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悸

　　「計伯伯，您還好嗎？」從朱迪手中接過輪椅，在花園裡曬上太陽時，路小凡蹲在計維之腳下問。

　　計維之眯著眼睛，彷彿很享受陽光的照耀，彷彿這樣的時光很難擁有，有一種深深沉醉的神情，接著就對路小凡眨了下眼睛。

　　「對不起。」路小凡以為是自己的錯，並不知道自從她回市區，計維之就沒真正出來透過氣了，只誠懇的道歉，「我答應了您要陪您一起做復健的，可是沒有做到，請您原諒我。那從明天開始，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計維之無言，可是不知為什麼，路小凡似乎總是能讀懂他渾濁目光中的意思。

　　於是就笑了笑說，「放心吧，我嘴很嚴的，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而且這次我答應您，沒達到效果，我是絕不會放棄的！」

　　「咦，這麼多日子沒練過，您沒退步吧？」

　　「對了，那個愛拍江東明已經還給我了，我下載了幾個小遊戲，雖然是鍛鍊嬰兒手指功能的，但您也可以用。不用難為情哦，那樣會比較不枯燥。」

　　「您愛吃什麼啊？我也下載了好多美食圖片，回頭慢慢放給您看。您喜歡吃什麼就用力眨眼，我就做給您吃好不好？講真，我的廚藝那是槓槓的，吃過的人都說好。」

　　「嗯，那個，計肇鈞……可喜歡吃魚蝦了，可他又討厭挑刺和剝殼，每次都要我幫他。您們是親生父子，想必口味也差不多。那晚上先吃魚蓉？放心吧，我保證一根最小的刺也會摘出來。」

　　她把計維之當個正常人一樣，絮絮叨叨的東拉西扯。因為知道老人家都很寂寞。所以格外喜歡語言交流，也因為知道對於腦萎縮的病人來說，更應該多進行語言刺激。計維之呢，看樣子也似乎很認真在聽。

　　一老一少在涼爽明媚的初秋時光裡，在樹影斑駁的院子裡慢慢散步，時而有聽不清的絮語傳出，那場景異常和諧美麗。

　　這一幕。被正在花園剪枝的老馮。在車庫洗車的老錢，以及又抱著畫夾跑下來，打算消磨時光的江東明看在眼裡。不管心地好壞，不管在這個家裡抱有什麼目的，他們都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微笑。

　　只有三樓上，朱迪的房間裡。射來了怨毒的目光。

　　路小凡似有所感，準確的抬頭望去。結果卻只看到飄飛的窗簾。

　　她以為自己眼花，並沒往心裡去。推著計維之在花園裡溜躂了一個小時，見他睏倦了，就服侍到上樓睡下。隨後連午飯也沒吃。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了。這次因為要長住，就算每週末都答應劉春力回去，帶的東西還是比上次多了很多。歸置了半天才好。

　　等她感覺餓的時候，已經下午兩點多。她乾脆下樓去。想隨便墊補一口，結果正看到江東明把早上來打工的大嫂們做的吃食全扔了。

　　「怎麼了？」她愕然，最受不了人家浪費食物，她還餓著呢好不好？

　　「既然你來了，從今天開始，一日三餐還是你做。」江東明大言不慚，「食不厭精。有好吃的，誰願意再將就豬食？再說，我給你議定的工資裡包括了兼職廚師哦，難道你不想多賺錢嗎？」

　　路小凡想啊，她怎麼會不想呢？

　　自從從孫瑩瑩工作室出來就陷入一大堆爛事，計肇鈞說過，去他的單身公寓照顧他是有薪水拿的，可結果也沒給。他肯定是忘記了，畢竟他每天這麼忙，可她又不好意思要，導致她一個多月沒有收入了。

　　她自己是可以僅憑那一點點愛情食糧活著，可生活壓力一直在，助學貸款還差一點沒有還完，每個月她還要再寄家裡一份。那樣，媽媽爸爸也可以少辛苦一點。媽媽還一直念叨著換個房子，現在趁著小城鎮的房價還沒有瘋長，她很希望給父母改善下住房條件。

　　還有啊，小舅將來要結婚的吧？現在結婚的成本多記啊，可這是是外婆的遺願，媽媽的心事，她也要幫著完成。

　　看看，她有多少事要忙，有多少事要操心，哪裡的閒功夫傷春悲秋啊？怪不得，人家說愛情是奢侈品，不僅難得，也不是人人都要得起的。

　　「那你也不應該把那些全扔掉，還說那是豬食。」路小凡嘆氣，對這些含著金湯匙長大的人們特別不理解，「不尊重人家的勞動果實，還不尊重食物，將來會倒霉的。」

　　「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江東明連忙佯裝吐了口唾沫在地上，還重重踩上三腳。

　　他這樣幼稚的行為逗笑了路小凡，「好啦，你給我定的薪水確實是很高，已經達到了普通中級營養師的雙倍標準。所以，我做雙份工也是應該的。有句話說得好：只有錢和做人底限不能辜負。說吧，晚飯你想吃什麼？」

　　說完，她抬頭望去，因為江東明一向多話，此時卻沒了回應，她還以為人跑掉了。結果，正看到江東明深深的凝望著她。

　　「怎麼了？我臉上有髒東西？」她莫名其妙。

　　「沒有，突然間想起一件事。」江東明摸摸鼻子，到底沒點菜，直接走掉了。

　　路小凡也沒再追問，畢竟之前給計家的人做過飯，大致知道幾個人的口味如何。事實上，除了計肇鈞比較挑嘴之外，其他人都很好侍候。

　　想想，她的主要服務對像的計維之只能吃流質食物，頂多就是濃稠一點，他身體又那樣差，所以飲食上既要保證營養，還不能有任何異物，飯食就需要做得格外精細，她必須早早做準備才趕得及晚飯。於是，她在廚房裡忙活了起來。

　　江東明這時卻已經快步走到了大屋的外面，疑惑得不行，「是不是心臟出問題了？」他按了按胸口，「最近連續兩次出現心悸的情況，得找時間去醫院檢查一下。」他自言自語，腦海裡卻閃現出路小凡站在廚房裡對著他笑的樣子。

　　一個平凡到平時沒有存在感的丫頭而已，結果卻是傳說中的第二眼美女，越看越耐看，他剛才竟然覺得她特別漂亮，真是有毛病！

　　江東明甩了甩頭，大下午的跑到山道上散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