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柯啓德的車停在服裝公司樓下，他是在等斐清的，因爲他和斐清約好了一起去酒吧喝幾杯，卻他意外地看見了孟思瑤。

　　她今天很不一樣，橙色的西裝外套，一件白色的內搭服，下半身穿著一條花邊西裝短褲，踩著三吋裸色高跟鞋，緩緩地公司裏走了出來。

　　他沒有見過她這麽職業化的裝扮，大多數時候，她都打扮得像一位名媛。

　　在他思緒百轉千回時，她快要走出他的視線了，突然間斐清跑向她，不知對她說了什麽，她的臉上出現了爲難之色。

　　柯啓德看戲似的靠在座位上看著她的神情，一抹笑意滑過眼角，接著她跟在斐清的身後走向他的車。

　　斐清坐進了後座，他好心把副駕駛座讓給孟思瑤坐，孟思瑤故作鎮定地坐進了副駕駛座，「阿德。」

　　孟思瑤照顧了柯啓德一段時間，柯啓德的胃也調理地差不多後，她便沒有踏進過柯啓德的公寓了，至於離婚的事情，她準備緩緩再說，只是她沒想到會遇見他來找斐清吃飯。

　　「嗯，工作怎麽樣？」柯啓德隨口問了問。

　　「阿德放心，大嫂的能力不錯，辦公室裏的人都挺喜歡她的。」斐清好意地說。

　　「是嗎？」

　　斐清忽然想到什麽，壞壞地朝柯啓德說：「阿德，我說你啊，大嫂人好，但你自己也多一個心眼，我這幾天聽說有那麽一兩個人想追大嫂呢。」

　　斐清故意興風作浪，柯啓德倒也配合，瞥了一眼孟思瑤空白的無名指，「是嗎？」她的行情不錯嘛，「他們不知道你已婚嗎？」

　　他故意強調已婚二字，聽得孟思瑤面紅耳赤，他明知故問的舉動讓她尷尬極了，「我……」

　　「對呀，大嫂，你最好戴上結婚戒……咦，結婚戒指呢？」斐清大驚小怪地說。

　　孟思瑤簡單地說：「戒指上那顆鑽戒太顯眼了，所以我就沒戴了，免得讓人以爲我在炫富。」事實上是在他們分居時她就沒有再戴著戒指了。

　　其實她是有些惱意的，因爲分居時這個男人一點表現都沒有，所以她賭氣地將戒指給扔進抽屜的角落裏了。

　　「這倒也是，最近社會不安穩。」斐清贊同地點頭。

　　在孟思瑤鬆了一口氣的時候，柯啓德開口了，「回去後買一枚造型簡單的戒指給你。」

　　孟思瑤頗爲驚訝地看了一眼柯啓德，又聽到斐清在一旁揶揄著柯啓德顧家、愛妻……他是什麽意思？

　　「阿德，這不是去酒吧的路。」斐清注意到路線不一樣了。

　　「不去酒吧了，」柯啓德紳士地徵求孟思瑤的意見，「想去吃什麽？」

　　「隨便。」她先回答了柯啓德，又問斐清，「阿清，你們剛剛是要去酒吧？」

　　「是呀，怎麽了？」斐清不解孟思瑤臉上的欲言又止。

　　孟思瑤像是訓導主任似的瞪了柯啓德一眼，「你的胃剛好就要去酒吧喝酒？」看來她的粥都白煮了。

　　斐清不明就裡地插了一句，「怎麽回事？」

　　只是孟思瑤和柯啓德都沒有理會他，柯啓德冷靜地說：「去酒吧不一定會喝酒。」

　　「你的笑話很好笑。」孟思瑤配合地做出假笑。

　　柯啓德沉默不語了，斐清打圓場，「是呀，我們去酒吧，不一定會喝酒。」

　　孟思瑤不想給人一種強勢老婆大人的感覺，她柔和了臉部神情，對斐清解釋說：「這個傢伙上次胃炎，差點弄到要住院。」

　　「什麽！」斐清不爽地朝柯啓德喊道：「哇，有沒有搞錯，你怎麽不告訴我一聲？」

　　他們兩個已經站在同一條陣線了，於是柯啓德聰明地沒有多說話，他直接說：「那就去吃義大利菜吧。」

　　「義大利菜不適合你的胃。」孟思瑤淡淡地說。

　　「我也不喜歡吃義大利菜。」斐清也投了反對票，「去吃養生館吧，裏面的養生粥還不錯。」

　　柯啓德不反對，直接將車往養生館開去。

　　※ ※ ※

　　他們三個人去了養生館，吃到一半的時候，斐清上洗手間去了，孟思瑤立刻對柯啓德說：「阿德你……」她有些說不出口，可不說的話她又覺得怪怪的。

　　「什麽？」

　　「我們分居的事情別人還不知道，但是我跟你現在處於一種很奇怪的關係……」孟思瑤試著將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

　　「直說沒關係。」柯啓德倒不拘謹。

　　孟思瑤輕咳了一聲，「那個……你不能對我動手動腳的。」孟思瑤邊說邊點頭，強調這一點非常的重要。

　　「動手動腳？」他有嗎？他怎麽沒有印象。

　　「你剛剛有摟我的腰。」孟思瑤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

　　摟腰？他有嗎？是剛剛下車到進店的這一段時間嗎？他好像是有把手搭在她的腰上，可是這有什麽，再過分的事情他們都做過了。

　　柯啓德看著她像老頭子嚴肅的模樣，笑意盈滿了他的眼眶，「不好意思，我沒有注意到。」

　　「下次不要這樣了。」孟思瑤努力不讓自己臉紅。

　　「嗯。」他認真地看著她說話。

　　「就這樣。」她溫雅地笑著。

　　「好，我知道了。」

　　他知道就好了，孟思瑤擡起小臉，一只大掌伸了過來，拿著紙巾在她的臉上輕輕一擦，「有髒東西。」

　　她正想動，聽他這麽一說，讓她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斐清剛好回來，他沒見過柯啓德對哪一個女人這麽好過，「哎喲，你們兩個也太恩愛了吧。」斐清開著玩笑坐回了原位。

　　孟思瑤僵硬地伸手拉下柯啓德的手，「我自己來就好了。」她一邊作勢擦著，一邊順勢地說：「所以我才說你們男人的聚會，就不要帶上我啦。」

　　她的意思是，下次，不，沒有下次，不要再硬帶上她，ok？

　　斐清沒懂，以爲她是不好意思，「沒事沒事，大嫂，你要是覺得怪的話，你到時帶一個女生一起好了，替我做媒。」

　　一旁的柯啓德一本正經地想了想，「替阿清介紹一個也可以。」

　　孟思瑤愛笑不笑地說：「我沒有什麽女生朋友可以介紹的。」

　　「不會。」柯啓德瞧了她一眼，「我記得在我們婚禮上，不是有一個挺可愛的女生嘛，說是你的好朋友。」

　　啊，他說的是小秋，「她是……」

　　「哦，我記得婚宴上的蛋糕是她做的。」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揭穿了她的私心。

　　孟思瑤窘了一下，轉向了斐清，「斐清，不好意思哦，她已經有男朋友了。」事實不是這樣，可孟思瑤死也不想莫秋穎蹚渾水。

　　「那可惜了。」柯啓德發出一聲惋惜的聲音，「難得阿清想認識女生。」

　　「喂，幹嘛弄得我好像gay似的！」斐清不滿地說。

　　在柯啓德還未說話之前，孟思瑤插道：「是啊是啊，我第一次看你們的時候，覺得你們還挺配的。」

　　孟思瑤的腐女論立刻引來兩個男人的批鬥，「開什麽玩笑！跟他？那我還不如自殺。」斐清再清楚不過好友的性格了，又壞又黑。

　　柯啓德不落人後地說：「我的性取向很正常。」

　　孟思瑤立刻閉嘴，乖乖地吃自己的粥。

　　吃完飯後，斐清提議他們一起玩牌，他們的位置離柯啓德的公寓很近，於是三個人便去了柯啓德的公寓。

　　斐清在柯啓德家裏待到了淩晨才離開，孟思瑤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一抬眸，正好對上柯啓德深沉的眼眸，「怎麽了？」她呼吸一窒，她緊張地眨了眨眼。

　　「沒事。」他掉頭回到客廳。

　　孟思瑤也跟著走到客廳，拿起自己的包，「那我走了。」

　　「去哪裏？」

　　孟思瑤的腳步停了下來，「回家呀。」她能去哪裏，當然是回家，大晚上的不回家幹嘛，她又不是夜貓子。

　　「現在？」柯啓德蹙眉。

　　「對啊。」

　　等了一會，柯啓德伸手揉著自己的眉心，「今天留下來吧，太晚了。」

　　孟思瑤想都沒有想地搖頭，「不了，我們現在分居。」

　　她的話情有可原，柯啓德知道她該回去，不應該留她在這裏，當他開口要她留下的時候，他就有些懊惱自己的多此一舉。

　　現在聽到她的拒絕，他應該心安，可看著她白嫩的臉頰上的無辜神情，他做出了不該做的事情，他走到玄關，拿起放在櫃子上的車鑰匙，「走吧。」

　　「去哪裏？」現在換她問他了。

　　他不耐地搖了搖手上的鑰匙，「送你回去。」

　　孟思瑤疑惑不已，「你爲什麽要送我回去？我們已經分居了，你沒必要這樣做。」

　　聽完她的話，柯啓德跟著一愣，她說得很對，他們現在正在分居中，她要回家不需要他送，他幹嘛獻殷勤？

　　「謝謝你。」以爲他是客氣才這麽說，孟思瑤也不當一回事，「我一個人就可以了，掰掰。」

　　在柯啓德努力給自己找借口時，孟思瑤越過他，打開門正要跨出去的時候，手倏地被火熱的大掌緊緊地抓住了。

　　「阿德？」孟思瑤不解地看著他。

　　「我知道你很獨立，不過公車站離這裏有一段距離，而且這麽晚了肯定沒有公車了。」

　　「我……」

　　「計程車也不好攔。」他望著她猶豫的神情，「送你一下是應該的，不是嗎？你前幾天還天天替我煮粥。」

　　所以說他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孟思瑤不好再拒絕，「好吧，謝謝你了。」

　　「走吧。」空著的手轉而牽住她的手，往停車場走去。

　　「柯、柯啓德……」她怪怪地叫著他的名字。

　　「什麽？」

　　「我可以自己走。」

　　好半晌，柯啓德才意識到自己拉著她的手，在她的注視下，他緩緩地放開了她的手。

　　他們坐上車，車子平穩地開著，車廂內很安靜，孟思瑤都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車子停在她居住的地方，孟思瑤解開安全帶，對他說：「謝謝，晚安。」

　　他看著她推開車門，走進了住所，他靜靜地看著那幢樓，直到其中一樓亮起了燈，他才開著車離開。

　　※ ※ ※

　　「總裁，你認爲這一次與B＆C公司的合作如何？」

　　寬闊的會議室裏坐著幾個高級幹部，柯萌向柯啓德提問，周圍的人默不作聲地等著柯啓德的回答。

　　柯啓德仔細地翻閱著文件，半晌之後他才淡淡地開口，「B＆C公司在美國也算是一個大公司，能跟他們合作是一個不錯的機會，你有多大把握？」

　　「B＆C公司對我們提供的企業方案很滿意，只是你知道的，外國人做生意不是只看書面文件，紙上談兵誰都會，他們也暗中調查過我們公司，看來是有意跟我們合作，不過……」柯萌停了下來。

　　「不過什麽？」柯啓德看著她。

　　「總裁。」柯啓德的二舅柯堂谷開口了，「B＆C公司的總裁是一個很重視家庭觀念的人。」

　　柯谷堂的暗示讓柯啓德稍稍走神，家庭……他想到了那個分居之後便活潑得不得了的小妻子。

　　孟思瑤除了能登大雅之堂，私下的性格也很開朗，令跟她相處的人也很開心，雖然害羞的性格依然不改。

　　見柯啓德沒有阻止，柯谷堂便說了下去，「如果總裁願意讓B＆C公司的傑克認識一下總裁的家庭觀念，想必有利於這一次合作。」

　　柯啓德愣了一下，想到了他與孟思瑤正在分居的情況。

　　「總裁？」柯谷堂等著他的回應。

　　「我心裏有數了，你們先準備手頭上的工作。」他吩咐道。

　　「是。」

　　下屬們魚貫地離開了，只有柯萌留在原地，雙手環胸。

　　「怎麽了？」柯啓德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大哥，最近我手頭上有一個跟孟氏的合作案。」柯萌最討厭這種套關係拿到合作案的人，可對方是大嫂的娘家，她不得不多一個心眼，畢竟大哥跟大嫂聯姻，就是爲了商業利益。

　　「孟氏的方案如何？」柯啓德坐在椅子上，公事公辦地問。

　　「嗯，三家公司裏算還可以。」她點到爲止地說。

　　「就是不夠好？」柯啓德揚眉。

　　「嗯，對啦。」

　　柯啓德清揚一笑，「是嗎？那就……」

　　柯萌頭皮開始發癢，總覺得大哥要說的絕對不是什麽好話。

　　「讓他們重做，做到你滿意爲止。」

　　柯萌一聽，臉都綠了，「這個……」

　　「萌萌，我們已經坐在了他們提供的飛機上，但我們要坐的是頭等艙，不是經濟艙，起碼要讓我覺得物超所值才行。」

　　柯啓德的一番話讓柯萌明白了，柯啓德是給孟氏一個機會，讓他們優化方案，雖說不是一次性就通過，但總比以後出問題的好。

　　柯啓德老奸巨猾的性格讓柯萌佩服，「大哥，你真的是越來越厲害了。」看起來對岳父公司很不敬，其實已經爲其打開後門了，不會讓別的公司不滿，也給孟氏一個警告，不要隨隨便便地以爲靠關係就能一馬當先。

　　「還有事嗎？」

　　「沒了，大哥，上次那家店的餅乾不錯吧。」沒有閒雜人等，柯萌顯得特別活絡，也不再一口一個的總裁。

　　「嗯，是不錯。」柯萌曾經向他推薦過一家甜品屋的餅乾，那味道正好和孟思瑤帶給他吃的一模一樣，他後來交代秘書網購了幾份回來。

　　「是哦，我也覺得不錯，所以大哥，最近我有一個展銷會，會上我準備用甜品小屋的甜品。」

　　「這種事情向來你決定就好了。」柯啓德不懂她怎麽把這件事情特意地拿出來講。

　　但見柯萌壞壞地一笑，「大哥，大嫂叫我不要告訴你，可看你蒙在鼓裏這麽可憐，而我手肘一向往裏拐的，所以我決定告訴你。」

　　告訴他什麽？

　　「甜品小屋是大嫂的一個朋友開的。」

　　朋友？

　　「男的還是女的？」柯啓德快速地說。

　　柯萌呆了，「大哥，不是吧，這個飛醋也吃哦。」她笑嘻嘻地看著柯啓德臉色大變，「是女的啦，女的啦。」

　　柯啓德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柯萌不敢造次了，「哎呦，大嫂有時候會去幫忙。」柯萌搖搖頭，「真想不到她一個千金小姐還會做這些事情，大哥，你可有口福了，小秋說甜品小屋的甜品，大嫂都會做欸。」

　　因爲覺得太好吃了，柯萌特意找到了實體店面，沒想到會在那裏遇見大嫂，不過記得大嫂那時很吃驚的模樣，聽到她的來意，大嫂還推薦她各種好吃的甜品。

　　她幫忙？她會做甜品？柯啓德想到了新婚那段時間的晚飯，他一開始也不知道是她煮的，但確實很美味，他淡然地開口，「你大嫂還很擅長煮各種肉。」

　　柯萌是一個肉食主義者，一聽兩眼都發亮了，「大嫂是真人不露相呀。」

　　「嗯，她煮的馬鈴薯燉牛肉很好吃，那牛肉不知是用什麽煮的，煮得特別爛、特別香，湯有一股濃濃的牛肉味，但又不油膩……」柯啓德徐徐說來，一雙眼閃著精光。

　　柯萌吸了吸口水，「大哥，我今天晚上去你那裏吃飯，好不好？」

　　「煮飯的是你大嫂，你自己問吧。」他事不關己地說，話說之前他因爲工作的關係常常加班，跟她一起吃飯的機會很少，但回到家裏她都會替他留一份飯菜。

　　「哦，沒事，大嫂人這麽好，不會拒絕我啦，多我一個不多啦。」柯萌開心地說：「那我跟大嫂說一聲。」

　　「嗯。」

　　「大哥，那我回去了。」

　　「嗯。」

　　柯萌走了以後，柯啓德才緩緩地站起來離開了會議室，走回辦公室，人剛坐下來便聽到悅耳的鈴聲，他接通電話，「餵？」

　　「阿德，我跟你說，今天晚上你妹妹要過來吃飯？」電話那頭是孟思瑤不相信的聲音。

　　「是嗎？」他語氣中充滿了驚奇，但眼角是笑著的。

　　「我……」她突然低著聲音說：「我們已經分居啦。」

　　上一次在甜品小屋碰到柯萌的時候，她嚇得都要暈了，幸好被她蒙混過關了，現在又接到柯萌的電話，說要來吃晚飯，她當然不好拒絕了，她名義上是她的大嫂欸！

　　「她要來我有什麽辦法？」他狀似無奈地說。

　　「我……」

　　「我順便要跟你說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

　　「正事。」柯啓德正經地說。

　　「哦。」孟思瑤無助地應了一聲，

　　他說是正事的話，那麽就是有關他們分居的事情嗎？她確實是該找一個時間跟他好好談談這個事情。

　　「你上次帶給我吃的餅乾挺好吃的。」他玩著桌上的鋼筆，任由鋼筆在指尖轉動著，「我妹說是你做的？」

　　「我會做，不過上次那份是我和小秋一起做的。」她沒有將所有的功勞攬在自己一個人身上。

　　「晚上過來的時候記得給我帶一份。」他開口要求道。

　　「鹹起司的好像沒有，黑巧克力要不要？」

　　「什麽味道？」

　　「和黑咖啡差不多，淡淡的苦澀。」她這麽說。

　　「嗯，那就這個吧。」柯啓德放下鋼筆，「我要工作了，掛了。」

　　被掛了電話後的孟思瑤坐在位置上，良久之後她開始緊張，他要跟她談離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