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陳羽的面容變得有些扭曲,梅胖子看在眼裡越發的得意。
梅胖子的豬臉一直在陳羽眼前晃,陳羽捏著拳頭,有一股把面前的人狠狠弄死的衝動。
「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去找姓李的對峙啊陳羽,雖然這些演戲的嘛說的未必都是真的,但你真心要查難道還查不到?」梅胖子覺得陳羽盯著自己的神色有些不對,便退後了兩步,靠在保鏢身側,「當然,如果你真的那麼廢物甚麼都查不到,到時候我也不會吝嗇和你資源共享,哈哈哈。」
「滾!!」陳羽抬起頭,如一頭爆發邊緣的怒獸,梅胖子再多說兩句,指不定他就要衝上去咬得人遍體鱗傷。
「你還——」
「我叫你滾!!」陳羽的拳頭眼見著就要飛過去,梅胖子趕緊整個人都躲在了保鏢身後。
「不識好歹,」梅胖子說,「走!」
走了幾步離陳羽遠了,卻又回頭朝陳羽「呵呵」地笑了兩聲,兩片小眼睛裡是得意與得逞的精光。
「不過要是將來陳總你吃不起飯了,到我門前我還是樂意賞你兩口。」
陳羽眼裡如火如熾。
但他的怒氣,更多的並不是來源於梅胖子。
梅胖子一溜走,陳羽捏著拳頭,走到車前就往自己車上來了一拳。
「咚」的好大一聲,把司機都嚇了好大一跳。
之前司機看架勢不對原本想要出去幫他,但剛從車裡出來,他就說了聲:「坐回去。」於是司機疑慮地又坐回了車裡。
陳羽的力氣大得司機懷疑車頂蓋都被他敲了一個凹,更覺得自己的手都一併痛了起來。連忙出來給陳羽開車門:「陳總,去哪?」
「……」原本是要去接李純熙的。
但陳羽知道,現在去,他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來。
因為他很清楚,梅胖子非常非常有可能不是在騙他或者耍他玩。
從梅胖子嘴裡知道這樣一個真相。
陳羽無法平靜。
再怎麼告訴自己李純熙哪怕真的做了這些事一定也是有原因的,但他也沒有任何辦法讓心裡的憤怒和抑悶少上一分。
「把車給我,你自己回去吧。」陳羽壓制著怒火,把司機打發走了。
一進車裡,「嗚——」的一聲把車倒出來,腳底下油門一踩,這一輛李純熙給他的車就瘋狂地飆了出去。
他們經歷過最好的一段關係,也經歷過差到谷底的時期,多年以後重逢,依舊兜兜轉轉不停磨合。
最後他才知道原來那個人一直喜歡自己,也知道原來不知在何時自己也已經愛上了對方。
就連李冉的那段不堪往事現在他們也都放下了。
他以為他們之間再也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但現在出現的,才是最大的問題。
相城,不是他一個人的。是他的父親,叔輩們拼盡一生力氣打下來的。
他不爭氣,他弄垮了它,是他的責任。
可是哪怕相城無藥可救了,也不代表他能容忍——他唯獨不能容忍的,是整他的人裡邊,有「李純熙」三個字。
***
「辛苦啦熙哥,沒想到今晚忙到這麼晚。」化妝師給卸了妝,李純熙抬頭笑道:「大家都辛苦。」
回頭問從外邊進來的小助理:「有我的電話嗎?」
「沒有啊。」小助理趕過來把李純熙的電話還給他,看到男人疑惑地皺了皺眉頭,於是問,「有什麼事嗎?」
「沒事。」晚上臨時加了一場戲,李純熙不好推脫,只好匆忙給陳羽發了個信息過去。但沒想到對方一直沒回覆。
就是沒收到他的信息,陳羽也該聯繫他,或者過來找他才對。
難道陳羽那邊也有什麼事?
還是……出事了?
李純熙心裡忐忑不安,一想到面對陳羽要說的那些事,或者想到陳羽那邊出了事,他就抑制不住自己紛亂的心跳。
終於忙完,和其他人告別,李純熙急忙給陳羽打了個電話。
很久,到他以為不會有人接聽的時候,電話鈴聲一下消失了,耳朵裡傳來一片安靜。
「陳羽?」俊美的青年的試著問了聲。
「嗯。」
是陳羽的聲音。
李純熙稍微鬆了一口氣:「對不起,我剛拍完戲,你現在在哪裡?」
過了一會兒陳羽才回答:「南山遊樂場,你過來吧。」
李純熙怔了一下:「遊樂場?你等我,我現在就過去。」
拍戲的地方離南山遊樂場很遠,晚上車少,但依舊花了一個小時李純熙才到那裡。
到了門口,大半夜的,遊樂場除了少數地方還亮著燈,到處一片漆黑。李純熙又給陳羽打了個電話,問他在哪個位置。
「你們在這裡等我吧。」掛了電話他對兩名保鏢說,「不會有事的。」
而後兩名保鏢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見他退了幾步,而後獵豹一樣地往大門旁稍矮一些的柵欄那邊衝了過去。
青年矯捷地攀上鐵欄,往上攀躍,而後一個翻身就到了裡邊。
鬆手落了地,踩在鬆軟的地上李純熙拍了一下手:「你們別跟來,有事電話聯繫。」
而後就飛快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南山遊樂場是C市保存到至今最老的遊樂場。
輝煌熱鬧過,蕭條冷落過,後來重新大改版 ,又恢復了人氣。
不過到了晚間,依舊冷清得跟廢棄了一樣。
過去李純熙對這裡還是熟的,讀書的時候,總會每年來兩三次,長大之後,卻很久很久都沒有再踏足過。
那些年裡,一切和陳羽有關的地方他都刻意地迴避。睹物便會思人,想到時陳羽的愛與恨,都沉重得讓他呼吸困難。
故地重遊,人與物都變化再三。
一處處地走過去,這一路,手心裡出了不少的汗水。
摩天輪在黑暗的世界裡如巨人矗立,空曠的無止境的天空壓在上方,如與那鋼鐵巨人進行著沉默的對峙。
涼風習習,李純熙在幽暗之中喊了一聲:「陳羽。」
很快,摩天輪的背後,出現了一抹淡淡的亮光。
打火機的火焰微弱地跳動,卻給了李純熙找尋的目標。
「你為什麼在這裡。」他慢慢地走過去,順著外邊的護欄繞到背後,終於在火光中看到了陳羽的臉。
「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就到這裡了。」年輕的男人淡淡地說。
「……我不是問這個。今晚我們不是說好見面的嗎,為什麼你沒去找我?」
陳羽舉著火,臉一下近在李純熙眼前。火光映著彼此,年輕的男人低聲道:「今天你要對我說的是什麼,李純熙。」
他看著他。
李純熙對上那雙火光中的眼睛,看到了令自己不安的因子在隨暗夜燃燒。
他一下,就明白了。
「你知道了。」
他說。
這不是一個多麼美的夜晚。
他知道了,而他知道他知道了。
微弱的火,唯一的光明咻然熄滅,在黑暗中,他的手一揮,抓住了對方衣領,一把把人推向了背後半人多高的護欄,護欄亦發出震顫的悲鳴。
「為什麼?」他像一隻被欺騙被拋棄的野獸,壓抑著喉嚨裡的低吼,壓抑著嗜血的衝動,壓抑著胸中一切憤怒的咆哮。
「因為我——愛你。」
他愛他嗎。
是的。
可是聽起來怎麼那麼可笑。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陳羽的動作都停了一下,而後他真的笑出了聲。
「看著我一敗塗地,再在我傷口上撒鹽,是因為你愛我?」陳羽「哈哈哈」大笑,「我真的那麼傻嗎李純熙?」
「並不是那樣的!」李純熙反抓了陳羽的手腕,緊緊地抓著,他搖了搖頭,不退反進湊近陳羽,「我是想幫你的!」
「你怎麼幫我,你就這樣幫我?幫別人弄死相城?!」
「不是!你信我——」
陳羽打斷李純熙的話,失控地怒吼:「我信過你,我信過你兩次!可是我信你的後果是什麼?!啊!」
第一次,他們決裂,分道揚鑣,第二次,變本加厲。陳羽只是想到李純熙對相城做了什麼他越發怒火熊熊,燒毀了他之前還努力保留的理智。
一拳帶風,在黑暗沖向李純熙的太陽穴。明明不久前他還守著他護著他,怕別人傷害他一絲一毫,可是最終對李純熙出了狠手的卻仍是陳羽。
李純熙一下被打翻在地,陳羽緊隨而至,跪坐在李純熙身上,拳再一次落下去,對方只是抱著頭,並沒有躲閃和反擊。
直到陳羽聽到李純熙的抽氣聲,異樣的抽氣聲,他失去的理性突然被拉回了腦海。
陳羽停了手上的動作,感到身下的人蜷起身子縮成了一團,他聽到他急促的呼吸,感受到對方捂著胸口,抖篩糠一樣的渾身顫抖。一下愣了。
深夜的醫院。
「預激綜合症?」年輕男人懵然地接過醫生手裡那張像心電圖的東西,冷汗如雨而下,想到某一種可能性,他的腦子就如同炸裂了一般,「那是什麼?心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