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今晚是岑箏最近幾年來第一次看春晚,他現在大腦總是產生空虛的感覺,急需熱鬧的東西填補。
然而一曲《難忘今宵》完畢,岑箏仍舊是無法擺脫心頭的失落。
可是都已經半夜了,也許吳墨已經睡了呢……岑箏戴上耳機,反復聽著吳墨早上給他發來的那幾條微信,從中獲得些許的寬慰。
轉天,岑箏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機登錄魔拍。意料之中,吳墨的帳號依然沒有被解封。
他轉而打開微博,想看看悠竹文化是否對此有任何聲明,還沒等他輸入官博的名字,搜索框內的一條熱搜關鍵字就吸引了他的注意——“白光南被捕”。
普通網友不會對這個名字多麼敏感,但如果是在瀾城居住多年或是首都文藝圈混久的人,都至少對這個名字略有耳聞。
岑箏毫不猶豫地點進去,看到了各大黨媒報社都嚴肅發佈了新聞:“【原瀾城司法局局長白光南被捕】據瀾城人民檢察院消息,原瀾城司法局局長和姜縣副書記白光南因涉嫌犯罪,今日淩晨依法逮捕……”
新聞內容有些長,列舉了該貪污腐敗官員的種種罪狀,岑箏沒心思逐字讀完,就展開評論看網友們的總結:“大過年的,居然是在某女星家裏被抓……好多女明星都住在瀾城吧?這老東西看上哪個了?怪不得前陣子新聞說要嚴懲娛樂圈黃賭毒,跟白有關係的拉皮條的都跑不了[吃瓜]”
“瀾城人民想說一句,白光南真的畜生,他會讓人“進貢”漂亮女學生給他,不願意的就強迫,我們學校有兩個學姐因為他已經退學了。”
“求加大力度整治一下瀾城的那些黑惡組織,要不是背後有白這個靠山他們不會這麼倡狂。”
……
臥室內暖氣充足,身材曼妙的女人佇立在窗邊,握著剪刀慢慢修理一株發枯的劍蘭。半晌後她完成了這項工作,總算舒了口氣,嘀咕道:“我姐這盆花真是栽死在她手裏了。”
霍蟬坐在電腦桌前,手指快速敲打鍵盤,隨口笑著附和:“她整天還覺得是我爸忘記澆水呢。”
“今天這麼好的日子,沒有花開怎麼行。”林逾靜伸手挨個挪動著窗臺的花盆,細細打量起來。
結果看了半天都是蔫苗,林逾靜歎著氣撩起額前散落的頭髮,靠在暖氣旁給自己點了根煙。
“寫好了。”霍蟬敲下來最後一個回車,忍不住伸長胳膊,“你要不要再過來檢查一遍?”
“我現在看那麼多密密麻麻的字就眼睛疼。”林逾靜深吸一口煙,雙眼朦朧地望著窗外雪白的天色。這張已經步入中年的面龐已經沒有了當年作為金犀影后的靈動光彩,但卻多出了女人風情萬種的成熟與滄桑。
“那我直接發了。”霍蟬抬頭看了眼掛在牆上的鐘錶,“剩下的事你自己做吧,我得快點出門了。”
林逾靜聽他這麼說才回頭看了一眼,“你去哪?”
“陪老闆出去玩。”霍蟬輕描淡寫道,“什麼海洋世界……”
“你現在真的是在做正經工作嗎?”林逾靜微微蹙起眉,“怎麼保鏢還總去開車接送或者半夜陪聊的?”
霍蟬拿起椅背上的大衣外套,不自在地乾咳兩下沒有說話。他轉身伸手快速點了幾下滑鼠,把那份按照林逾靜要求編輯好的長微博發送了出去。
[@情報師]:發佈了頭條文章:《今晨被捕的白光南與娛樂圈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本對社會新聞沒有興趣的用戶看到標題上的“娛樂圈”三個字就迫不及待地點了進來,雖然裏面沒有提及任何一個藝人的真名,但通過部分描述,人們還是興奮地猜測起具體身份來。
就當大家還在解碼拼音縮寫的時候,袁踏歌一條轉發轉移了眾人的注意——
[@袁踏歌]:這老狗逼怎麼才落馬,他那個吸毒吸到腦癱的兒子是不是也該趕緊調查一下,免得他今天跑國外躲著//@瀾城青年報:轉發微博
他剛點完發送,就想起來自己昨天送完新年祝福後忘記切換小號了,連忙刷新微博想刪除。
然而他這一點“首頁”,最新微博完全看不見,都被三天前的內容取代了。
袁踏歌只好點進自己主頁刪除,多了這三十秒的時間也直接多了三千轉發,估計一分鐘後截圖就該滿天飛了。趁現在還沒上熱搜,他主動私聊高蘊承認錯誤。
然而網友們已經因為袁踏歌的一句話情緒高漲起來了:“袁踏歌嘴好髒啊嘻嘻人設崩了。”“難道你也被白強迫過嗎?別怕,說出來!”“小狐狸這麼生氣看來是真的,請繼續爆料啊!新年第一口大瓜!”
岑箏看到袁踏歌秒刪的微博截圖後,再次懷疑起自己死的原因跟白孟溪有關,沒想到連袁踏歌都跟那個紈絝子弟有過節。於是岑箏立刻翻找自己的微信聯繫人列表,給袁踏歌發了條消息:“在嗎前輩?”
[超能福克斯]:幹嘛?
[岑箏]:我聽人說瀾城演藝圈裏有個白公子很喜歡玩弄新人,是真的嗎[委屈]
[超能福克斯]:他只對女的有興趣。
[超能福克斯]:無所謂了,反正他爹都被抓了,他好日子到頭了。你還不如提防他圈子裏那幾個基佬。
[岑箏]:我不太清楚,這些蘊姐都沒跟我說[委屈]
[超能福克斯]:這個我也不能跟你說。
袁踏歌打完這句話就退出了聊天框,過了會兒他想起來那天“超級星之夜”後臺的事了,就主動問岑箏:“你知道那個皇甫墨是怎麼被封的嗎?”
岑箏表示毫不知情。
[超能福克斯]:你以後離那個馮有期遠點吧。
[岑箏]:嗯,我會的。但是下部戲他是製片人,低頭不見抬頭見,唉。
[超能福克斯]:直接翻臉唄,反正有蘊姐在又不怕被他藏資源,以後沒了白公子庇護他這個年紀的製片人p權利都沒。
岑箏看到了意料之外的關係,立刻問:“馮有期跟那個白公子交情很深嗎?”
袁踏歌那邊立刻撤回了他剛才發的消息,之後,無論岑箏問什麼袁踏歌都不再理會了。
岑箏哭笑不得,他以為自己認識馮有期那麼多年已經足夠瞭解對方的為人了,沒想到這輩子再以新身份見到馮有期,這人能比他還面目全非。
他還記得學生時代,馮有期每天都願意犧牲個人時間去幫助那些成績差的同學,每次大掃除馮有期都會幫女生幹又髒又累的活兒,公車上給老弱婦孺讓座,省下來的零花錢捐給災區,待人接物禮貌又溫和,跟自己討論電影時就算有分歧也不會生氣。
怎麼現在不僅衣冠楚楚做下流勾當,還跟以前他們最討厭的人同流合污。
岑箏出神兒了很久,終於止住了對馮有期的回憶。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吳墨的事,今天網上接二連三出現大新聞,估計網友們都把這麼一個網紅主播忘卻腦後了。
岑箏給吳墨打了個電話,然而對方卻遲遲沒有接。
估計今天他家裏很熱鬧吧……岑箏撂下電話,獨自一人在吳墨靜謐的臥室裏躺下。
印著“花開富貴”的牡丹床單上還殘留著柔順劑的香味,岑箏枕著吳墨的枕頭,迷迷糊糊地閉上眼彷彿在擁抱這個人的胸膛。
他現在只希望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快點過去,吳墨能恢復這份珍貴的工作,以後兩個人還能輕鬆地坐在一起吃飯,如果吳墨還願意教他怎麼做菜的話,那他也可以試著學一點。
岑箏覺得自己能感同身受吳墨現在的情緒,一定又驚慌又委屈,還要強顏歡笑面對父母。
他悄悄歎氣,把臉埋在了鬆軟的被子裏。
與此同時,在幾百公里外的屋子裏,秦意濃愁眉苦臉地看著兒子吃這頓關禁閉以來的第一頓飯。
“小寶啊,媽媽看著你只吃這個,心裏就像是刀子割一樣的痛哇!”秦意濃拿起自己金線縫製的手帕輕輕拭淚。
但是吳家自古的規矩她也不能逾越,既然吳墨的父親已經下決心關他三天,秦意濃也無能為力,只能在每天飯點時間來看他幾分鐘。
吳墨把一隻烤鵝腿扯下,遞到秦意濃面前,道:“媽,你吃這個吧,烤得挺嫩。”
秦意濃看到兒子這麼會孝敬自己,當即流下兩顆珍珠大的淚,啜泣起來:“小寶啊,你是個好孩子,吃的條件這麼艱苦了還惦記著媽媽。”
吳墨連忙搖頭,“不艱苦啊,挺好吃的。”
聽他這麼說,秦意濃反而哭得更傷心了,心疼地問他:“天呐,你平時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呀……”
吳墨笑起來,把手裏的鵝腿放下,伸手去擦母親臉上的淚花。結果擦得秦意濃油光滿面,他悻悻地縮回了手,小聲安慰說:“我在外面過得挺好的,昨天不是都跟你說了嗎。哎呀,你不用擔心我,我從小到大關禁閉的天數比我在自己臥室待的時間都久,早習慣啦。”
秦意濃點頭,歎氣道:“你爸爸現在已經去找朋友幫你了,等他回來你要好好認錯。”
吳墨笑容收斂起來,皺起眉拒絕了:“媽,這我不能答應你。”
“小寶,你不要這麼固執啦。”
“不行。”吳墨態度堅定,“我已經二十一歲了,不能再要他的壓歲錢了!”
秦意濃急得歎氣,勸慰他:“你就先收著嘛,大不了等他走了你再偷偷塞給媽媽,讓媽媽拿去打麻將啊。不然他非要給你紅包,你又死活不要,他一生氣可就又要多關你幾天了。”
吳墨知道跟母親解釋太多也無法互相理解,只好站起來,走了二十米才走到窗邊,拿起旁邊的麥克風,嗓音低沉地對母親說道:“靠父母,我只是個王子;靠自己,我才能當上國王。”
秦意濃淚流滿面。
……
連續三天聯繫不上吳墨,岑箏心裏擔心他是出了什麼事。幸好今天看到微博首頁,有人說皇甫墨的經紀人開了直播,岑箏立刻登錄魔拍聽她說說情況。
王姐今天濃妝豔抹,還穿了一條厚重的貂絨大衣,把自己裹得像亞洲黑熊那樣威武雄壯。
倘若換了別的女人這身打扮,旁人准要戲說一句“壓寨夫人”。但王姐不同,王姐就是座山雕本人。
[番茄番茄]:王姐你怎麼穿成這樣了?
“剛拜完年。”王姐剝了幾顆開心果丟進嘴裏,之後嫌剝殼太慢,直接抓了一把丟嘴裏嚼碎咽下去了。
[水魑]:拜年?你這是去搶親吧。
“別廢話!”王姐一拍桌子,上面的茶壺被震懾得彈起來三公分高。
岑箏生平第一次在手機裏看到這麼彪悍的女人,他頓時心裏一哆嗦,下意識想點鎖屏把她徹底關進手機。
“我知道你們想問啥,不就是皇甫墨怎麼帳號沒了唄。”王姐把嘴裏的開心果咽下去,不小心噎到了就抄起手邊的一桶二鍋頭“咕咚咕咚”灌下去,然後伸出整條手臂抹了抹嘴,繼續說:“放心吧你們就,沒多大事,別瞎問了,他家裏人昨天就聯繫我了。”
得知吳墨沒事,岑箏也暫且放下心,趕緊退出了魔拍不看這個女人,免得今晚夜長夢多汗流浹背。
又過了一天,最新的話題人物是幾個月前嗑藥被抓又涉嫌家暴的渣男杜閑,這次的新聞是他對招供了幾個圈子裏同樣不乾淨的藝人,並坦白自己的藥物來源全都是白孟溪。
LSD?岑箏把新聞從頭到尾看了看,記住了這個藥物名稱,然後上網查資料。根據百科顯示,“麥角乙二胺”是一種極易被人體吸收的強力致幻劑,導致人體視覺聽覺紊亂,並失去方向感和時間判斷能力。
“警惕!LSD已偽裝出休閒零食的樣子潛伏在人們身邊……”
岑箏看到這個新聞標題後,感興趣地點進去流覽,在看到警方展示出的贓物照片後,忽然感覺似曾相識。
這種黃油餅乾的形狀他好像見過……岑箏盯著照片思索幾分鐘,終於背脊發寒地想起來——在馮有期的手裏見過。
在死前的那個晚宴上,岑箏寧可暫時餓肚子也要避開喧鬧的人群,當馮有期貼心地遞給他餅乾時,他就那麼毫無防備地吃了。
“媽的。”岑箏手掌發涼。
怪不得公司隱瞞了這麼久,恐怕根本不是為了宋明琢的名譽,而是馮有期的安全。
不過岑箏也清楚,馮有期當時不知道自己離開大廳去了頂樓,所以無論他當時是什麼心態,應該都沒料到後來會造成那麼大的意外。
岑箏正思索著這些事,手機響了幾聲,拿起一看居然是吳墨的微信。
[吳墨]:有好好吃飯嗎?
岑箏秒回了個“嗯”字。
[吳墨]:我月底就回去^_^
岑箏本想說好,但猶豫了幾秒,還是說:“你多在家待些日子吧,陪陪父母。”
[吳墨]:我之後再跟你說、、
似乎有什麼急事騰不出空來,吳墨發完這條就不再說話了。
岑箏放下手機,繼續考慮吳墨的事。看來,吳墨被封號的原因應該就是馮有期依靠了白孟溪的權利,可現在白孟溪一家自身難保了,馮有期如果有什麼狀況只能自求多福,總不可能這麼快就找到新的靠山。
可馮有期又沒有把柄在他手裏……岑箏隨手拿了支筆,在廢紙上羅列出馮有期可能犯過的事。黃賭毒就不必多說,跟白孟溪攀得上關係的人肯定都多少沾了點。不過馮有期作為製片人,本身就相當精明,恐怕這些都不足以威脅到他未來的發展。
那麼其他可能性呢……岑箏仔細思考,馮有期肯定是跟白孟溪有交換條件才能結成好友的,而馮有期能帶給白孟溪的好處,除了女明星以外,就只剩錢了,還必須是源源不斷的大錢。
以馮有期這種年輕製片人的能力,要是想開闢這種滿足貪官兒子的財路,那就只能……偷稅漏稅了吧。
一想到這個方向,岑箏就遲疑了。懷疑馮有期,就相當於懷疑公司,驚瀾高層是什麼德行,岑箏也是清楚的,只不過他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反正自己每次拍戲拿到的前都跟合約上數額一致,大火怎麼也燒不到自己身上。
岑箏心頭浮現了一個決定,並躍躍欲試。
考慮了半天,他終於拿起手機,把微信切換了以前的帳號。
自從宋厭歡生日那天自己給他發了條祝福後,這小孩就再也沒往這個對話方塊裏發過東西,岑箏心裏不免有點失落。
他深呼吸後,點擊了“視頻通話”。
另一邊,正在海底隧道裏瘋狂自拍的宋厭歡螢幕突然卡頓,緊接著冒出來了哥哥的視頻通話,嚇得他當場就把手機扔地上了。
霍蟬聽到聲音後把電話撿起來,還沒等遞過去,宋厭歡就伸手表示強烈拒絕:“別、別拿過來!午夜凶鈴!”
“怎麼了?”霍蟬反過來一看,原來是一個視頻通話。
“你、你你快扔了,這個手機被詛咒了……”宋厭歡聲音顫抖,眼眶迅速嚇紅了。
霍蟬不以為然,說:“你別信這些裝神弄鬼的把戲。”
他話音剛落,就接通了這個視頻來電,倒想看看到底是誰閑得沒事盜號嚇人。
岑箏看到攝像頭另一邊竟然是這個人的面孔,頓時失望透頂,不耐煩問:“宋厭歡呢?”
霍蟬怔住了,他沒想到這個帳號後是認識的人,喃喃道:“怎麼是你?”
被外人撞見了自己使用這個帳號,岑箏難得有一絲慌亂,但還是保持鎮定地解釋:“這跟你沒關係,把手機還給他。”
霍蟬回頭示意宋厭歡,然後又轉臉看向岑箏,回答:“他現在應該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那你就跟他說,關係到吳墨。”岑箏不想跟霍蟬牽扯太多,便用了另一個理由。
“吳墨?”霍蟬挑了挑眉毛,“你想幫他把帳號解封是嗎?”
“這不是廢話。”岑箏剜了他一眼,煩這人今天怎麼話多起來了。
“噢,那你不用擔心了。”霍蟬說,“宋厭歡前幾天也惦記著這件事,不過據我所知,吳墨的父親已經介入警方調查了。”
“這樣啊……”
岑箏想像出一個淳樸的中年男人在警察局手足無措的樣子,就立即感到心酸。
“嗯。”霍蟬現在回憶起林逾靜跟他說的那個男人的身份,還覺得不可思議,“沒想到吳墨平時挺樸素的人,他爸居然是身價1314億的中國房地產富豪第四——吳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