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理查的亨利五世

　　感恩節的假期還沒過， 肖恩在無知無覺中，又上了一回熱門。

　　真不知道他這是什麼見鬼的體質！

　　很多人拼命地想要上熱門， 不惜花錢買水軍，甚至搞個超大的噱頭，可線民們不買帳就是不買帳。結果，某個卷毛小子在不知道什麼地方念個酸溜溜的詩， 都能被無數人轉發， 大爆。

　　由此可見，肖恩那數量龐大的粉絲們，確實功不可沒。

　　他們特別開心地集體轉發：[都快來看啊！我男朋友巨厲害， 還會念情詩！]

　　[天啊！聽了男朋友給寶寶念的情詩， 失眠立刻就好了！]

　　[我男朋友聲音超好聽好聽！]；

　　[求更多更多更多！]

　　(理查：都清醒點兒， 那是我男朋友， 謝謝！）

　　肖恩在一無所知的時候， 還收到了經紀人先生打來的電話。

　　威爾曼在電話的另一頭， 表情非常一言難盡了。

　　別的藝人需要經紀人運用各種手腕和資源， 努力幫忙爭搶工作的機會。

　　然而，他家的藝人是屬於‘閉門家中坐， 工作天上來’的神奇生物。

　　威爾曼無奈地說：“我這邊現在來了兩個不錯的工作。一個是給動畫片的角色配音， 另一個是幼稚教育頻道， 想要請你去講一期的睡前故事， 大概節後才開始錄製。不怎麼費時間，給的報酬還不錯，你接嗎？”

　　肖恩說：“好的， 沒問題。”

　　考慮到在感恩節裡，他還心懷感恩地補充了一句：“謝謝你，威爾曼！你總能找到這麼好的工作給我。”

　　威爾曼有那麼一刻感覺自己被嘲諷了。

　　但考慮到肖恩的性格，大概是還沒有點亮嘲諷人這方面的技能。

　　於是，威爾曼只好耐著性子，盡職盡責地提醒了一句：“你最近是不是又沒有按時登陸社交網路了？”

　　肖恩茫然地回答：“沒有啊，怎麼了？”

　　這時，一個突兀又熟悉的聲音，朗誦著詩歌響起：“當你在我身邊的時候，黑夜也變成了清新的早晨……”

　　好了，不用經紀人先生具體回答問題了。

　　盧克電腦外放出來的聲音，足以說明了一切。

　　肖恩聽到自己的聲音頓時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先掛了威爾曼的電話。

　　可緊接著，想到念這首詩的場景，他先是臉上一紅，繼而做賊心虛地心裡一驚，直接蹦了起來。

　　明明只是一首詩而已。

　　可他表現得像是受驚過度的土撥鼠一樣，站在那大張著嘴巴，表情很蠢地結結巴巴問盧克：“你，你你，你你……”

　　“我怎麼了？”

　　盧克詫異地太起頭，皺著眉地問：“肖恩你想說什麼啊？”

　　詹姆斯從旁邊的沙發上站起來。

　　他走過去，有些關切地伸手就想去拍弟弟後背：“你是不是吃東西噎著了？”

　　肖恩急忙躲開。

　　詹姆斯下手沒輕沒重，打人超疼。

　　“我，我不是，我不是噎著了。”

　　因為太緊張，肖恩還是有點兒結巴，但努力調整地說：“我，我只是有點兒奇怪，盧克你剛才，剛才放的那個……”

　　“嗨，這你不是應該比我清楚嗎？”

　　盧克小大人一樣，早熟地嘲笑說：“網上都傳遍了，這不是你自己製作的嗎？還什麼<肖恩給你讀情詩>。”

　　<肖恩給你讀情詩>，這是什麼鬼啊！？

　　肖恩瞬間淩亂地站在那，整個人都懵了。

　　他其實挺想立刻打電話，問問理查是怎麼回事的。

　　但面對著盧克疑惑的眼神、詹姆斯皺眉的懷疑的視線，還有里安審視的精明目光，和凱西同樣好奇的表情，他勉強地露出了一抹笑容：“是哦，我都，都忘記了。”

　　他急急忙忙地補充解釋：“好久好久以前錄的，我都全忘記了。剛剛聽到自己的聲音，被嚇了一跳！”

　　然而，不解釋還好，一解釋……

　　自己都能被自己給嚇到？

　　你是倉鼠膽嗎？

　　家人們全都表情古怪，半信半疑。

　　肖恩只好努力裝出很無辜很認真的表情。

　　雖然他沒打算一輩子都藏在櫃子裡，可如果要出櫃，好歹也得講究個天時地利與人和吧？

　　最次，也得準備好救護車和急診室……

　　否則，萬一把詹姆斯氣吐血，或者，自己被詹姆斯打吐血，可怎麼辦？

　　所以，他堅持地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好像剛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本來只是一首莎士比亞的詩歌。

　　如果不是一開始他表現得太誇張，家人根本也不會注意。

　　這時候，一來見他好像真沒事的樣子；二來也是由於不瞭解娛樂圈的具體運作，盧克、凱西和詹姆斯三人就有點兒相信了‘他剛才可能是一時忘了，結果被自己聲音嚇到了’這麼可笑的事情。

　　然而，不好糊弄的里安，完全是‘我就在這看著你編’的眼神。

　　不過，肖恩一時間顧不得了。

　　他滿腦袋的亂糟糟的，知道自家二哥短時間內肯定不會戳穿自己，先匆忙跑回自己屋子裡，拿手機繼續打電話給經紀人，問問具體的情況。

　　剛被掛斷，又接到電話的威爾曼很莫名其妙。

　　他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地說：“只是一首詩朗誦在網路上傳而已。那不是你去劇院裡詩朗誦，被人錄下來的嗎？”

　　肖恩一時間沒辦法解釋自己當時朗誦的具體環境和緣由。

　　只好解釋說是被偷錄的。

　　威爾曼依然覺得不算什麼，還安慰和開解他說：“當明星總免不了這種事，詩朗誦也不算損害到你的形象，對你人氣有幫助，要不然我們就算了吧！”

　　肖恩一時間有苦難言，只好先掛斷經濟人電話後，又打電話給理查。

　　理查也很糟心了：

　　好不容易哄著戀人給自己讀情詩，多麼美好啊！

　　可結果，一夜之間傳遍全網！！

　　這叫什麼事？

　　肖恩那群討厭的粉絲們，太莫名其妙了。

　　情詩變成大家的了。

　　真是氣到靈魂出竅！

　　還不能計較！

　　不過，作為年長的一方，儘管理查心中同樣有一些擔心。

　　但當他接到肖恩的電話時，依舊表現得很從容和鎮定，還安慰地說：“別怕，我們昨天又沒做什麼，不會有事的。”

　　肖恩這才勉強安穩下來。

　　等他掛斷了理查的電話，半猶豫半抗拒地登陸了社交網路，才發現整件事的罪魁禍首的亞當海因斯，居然早就以私信的方式，長篇大論地來道歉了。

　　這位戲劇圈的粉絲代表（他自封的）很認真地講述了整件事情（他理解的那個劇情），包括錄製音訊的經過。他誠懇地道歉說，非常喜歡肖恩的詩歌朗誦，也沒想到會傳播範圍這麼廣。當時只想在粉絲圈炫耀和分享，並表示肖恩如果不同意，他會立刻刪掉音訊。

　　……慌裡慌張的調查到最後，原來根本什麼都沒被發現和洩露。

　　一首詩就真的只是一首詩而已。

　　肖恩瞬間松了一口氣。

　　再看亞當的道歉，想到自己居然被這傢伙嚇了一跳的事情，就惡從膽邊來。

　　於是，他先客氣地回復了一下亞當，讓他以後不要那麼做了，以及音訊刪不刪的已經沒意義了。

　　緊接著，他毫不客氣，又殘忍無情地戳破了這位粉絲的夢想：[我沒有重回戲劇舞臺，更沒有莎士比亞《暴風雨》的演出，你全都聽錯了。]

　　然後，他才把亞當的道歉內容複製粘貼給理查，說事情解決了。

　　可最後，他還是不得不面對里安的審問。

　　但等他講完所有發生的事情，憂傷地問自家二哥說：“我只是想悄悄約個會，為什麼會這麼倒楣？”

　　里安的嘴巴都快笑裂開了！

　　他感覺自家小弟的生活太好玩了，自己傻乎乎的也就算了，談個戀愛居然也找了個傻乎乎的英國人，一對傻乎乎。

　　然而，這種絲毫沒有兄弟情意的表現……

　　讓肖恩一度很受傷。

　　不過，在他出門去理查《亨利五世》正式演出的時候，里安還是很好地幫忙打了掩護。

　　他簡單地和大家解釋說：“肖恩那個英國朋友，人還是不錯的。我有印象，沒事，不是壞人，讓他去吧。”

　　雖然說肖恩已經長大，交朋友是不需要審核。

　　但詹姆斯他們明顯有些差別待遇，更相信里安的判斷。

　　只要有了里安的擔保，肖恩可以一路暢通無阻。

　　來到劇院，因為不想給理查在演出前施加任何不必要的壓力，所以，除了一條鼓勵和加油的短信外，肖恩沒多說什麼，而是早早地選擇檢票進場，滿懷期待地等著接下來的表演。

　　這場表演，也絕沒有讓任何人失望。

　　理查早年是英國正統的戲劇學院畢業，儘管多年沒有從事舞臺方面的表演，但基本功完全沒有丟，技巧也依舊高超非凡。當他念出亨利王那大段大段的演講時，臺詞功力幾乎讓人吃驚，他說的每一句話既氣勢磅礴，又慷慨激昂，情緒上收放自如，感情上細膩而層次分明，無一處不是秒到巔峰，從頭到尾，舉重若輕，宛如教科書式的演繹。

　　當他站在燈光下，被無數戲劇中的角色簇擁著，正式加冕為王時，全場掌聲雷動。

　　亨利王身上那種英雄蓋世的氣質，被他展現地淋漓盡致。

　　肖恩近乎驚豔地注視著舞臺。

　　他從來沒想到那個溫文爾雅的英倫紳士，竟然會有這麼陽剛又極具爆發力的一面。

　　等到謝幕的時候，觀眾們毫不吝嗇地繼續給出一陣陣的熱烈掌聲。

　　還有人沖上舞臺去獻花，甚至借著獻花的時候，擁抱了理查。

　　雖然那應該只是粉絲對角色的喜愛。

　　但肖恩有一瞬間感覺到嫉妒……以及巨大的後悔。

　　因為自己沒經驗地什麼都沒準備，沒有鮮花，沒有禮物，沒有帶任何可供慶祝對方成功的東西。

　　因為，他們約好了結束演出後一起吃夜宵，肖恩就忽略了這方面的事情，真是令人懊惱。

　　接下來，就像是當年《丘比特的勝利》成功時那樣……

　　觀眾們興奮地爭著搶著往後台擠，急切地想見到自己喜歡的演員。

　　理查的化妝間裡這時候全是人。

　　肖恩怕暴露身份，不敢擠得太用力，最後被人擠來擠去地就給擠到了後頭，再想往前去，根本就擠不進去。

　　幸好，劇院的保安趕過來維持秩序，讓大家排好隊。

　　肖恩只能弱小可憐又無助地在人群後頭排隊。

　　他嘀嘀咕咕地想：“這個世界真是沒天理了，我想見我的男朋友居然還要排隊？”

　　此時，理查走下舞臺後，又重新變回了那個內斂又優雅的紳士。

　　他好脾氣地給觀眾們一個個簽名，不厭其煩……

　　但觀眾們太熱情，簽到最後，保安都只能站出來直接趕人了。

　　他們大嗓門地嚷嚷著：“到此為止！到此為止了！麻煩大家讓一讓，演員們累了一晚上了，讓演員好好休息一下，謝謝，謝謝了。”

　　肖恩好不容易快要排到前頭，正興致勃勃想假裝戲迷，和理查要簽名，結果，卻被保安殘忍地趕走了。他可憐巴巴地一步三回頭，感覺巨委屈。

　　理查明顯看到了他，在後頭拼命地忍笑。明明已經約好見面的時間地點了，這傢伙非來湊這個熱鬧。

　　他這種連眼睛裡都是溫柔笑意的樣子，惹得很多年輕姑娘發出了一陣陣的尖叫聲，那種熱烈的程度，讓理查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等他們在約好的地點匯合時……

　　兩個人都是鬼鬼祟祟的帽子、口罩、眼鏡裝扮，看著就不像是好人。

　　不過，既然都是一樣，誰也別說誰了。

　　肖恩忍不住開玩笑地問了一句：“有沒有很享受，被女粉絲包圍的感覺？”

　　“這話得問你了。”

　　理查微笑著說：“你應該比我更有經驗。”

　　兩人不由得相視而笑。

　　有時候，找同行當戀愛對象也是有好處的，有些事情不用說就都明白。

　　接下來，他們一起吃晚飯和宵夜，像普通情侶那樣膩膩乎乎在一起說廢話。

　　然後，自認年長的英國人把肖恩送回了家，在距離家門二百米左右的地方，他倆接吻了。

　　吻的時候，理查非常含蓄地想要禮貌地淺嘗輒止。

　　然而，肖恩認為吃到好吃東西了，還是應該狼吞虎嚥。

　　結果激動之下，鼻子撞在了一起……

　　啊！太他媽的酸爽了！

　　理查哭笑不得，不停安慰。

　　可肖恩只想哭著回家找哥哥。

　　等里安從自家弟弟嘴裡挖出了這個約會過程後，笑得如同犯了癲癇，快要笑背過氣去。

　　然後，他命令肖恩以後隨時彙報戀愛進展。

　　這樣一來，起碼一兩年內的笑話都有了。

　　再次被親哥哥傷害到的肖恩，難過地已經完全不想說話。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

　　理查還在繼續進行《亨利五世》的演出。

　　不同于當年菜鳥肖恩演《丘比特的勝利》時的小心翼翼，不敢出一點兒差錯。

　　理查明顯沒那麼守規矩，平時掩藏在平和外表下的任性和傲氣，在舞臺上表現地肆無忌憚。

　　不過，他的這種傲氣明顯是有所依憑的，那種源自於對自身技能的自信和對藝術追求的堅持。

　　這具體表現在，他經常我行我素地在每一場戲中都進行一些創新。

　　如果每場演出都堅持去看的話，很容易就能察覺到，他每次的表演都不一樣。講一些重要臺詞時的語調、語速會有所改變，個別段落的感情表達也不一樣。

　　比如，結尾英王亨利五世擊敗法蘭西後，求娶公主。

　　第一次演求娶的時候，他對公主深情款款，可能是發展愛情線；第二次演求娶的時候，他念著同樣的臺詞，但明顯帶有一種敷衍意味，視公主如戰利品，儼然無情君王。

　　諸如此類的情況，多不勝數。

　　他樂此不疲地不斷挑戰自己，不斷地去進行新的嘗試。

　　肖恩忍不住地回憶起自己當年和理查初見時的情景，也是被他代入的亨利勳爵給嚇了一跳。

　　他十分懷疑，現在那個劇團中的演員們是不是已經後悔請這麼個戲瘋子來了，尤其是那位演公主的女演員，沒被來回折騰出個精神分裂嗎？

　　可儘管理查這麼能折騰，劇評家們對《亨利五世》的評價依舊非常的高。

　　多數劇評普遍表示：“理查為我們奉獻了一個精彩的亨利王和一場精彩的演出”。

　　《紐約時報》的戲劇板塊中，有劇評家寫：[英法戰役的功過是非，我們暫且不予以討論，劇本中的戰爭是否正義，亨利五世到底英明不英明，我們也都不予以討論。真正讓我們感覺心神迷醉的地方在於理查的表演，我不得不承認的一點兒在於，這位英國演員正處於一個偉大的時刻。他的表演充滿了力量和激情，那是一種從骨子裡散發出的英王室的貴氣和風采，讓人目眩神迷。]

　　也有一些戲劇類的小型報刊中這麼寫：[理查應該離開好萊塢，他應該屬於戲劇舞臺。]

　　最讓肖恩覺得有趣的一個劇評，來自老熟人——亞當海因斯。

　　這位本來就小有名氣的劇評家，後來不小心踏上追星路，還在前些天差點兒墮落成Stalker的個性人物，難得地用盡溢美之詞來讚揚理查。

　　他在自己博客中寫：[……他念誦臺詞的聲音充滿了美妙的韻律感和無窮無盡的激情。他的一舉一動都彰顯著亨利王的勇敢和無畏，號令士兵時，語氣平靜中透著威嚴。比起以往其他演員對亨利五世的演繹，理查的亨利王是更加強有力的、直截了當，卻又從不裝腔作勢的，他扮演的不是花花公子，不是故弄玄虛的偽君子，而是敢率軍征服法蘭西的英雄王。毫無疑問，這是一位優秀且前途不可限量的演員，前提是，他能從好萊塢那個鬼地方迷途知返。是的，他現在正這麼做，我很看好他的這一決定，離開好萊塢，重返舞臺。]

　　然後，他還鍥而不捨地多說了一句：[親愛的理查，您能在迷途知返的同時，也帶帶您的朋友肖恩弗洛西嗎？他也是一名非常好的戲劇演員，我推薦《丘比特的勝利》。說真的，好萊塢是在耽擱你們，真的！你們的才華，只有在戲劇的舞臺上，在聚光燈的照耀下，才能更加熠熠生輝。回來吧，都回來吧，只要你們回來，你們的前路一定會被最耀眼奪目的寶石鋪滿……]

　　肖恩對這位亞當先生也是十分無奈了。

　　因為從這人的鍥而不捨和這些殷切無比的言論中，也能看得出來，這人的所作所為，並沒有惡意。

　　至此，之前被偷偷錄音的事情，他才總算為之稍稍釋懷，感覺這人就是執拗了一些，其實，不能算是個壞人。

　　除此以外，他還專門去欣賞其他誇理查的各種言論。

　　那些誇理查的言辭，都讓他打心眼裡高興。

　　然而，想到有那麼多的人誇理查……

　　可這個人卻只屬於自己。

　　肖恩就忍不住心裡很得意。

　　如果不炫耀一下，好像不舒服。

　　於是，他把之前和理查的一張合照，發到了自己的社交網路上。

　　照片中，理查穿著亨利五世的戲服，頭戴王冠，氣宇非凡，而肖恩簡簡單單地穿著便服，站在旁邊，還比了一個剪刀手。

　　然後，他在這張合照的上方寫上：[My king.]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詳細描寫亨利五世的劇情，大概就是：英王亨利五世打敗了法蘭西，逼法王簽下和約，並娶得法國公主凱薩琳為妻，達成統一英格蘭，佔領法蘭西的歷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