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9章 結局
「你還是來了。」
村長抬了抬眼皮,看著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以及他身後的一群巨蟒,乾瘦的臉上沒有一絲意外。
雷因挑了挑眉毛:「你早就認出我了?我還以為自己偽裝得不錯呢。」
他笑了笑,又說道:「不過許久不見,你已經變得這麼憔悴了啊,央多。」
上一次見面,是十多年前還是二十多年前來著?那時候他記得央多還是一個精壯的中年男人來著,現在卻完全變成一個乾瘦老頭了。
「這都是拜你所賜。」村長冷聲說道。
在納魯蘇,村長這個職位一般都是世襲罔替的,而他就是那個被魔法師蠱惑,犯下了大錯的前任村長的兒子。
「不不不。」雷因連聲否認,「這怎麼能怪我呢?明明就是你們愚蠢輕信,空有寶山卻不知道利用,我只是看不下去想要幫助你們而已。」
他歪著頭,發出了詭異的笑聲:「歸根結底,還是你們所信奉的聖樹把你變成這個樣子的吧?你們不去找它算帳,反而來責怪我是怎麼回事?」
雷因曾經是皇家魔法師協會享譽勝名的魔法師,不過自從他被發現研究禁忌的將人類變為魔法造物的魔法之後,他就被協會除名了。
不過這也不能阻止他將那個魔法繼續研究下去的決心,在被協會除名之前,他收下了一名來自納蘇魯的弟子。
――那名弟子就是卓央。
彼時雷因已經深陷其中不可自拔,魔法研究陷入了瓶頸。缺乏實驗材料,他甚至將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女兒、侄子身上。
他甚至都已經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了原本的理想,通過這個魔法延長人類生命,獲取魔獸的力量,進而名垂青史,還是單純地想要得到一個結果。
――他已經為此付出了太多太多,他承擔不起失敗的後果。
卓央的到來帶給了他希望,研究發現,他的體質十分特殊,魔法作用在他身上效果極佳,恰巧卓央對他無比信服,幾乎是有問必答。
雷因因此得到了兩個重要的情報――納蘇魯與聖樹。
他一方面安排成功的實驗品卓央與他的女兒――實驗的半成品配種,意圖獲得基因更為完美的下一代,一方面動身趕到了納蘇魯。
一到這裡,他就感受到了空氣中濃郁的魔法元素,在他的耐心搜尋之下,他發現了納蘇魯地下潛藏著儲量巨大的魔法礦石。
這對於魔法師來說簡直是一個巨大的福音,不過想要得到它們,他首先需要的面對的就是在納蘇魯盤踞多年,被當地居民崇敬有加的的魔植――聖樹。
在魔法礦石上紮根多年的,力量豐盈無比的聖樹自然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即使他煽動了村民,也想盡了辦法,最終還是只能落荒而逃,還丟掉了好不容易煉製的魔法傀儡。
回到皇都之後,第二個噩耗迎面而來――他的好弟子卓央居然對他的女兒產生了感情,兩人趁他不在,破壞了實驗室,逃回了納蘇魯。
但是他們想不到的是,雷因早就將監視魔法施展在了他們的身上,必要時,他甚至操縱自己的女兒殺死了卓央。
雖然他們的行為出乎他的意料,不過卻也為他提供了一個新思路,在卓央和女兒死後,雷因操縱著他們的孩子,那條小斑白蟒,繼續他的計畫。
魔法礦石如他安排好的一樣被發現,不過同時他又損失了一個傀儡,還差點把他的僅剩的實驗品――他的侄子搭進去,同時納魯蘇蟒蛇氾濫成災的傳聞也開始甚囂塵上,趁著魔植的傷勢還未痊癒他再次動身前往納蘇魯。
這次他的目標可不僅僅是魔法礦石,他還想要納蘇魯的居民全部成為他的實驗材料。
欺騙那些所謂的勇者,獲得女兒的蛇蛻,從而研製出更為強力的催化劑,與此同時,他也掌控了上次背叛之後被放逐的村民,將他們一一變為了巨蟒。
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計畫來進行的,除了那個自己找上門來,說要跟他結盟的勇者。
看到那人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們是同一類人,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所以理所當然地同意了。
不過從阿羅傳來的回饋看來,他的同盟狀態好像有點糟糕啊。
當然,他的處境似乎也不太妙。
雷因看著突然出現在村長身後,一臉漠然的娜朵紗,她手裡拿著一面白色的皮鼓,此時冷冷地開口了:「還想要挑撥我們跟聖樹的關係?如果不是聖樹,祖先怎麼能在納蘇魯生存下來?你沒出現之前,我們可是靠著聖樹的庇護才能在這裡安然生存數千年之久。因為你的出現,才給我們帶來了災難。」
雷因卻完全沒有注意他說了什麼,他的眼睛牢牢盯著那面白色的皮鼓,突然古怪地笑了起來:「原來如此,我居然被你們擺了一道。」
他得到的根本不是真正的蛇蛻,真正的蛇蛻已經被製成了娜朵紗手裡的皮鼓,通過它,娜朵紗可以輕鬆地號令他製造出來的蟒蛇,這次他可是完完全全地失敗了。
「不過這還不是結束……」他這樣說著,雖然被反水的巨蟒包圍了起來,臉上卻沒有一絲懼色。
剩下的話語卡在了喉嚨裡,他突然露出了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怎麼會!他是怎麼發現――啊!」
他的身體跌落在地上,露出了傀儡的本來面目,與此同時,千里之外,一條藤蔓從他真身的胸口鑽了出來。
――從坎蘭爾將種子藏在假蛇蛻中交給他的那一刻,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直到最後,雷因都沒有想明白,自己的藏身之處如此隱蔽,為什麼還會被找到,不過他再也沒有機會去想了。
……
山林之中,失去了雷因的控制,阿羅變身而成的那條巨蟒突然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不過誰都沒有注意到這個變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卡爾身上。
準確的說,是他手中所持的長劍身上。
卡爾滿意地看著羅因停止了上前的腳步,不由得「呵呵」地笑了起來:「怎麼,害怕了?」
他的目光看向雪麗:「你們能做的只不過是減弱與我的聯繫,卻不能真正解除血契,不過這次,你們就算想要放血也做不到了吧?」
他的手指上不知道何時也出現了一道傷口,鮮紅的血液在指尖上凝成了水珠樣的一滴。
血契,是一種能讓雙方性命相連,定契者掌控契約者的契約。
羅因當初研究許久,也沒有找到解除血契的辦法,只能通過讓卡爾的血液大量流失來減弱他與雪麗的聯繫。
只要在此期間殺死他,雪麗雖然會受到傷害,這傷害卻不會致死。但如果這時卡爾再與夏諾定下血契,那卡爾死亡,夏諾也註定會受到致命的傷害。
男人的眼神已經冷凝了下來,卡爾嘲諷他:「怎麼,這時候你就做不出事不關己的樣子了吧?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不能保護周全,你可真是無能啊!」
說著他便將自己的手指狠狠地朝著劍上按去。迅速竄出的藤蔓晚了一步,只能懸停在他的後心,眼睜睜地看著兩人的血液交融在一起。
「住手!」女性尖叫聲在這一刻清晰可辨。
夏諾雖然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卻能感覺到男人的手指一下子變得冰涼刺骨,握在手裡與寒冰無異。
但是十分奇怪的,夏諾卻感覺到一股暖流灌入了自己的身體,原本有些疲乏的精神一下子振奮了起來。
他的狀態從來沒有這麼好過,除了男人的手指一下子收緊,抓的他有點痛之外,一切都好的不能再好了。
夏諾甚至莫名產生了一種預感,自己的嗜睡症以後都不會再發作了。
而在外面,阻止不及的眾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卡爾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不過下一刻,他的表情便凝固在了臉上。
他的喉嚨裡發出了「呵呵」的聲響,青白的臉色變得更加恐怖,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指,仿佛是發現了什麼極為可怖的存在。
「他這是怎麼了?」奎克不禁有些擔憂,這不會是他新想出來的什麼招數吧?
雪麗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當初她與卡爾訂立血契時,並沒有出現這種狀況。
「怪……怪物……」
卡爾搖著頭,拼命從喉嚨裡擠出這一句話,然後便一頭歪倒在了地上,身體飛速地萎縮,像是一株乾枯的植物,失去了所有的水分,縮小成了原來的三分之一。
猶豫了片刻,雖然懷疑這可能是卡爾做出的偽裝,羅因還是走上了前去。
他用盾牌輕輕碰了碰倒在地上的身體,然後就聽到了一陣像是紙張皺折一般的聲音,一片片皮膚從卡爾的身體上剝落下來,他的血肉仿佛已經消失殆盡了。
「……死了。」羅因難掩複雜地說道,他感覺有些恍惚。
原本他千辛萬苦找到的,能夠湮滅靈魂的方法也沒有用到,卡爾就如此輕易地死去了,這讓他不禁產生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而且這次他是徹徹底底的死亡了,因為玩家的那種可以回檔的死亡,是並不會在遊戲中留下屍體的。
雪麗的一句話將他拉回了現實:「長安沒事吧?」
所有人一齊看向了站在圓繭旁邊的男人。
「他沒事。」男人語調冰冷地說道。
少年的手指依然溫熱,向他傳遞著融融的熱意,將他從極度的恐慌中拯救了過來。
直到現在,他的手指依然僵直著無法動彈。
不可否認的,卡爾確實有一句話說的不錯,他確實沒有保護好少年,他應該引以為戒才對。
男人一點都沒有想要讓其他人親眼驗證一下少年安危的意思,抱著圓繭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雪麗他們面面相覷。
……
「長安,我們要離開這裡了。」
雪麗與羅因站在門前,微笑著與少年道別,奎克早就已經離開了,阿羅脫離雷因控制之後,也選擇去其他地方過自己的生活,而他們則是專程來跟夏諾道別的。
刮掉了鬍子,整理了儀容的羅因已經露出了他本來的面貌,居然與雪麗有著七八分相似。少女般柔美的外表與他魁梧的身材怎麼看怎麼不搭。
不過這也沒辦法,他與雪麗是雙胞胎兄妹,相貌本來就相似,羅因長年留絡腮鬍子,就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不過現在他也不在乎這些了。
「這次真的要謝謝你了,長安,還有坎蘭爾。」雪麗看向站在少年背後的男人,「也謝謝你為我哥哥提供的幫助。」
他們是在第一天到來的晚上結盟的,男人抓住了偷溜上山的羅因,卻沒有殺死他,反而放走了他。
雖說一開始所謂的結盟也不過是男人用作消遣的小遊戲,不過對於他們來說作用卻是巨大的。
「我也要謝謝你,雪麗,你真的幫了我很多。」夏諾也認真地向她道謝,不論是一開始的開導,還是她後來給他的沙漏,對他來說都很重要。
四個人隔著一扇門對話,門的上半部分是透明的,雪麗透過玻璃,眼尖地看到了少年脖頸與鎖骨上數量眾多的吻痕。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長安,有的時候,教會戀人‘節制’可是很重要的。」
夏諾:「……」
「再見了,祝你們幸福。」
雪麗朝他揮了揮手,身形逐漸變得透明,她漂亮的眼睛裡泛起了霧氣,裡面有喜悅,也有不舍,更多的是釋然。
無論如何,她終於擺脫了自己的夢魘。
男人從背後環住夏諾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脖頸裡不斷磨蹭,十分孩子氣地嘟囔著:「終於走了,我討厭分走你注意力的任何人,誰也不行。」
「……」夏諾任由他作為,沉默了一會兒居然說道,「我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所以,鑰匙給我。」
男人:「……」
自從上次男人把夏諾帶走之後,他就矯枉過正一樣將他關在這個房間裡,食物和水一應俱全,夏諾想要什麼他也能很快拿來。
只有一點,他不讓夏諾輕易離開房間。
――就像剛才雪麗過來,他們也只能隔著門道別。
一開始夏諾還對他十分體諒,時間一久,他也發現了端倪。
一開始或許是因為受到了打擊,但是後來,男人就完全是仗著夏諾對他的縱容肆意妄為了,夏諾身上的吻痕便是最好的證據。
男人雖然沒有抬起頭,但是夏諾知道他的表情一定是非常不情願的,不由得說道:「你隱瞞了我那麼多事,我都沒有找你算帳呢。」
男人知道甚至推動了這一切的發生,卻一直將他蒙在鼓裡,看他為此憂心發愁。
想到這裡,夏諾甚至產生想要將男人暴揍一頓的衝動。
「我要求特赦,長官。」男人毫不猶豫地說道,那一次的赦免權就是為此準備的。
「……」
夏諾也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得鼓起了臉頰,氣鼓鼓地看著他:「鑰匙呢?」
「門沒鎖,不需要鑰匙的。」見勢不妙,男人果斷服軟了,看著少年扭開門,即將走出去,他又期期艾艾地問道,「你上次答應我的事情,還算數嗎?」
他說的是上次為了樹心,少年答應他的條件。
其實也很簡單,男人要求他每天都要給他一個晚安吻,期限嘛,他非常機智地訂為了少年還喜歡他的每一天。
「你說呢?」夏諾微笑著反問。
既然沒有拿到樹心,交易自然就不成立了。
……
到了晚上,男人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
他本來就是不需要睡眠的植物,何況懷抱裡此時空落落的,失去了散發著熟悉的溫度的身體,他就連閉上眼睛的欲望都消失了。
要不要去夜襲呢?
他十分認真地想著。
「當當當。」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男人的心臟猛地漏跳了一拍,他迅速地打開門,看到少年站在門前,仰起頭,臉上綻放出了一個狡黠的微笑。
「晚上好啊。」
少年踮起腳尖,一個濕潤的吻落在了男人額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