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你只需要知道我做的這些全都是為了你，總之你知道得越少對你越好。我掛了。」說完潘飛掛了電話。

　　潘升站在原地杵了很久。他的大哥永遠都這樣，強硬如鐵，從不向他解釋任何事情哪怕是為了他。但是他真的不能忍受……不能接受夏佐是因為被人操控所以現在才對他一心一意。

　　一張潔白的紙巾來到眼前，輕輕地在潘升臉頰擦了幾把。潘升被這麼溫柔地輕撫，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哭了。

　　他慢慢地抬起頭，看著眼前溫柔而英俊的男人，他突然意識到夏佐也是個受害者。或者說夏佐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如果大哥說的都是真話的話。

　　是自己束縛了夏佐嗎？因為這具身體，所以夏佐必須為他使喚嗎。

　　潘升難過地別過頭，說：「你別跟著我了，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你回去當明星吧。」

　　夏佐收了紙巾卻說：「我不想當明星，我只想在你身邊。」

　　潘升木然地想，也對。現在的夏佐那麼喜歡他，疼他愛他，怎麼捨得離開他？

　　夜幕降臨的秋天，幾片梧桐葉隨風飄零，潘升心裡難受。他忘了問大哥還有沒有可能把夏佐變回去，但是就算可以，他知道他大哥也不會答應。

　　只是這樣虛假的守候和愛意，他怎麼要得起。

　　「你知道嗎，你被改了記憶。也許是他們失手，所以讓你忘了一些小事。可是那些小小的細節對我來說卻很重要，那些是‘夏佐’存在的重要的證明。」潘升回望著安靜的夏佐說。

　　叫他豬也好，傲慢地盯著他笑也好，戳他的額頭也好，粗魯地把他按進懷裡也好，或是兩個人為了爭誰洗碗這樣的事情……都不會再有了。

　　柳紋說得也許很對，潘升就是喜歡夏佐弄他虐他，先喜歡上了那樣的一個人，就沒辦法接受他變成別的樣子，哪怕，他變得更好。

　　「對不起。」夏佐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潘升的頭。

　　潘升擦擦眼睛，吸了吸鼻子說：「知道了這樣的事情你為什麼不生氣？你的屬性都被他們改了。」

　　「因為我並不覺得生氣。」夏佐說：「我們走吧，別在這裡傻站著。」

　　「但是我生氣啊！我又不知道真正的你喜不喜歡我，我就像是在卑鄙地欺騙別人的感情的十惡不赦的壞蛋。」

　　夏佐並沒有否認潘升的說法，他朝潘升溫和地笑了笑，突然彎下腰，一下子把潘升抱了起來。

　　「我帶你去個地方。」

　　剛說完，男人邁開了自己雙腿。

　　潘升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暗夜裡拖著尾巴的光影。

　　夏佐又發動了他高速飛奔的技能，他們在夜空下飛馳起來。

　　風大，呼吸都變得困難，潘升什麼都說不出，他只能埋頭在夏佐懷裡，緊緊地抓著男人的衣服，一刻也不敢放鬆。

　　潘升由夏佐穩穩地抱著，也許過了十幾秒，或者是幾十秒、一分鐘……當他們停下來的時候，潘升感覺到眩暈，也感受到了風吹和寂靜的聲音。

　　他把他放下來，潘升晃了好一會兒才覺得腳下終於踏實。城市遠遠地匍匐在腳下，四周都是樹林，深黑無人。

　　潘升環視了一圈周圍，什麼都看不到，只有遠遠的地方有公路，路燈在那裡黯然地蜿蜒。有些冷，他縮了縮頭：「這裡是——」

　　「鳳凰嶺。」夏佐說。

　　「前幾天在這裡發生了一場惡戰。這是我第一次參加緝捕戰鬥，也是第一次親眼見證那些出了我們通常的理解範圍人或者生物。」

　　潘升張大了嘴：「你、這不是你們的秘密嗎？你為什麼要對我說？」

　　夏佐看著潘升笑了一下，而後他轉過身，平望著蒼茫的黑夜。

　　「那天我因為一個失誤受了很嚴重的傷，在我被掃飛的那一瞬間，我腦海裡唯一的想法就是我不能死在這裡，如果我就這樣死了，就沒辦法回到你身邊。」

　　「……」

　　「也許我被改變了記憶，這讓我只記得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護你。但我相信自己內心的感覺，那種感覺不會因為記憶或性格的篡改而改變。」

　　「……」

　　夏佐回過頭，他抬手摸了摸潘升亂糟糟的柔軟的髮絲。

　　男人的眼睛深黑如墨，明明是如此深沉的夜，但潘升仿佛也能將此時此刻的夏佐看的清清楚楚。潘升的心跳得飛快。夜空下，茫茫的時空裡，潘升覺得夏佐的身上傳來如這黑暗一般的寂寥。

　　「你別擔心，我相信從前的我也是喜歡你的。」夏佐在潘升的頭上方說。

　　鳳凰嶺的深處山巔，夜風帶來深深的涼意。風卷走了飄飛的落葉，吹起皮膚上一片雞皮疙瘩。

　　潘升打了個寒戰問：「那從前的你還能回來嗎？」然而問完之後他的心裡就有點愧疚和後悔。

　　是的，明明站在面前的就還是同一個人，但潘升發現自己的問話對眼前的人來說，仿佛有點不公平。

　　「過幾天我會去體檢，到時候我會問問的。」夏佐似乎並沒有生氣，他低下頭，在潘升的額頭上輕輕地送上一吻。潘升根本來不及反應，他額頭上的柔軟觸碰已經消失。

　　「我們回去吧。」夏佐彎腰，重新將潘升抱了起來：「埋頭。」

　　潘升聽話地將頭埋入夏佐的懷裡，他還沒覺得自己準備好了，「唰——」地一聲，他們已經遠遠離開了原地。

　　在回家的過程中，夏佐還順路把一名搶包的犯人扔到了警察局大門裡。

　　而後他回到無人的小巷口，把還在發愣的潘升重新抱起來，一直到回到家潘升還不知道中途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

　　夏佐把潘升送進屋子，而後說道：「忘了去拿車，我現在去開回來。」說著就做好了要飛的架勢。

　　「哎哎別麻煩了，明天我讓人去開。」潘升趕緊拉著夏佐的袖子，他暈乎乎地在原地晃了晃，覺得自己真的要用很長的時間才能適應這種非人的奇特體驗，而後他就把回家時中間的那段細節給忘了。

　　洗完了澡潘升坐在沙發上上網，夏佐老老實實地坐在旁邊看電視。潘升刷了一下新聞就從電腦裡抬起了頭：「你剛才消失了幾秒是抓壞蛋去了啊？」

　　他把手裡的平板舉起來給夏佐，上面是當地的一名員警的微博，現在這條微博已經成了大熱門。

　　「黑色閃電又出現了！！九點十七分我們局子裡突然被扔進來一個男人，然而誰都不知道逮他的人是誰，當時我們的值班只看到一條影子，影子把他扔下來之後就消失了，連攝像頭也沒拍清楚。現在我們已經確認這傢伙正是我們的緝捕單裡的搶劫犯。謝謝黑閃！為英雄鼓掌！」

　　下面還有人回復：「差不多同一時間我在中山路也有看到，座標也是C市。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夏佐往電腦上瞟了兩眼，「嗯」了一聲：「反正是順路。」

　　潘升一下笑起來：「但你今天沒穿黑啊，我記得爆炸那天你也穿的不是黑色衣服。」他有點想知道那天在爆炸的中心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但是他不想去回憶更多慘烈的事情。

　　自從懷疑夏佐不是本尊後潘升就沒這麼對夏佐笑過，他無意的一笑看得夏佐微微失了神。

　　「那天為了保險起見我隨便扒了一件別人的衣服穿。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夏佐說。

　　「那天——你是突然能力消失了嗎？」潘升想到那天的事，神色不禁黯然。如果不是失去能力，夏佐又怎麼會發生這麼大的變故。

　　「嗯，我突然就跑不動了，後邊的建築倒下來把我壓在了下面。」

　　潘升靜靜地看著夏佐，男人說得這樣的風輕雲淡，但潘升卻知道面臨死亡的那一刻是多可怕。

　　幸好夏佐不是普通人，但後來發生的這些事也真的說不上有多好。

　　「所以那個炸彈魔是真的死了還是？」官方回應炸彈魔自己把自己給炸成了粉，但是潘升現在聰明了，他猜這事肯定有別的□□。

　　「放心，他是真的死得屍骨無存。」

　　呃……潘升追問：「但他不是蠢到被自己炸死的吧。」

　　夏佐：「……」

　　見夏佐不願意開口，潘升「蹭蹭」地從沙發上爬到夏佐那頭，並端端正正地坐好問：「反正人都死了，你告訴我‘是’與‘否’也不算洩露機密，別這麼小氣啊喂。」

　　夏佐被潘升亮閃閃的眼睛望著，現在的他實在有些敵不過這樣的攻勢，於是嘆了口氣說道：「他是被殺的。」

　　果然。

　　「殺他的人是你？」

　　「我當時忙著救人，並沒有時間去對付他。」

　　「那就是說你其實還有別的同伴，大哥今晚說的‘一號體’只是一個代號，你就是一號體，你後面還有二號、三號……」

　　「……」夏佐第一次發現潘升竟然有那麼一點點縝密的心思，但潘升後面的問話他再也沒有回答。他和其他人一樣簽署了保密協定，牽涉CR與特殊案件處的事情他都無法告訴別人。

　　在被巨石壓下的瞬間，夏佐以為自己死定了，然而在那一刻他仍舊幻想了一下如果他還能再次重生。

　　懷著那樣的期待，當夏佐再一次睜開眼睛時，他已經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那裡，就是CRSAH的第九實驗室。那一段時間，夏佐慢慢從其他人嘴裡知道了CR這個絕密機構的許多事情。包括他自己是一個莫名其妙的闖入者，他還知道了除了他之外的其他四名實驗者的存在。柳紋和卓珂豁然在列。之後夏佐迅速適應了新身體，半個多月後，作為最後的試驗，夏佐和卓珂共同參與了對一名變形人的追剿。

　　再後來，已是爆炸案過去的一個多月後，他終於回到了潘升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