成任務，賺到盡可能多的積分，有很多事情，需要提前準備。

　　比如，他還不會游泳。

　　據說拍攝當天，劇組會開車去海邊，他需要頂著一個塑膠鯊魚頭在海中移動。

　　雖然聽說是淺海，也聽說會有安全措施。

　　可為了拍攝效果好一些，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儘快適應，而且，盡可能地讓自己在水中行動自如。

　　為了積分。

　　也為了讓自己像個專業的演員。

　　他把浴缸加滿了水，把自己泡在裡頭，敬業地開始練習閉氣。

　　“你真覺得，這樣就能行？”

　　弗洛西家的老五，七歲的盧克趴著浴缸邊，好奇地眨巴眨巴大眼睛問。

　　“當然沒問題，反正都是水，只不過海水會鹹點兒。”

　　肖恩一邊回答，一邊催促地說：“你別再這兒看熱鬧了，浴缸又淹不死人。你去看著點兒莎莉，別讓她待會兒睡醒，看不到人，又大聲哭鬧。”

　　盧克抿了抿唇，小大人一樣地反駁：“可她就算是看到人了，也會哭。特別煩，女孩子大概都這麼嬌氣，還煩……”

　　“得了吧！你小時候也一樣愛哭。”

　　肖恩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男孩的小金毛，又輕輕地推了他一把：“快去。”

　　盧克這才不甘不願地離開了浴室，卻還是懂事地跑去照看妹妹了。

　　肖恩望著一浴缸的水，深吸了一口氣，又潛了下去。

　　這次，他要挑戰閉氣一分鐘。

　　同一時間，

　　卡洛琳一邊喊著里安的名字，一邊呻吟著被他重重地推進了浴室。

　　里安拉開她的裙子帶，親吻她裸露在外的皮膚，看著她的臉頰上漸露的紅暈，像是一場龍捲風一般，強硬、有力地卷起她一起共舞。

　　肖恩卻很沒用的一口氣都憋不住，破水而出，露出一個小腦袋，大口喘息著。

　　這時候，他聽到似乎還有人也在耳邊劇烈地喘息，不禁疑惑地轉過頭……

　　然後，表情瞬間呆滯。

　　看著自家二哥的精彩表演。

　　這一刻，他突然理解凱西，為什麼每次都會拿起手邊所有能拿到的東西，瘋狂去砸對方腦袋的那份暴躁心情了。

　　他默不作聲地從浴缸中爬起來，用浴巾裹著自己，鎮定地提醒了一句“里安，記得帶套”後，就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里安眯起眼睛，眼中似乎閃過一抹笑意，很快就渾不在意地繼續投入了進去。

　　肖恩這種心塞的暴躁情緒，一直持續到第二天進劇組。

　　但導演凱文似乎很滿意他的這種狀態，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很好，很有鯊魚的氣勢！”

　　肖恩：呵呵！

　　在這部電影中，他主要有三個鏡頭。

　　神奇的是，三個鏡頭還需要露臉？？！

　　第一個鏡頭是，女主角一家還沒有遭遇不幸，他們一起闔家歡地喂那條家養的鯊魚（據說鯊魚某次受傷被救後，自願留下來的）；第二個鏡頭是，女主角和殺手先生搞在一起，鯊魚在黑夜中默默窺視兩個人；第三個鏡頭是，鯊魚殺光了所有人後，十分高興。

　　“等等，我不是頭鯊魚嗎？難道不是頂著那個塑膠鯊魚頭就足夠了，為什麼要露臉？”他忍不住追上導演問。

　　“我沒說嗎？”凱文導演反問著。

　　在得到肖恩肯定的‘沒說’答覆後，他才回答：“因為你不是普通的鯊魚，你是鯊魚人啊！”

　　肖恩：鯊魚人又是什麼鬼啊！

　　凱文導演循循善誘地說：“你想想，普通的鯊魚怎麼會回應女主角的祈求來幫助她呢？肯定是有靈性的，有魔力的鯊魚怪物啊！一個半人半鯊，一個殘暴、無情、冷酷，卻又有那麼一點兒忠誠和人性，可最後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嗜殺獸性的怪物角色……多麼酷啊！如果不是為了當唐娜的男主角，我一定會選擇客串這個黑暗角色的。”

　　哪怕為了積分，決定好好演戲的肖恩，聽到這裡，依然不太明白這個角色的魅力在何處？

　　但凱文似乎很喜歡這種交流，方便他傳道授業（吹牛逼胡扯）：“你再想想《歌劇魅影》中的魅影，想想《巴黎聖母院》的鐘樓怪人凱西莫多，每個漂亮的女主角身邊總要有一個醜陋的怪物存在，赤誠、忘我、與眾不同、身世悲慘，卻又願意為女主角孤注一擲，奉獻一切。”

　　肖恩驚呆了。

　　被這麼一解釋，鯊魚的角色居然高大上起來了。

　　在此之前，雖然他想認真完成任務，也做了很多的準備。

　　可他從來沒從這種角度來考慮一頭鯊魚在影片的作用和深度含義。

　　於是，他不禁試著讓自己不再吐槽劇本，轉換思路，第一次去思索和挖掘一頭鯊魚‘豐富多彩’的內心世界……

　　“聽說一些專業演員會給自己的角色寫傳記。”

　　肖恩琢磨著想：“要不然，我也給自己寫個類似於《鯊魚的一生》這樣的故事吧？”

　　另一頭，

　　紅頭髮的唐娜滿臉激動地深情凝視著凱文：“親愛的，你真這麼想嗎？你真覺得我的劇本可以和《歌劇魅影》、《巴黎聖母院》一樣經典嗎？”

　　根本只是隨口忽悠肖恩的凱文，默默地在心裡抹了一把汗。

　　但接下來，他立刻戲精地露出驚訝的表情：“親愛的，你以為我為什麼會這麼愛你？”

　　在唐娜疑惑的目光下，他正色又篤定地說：“當然是因為你是世間少數才華和美貌雙全的棒姑娘！親愛的，你是個貨真價實的天才，什麼《歌劇魅影》，什麼《巴黎聖母院》都比不上你隨手拿出的一個作品。”

　　唐娜立刻高興地尖叫一聲，幸福地撲進了凱文的懷裡。

　　這一刻，哪怕他不是自己夢想中的那種黑社會老大男友，但她還是愛他……

　　的胡說八道！

　　不遠處，肖恩滿臉嚴肅地咬著筆桿。

　　他在筆記本上慎重地寫著自己對角色的理解：“……鯊魚在人性和獸性中痛苦掙扎，一步天堂，一步地獄，最終，它選擇……送所有人上天堂，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