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愛情鳥

　　「計先生，其實我覺得……你還是有點點醉了的。」她扶著他的手臂，嘴裡不自禁的溫柔哄勸，「酒精對你有用處，真的真的，絕對有用，你不用再做試驗了。現在找個地方坐下來好不好，我覺得你快要摔倒了。」

　　「計先生……」計肇鈞重複路小凡對他的稱呼，唇邊和眼角瀰漫著無盡的苦澀和自嘲。

　　「我真的不會醉。」接著，他執拗地說，向前走了一步。

　　然而就這一步，他踉蹌了。

　　路小凡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扶。

　　有一種意志特別特別強大的人，因為不想倒下，哪怕身體已經產生了強烈的反應，強悍的精神也可以令他保持著清靜的狀態。但心裡……其實早就醉了。

　　此時的計肇鈞就是這樣，特別是看到小凡過來，登時感覺整個世界都旋轉了起來，他努力想抓住她，讓一切都恢復正常。別再脫軌了，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控制不住這趟早就提速的靈魂列車。

　　然而，瞬間，天與地顛倒了。懷中，是那樣溫軟香甜，讓他情不自禁的抱緊。

　　路小凡被壓得喘不過氣，卻因為厚厚的純毛地毯，以及墊在她腦後、腰後的有力手臂而沒有摔疼。

　　這種情況太突然了，她也沒有料到。

　　本來，她是想支撐著那座倒下來的山，可是她根本做不到，結果就是被撲倒在地上，還給禁錮在那熟悉又渴望的懷抱中。他是那樣的高大，因而她就顯得格外嬌小，力量的對比讓她整個人都被他籠罩、覆蓋。

　　她看不到他的臉，因為他把臉就埋在她頸窩中。呼出的溫熱氣息噴在她的皮膚上，令她從腳跟就升起一陣陣莫名的顫慄，一直傳到頭頂，反反覆覆，渾身都麻酥酥的，半點力氣也使不出。

　　好在他是真的醉了，並沒有再多的動作。不然以路小凡這樣的菜鳥來說。尤其還是深愛著身上男人的菜鳥，絕對無法抵擋。這時候她忽然明白一件事，他要對她做什麼。她是完全沒辦法反抗的，只能聽之任之，予取予求。

　　原來，她在這份愛情中處於那樣極端的劣勢。永遠都是他主導。但她不知道的是，貌似佔上方的這一方。也沒感覺多麼快樂和得意，更沒有勝利感，痛苦在進與退的泥潭之間，根本拔不出腳。

　　好半天。路小凡身上那種過電感才好了些。儘管計肇鈞仍然抱著她不放，她卻用力把兩個人翻了半個身。

　　於是，他們就這樣側臥著倒在地上。互相擁抱著，蜷縮著。好像寒冷深夜裡偶爾發現火源的兩隻小獸，彼此溫暖，不能分離。

　　外面，狂捲的山風還在呼號，然而雨就是不肯落下。

　　屋裡，卻奇異的滿室寧靜，一束昏黃的燈光，兩個不清醒的男女。

　　路小凡本來可以推開計肇鈞的，側過身後，他抱得沒那麼緊了，可是她就是不忍心，就乾脆窩在他懷裡，藉著大書房牆角那隻微弱的燈光，靜靜的，如此近距離地看他的臉。最後更是伸出手指，輕柔細緻的描繪。

　　他的五官那樣英挺，清醒的時候態度強勢又強硬，話那麼少，可是只要說出來就不許別人違背，霸道得很。但現在，他的睡顏卻柔軟而脆弱，就算在醉眠之中，都好像有解不開的心事，化不開的愁緒似的。

　　細想起來，他總卻給她一種奇怪的感覺：他那麼辛苦，其實是在為什麼事懲罰自己，所以他把自己搞得像個苦行僧，只工作而不享樂。甚至，他連內心寧靜也欠奉的。她不知道在他的人生中經歷過什麼，可是她為他感到難過。

　　分手之後，她才回過頭來注意到很多細節，她發現他真的從來都不開心，也不快樂，心頭像壓著什麼重大的秘密，讓他透不過氣。他對她而言，其實真的是很神秘，於是他好像離她很近，卻又讓她感覺那麼遙遠。她對他貌似熟悉，實際上卻如此陌生。

　　可怎麼辦呢？她就是愛他，沒有道理也找不到理由的愛，就是愛。、

　　而他，又到底有什麼秘密？

　　心裡湧動著說不清的柔情和混亂的疑惑，路小凡就這樣陪著計肇鈞躺了不知多久，當細雨聲傳來，她終於慢慢拉起計肇鈞搭在她腰上的手臂，輕輕鑽出了他的懷抱，從地上站起。

　　站在那兒，看著仍然不動如山的他，發愁怎麼才能把他從地上拖到沙發那邊去。最後仍然是沒辦法，只好拿了兩隻靠墊，讓他枕得舒服些，然後解開他的領帶，又快速跑到樓上去拿毛毯和熱毛巾，給他擦了擦手臉，並蓋好，還把他的赤腳細心的包起來。

　　入秋了，雖然白天還是秋老虎的天氣，但晝夜溫差大，何況這是山裡，現在又颳風下雨了呢。至少，不能讓他受涼。

　　她忙活著照顧計肇鈞的時候，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舉動，都落在一個潛藏在暗處的人的眼中。

　　朱迪獨守這座大宅這麼多年，當年重新裝修還是她主持的，房子裡的每一個夾角和暗影都是她熟悉得不得了的，所以她若趁夜隱藏，別的人還真難以發現。

　　她望著那一對表面上沒有關係，實際上仍然彼此牽掛的愛情鳥，氣得眼珠子都湧上了紅絲，泣血般憤怒，妒忌得發狂。

　　好在她還沒有直接失去理智，而是咬緊了牙，默默離開，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才再也控制不住，瘋了似的，摔了所有能摔的東西。

　　沒關係！沒有關係！情緒必須要發洩出來才健康。她對自己說。反正裝修的時候她的房間是特別「加料」過的，裡面鬧翻天，外面也沒人知道。待會兒再收拾一下，包管明天早上沒人知道她曾經如此的憎恨。

　　之後，當她終於爽了，才撫著胸口長舒著氣，抄起那部神秘的電話。

　　「這麼晚吵醒我！」對方很生氣，嘶啞著嗓子叫起來。

　　「情況緊急。」朱迪卻平靜了，「我以前小看了路小凡，她的反攻很厲害啊。」

　　「哼，醜人多作怪。」啞嗓子道，「哪個男人會因為女人的品德愛上她，女人就是要長得漂亮！你長得美，你去引誘計肇鈞。他是男人，素了這麼多年，一定會忍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