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新房
此時禮堂上出現了一瞬間的騷動。
原本這場冥婚也並沒有邀請多少人,觀禮的安家人也只有大小姐和老爺子兩個。除此之外就是安家的下人以及一個供奉的巫祝了。
在這裡不得不說一下安家的家庭結構和發家史。
安家是從安老爺子的父親那一輩起家的,安老爺子的父親叫做安如誠,當年也不過是一個走街串巷的貨郎。
安如誠這人平平無奇,沒什麼經商的頭腦,除了長的英俊一點之外,基本上沒什麼優點,也就是我們俗稱的漂亮蠢貨。
不過呢,雖然他腦袋空空,靠著一副英俊的相貌,卻是成功被一家點心鋪老闆的女兒看上了,死活非要下嫁給他。
點心鋪老闆雖然不贊成這樁婚事,不過拗不過女兒,只能提出希望安如誠入贅,想讓他知難而退。
畢竟那時候人們還是很重視血脈傳承的,如果入贅,那生下來的孩子可就不能隨安如誠的姓了。
不過那點心舖的老闆卻沒想到,這個要求一點都沒能讓安如誠為難,人家眼也不眨地就答應了,這下老闆可沒有話說了,只能點頭同意了婚事。
婚後安如誠就住在了自己的妻子家裡,順帶一提,他的老丈人姓許,祖上據傳是給前朝皇室做過點心的,後來皇室被推翻,他的祖上流落到民間,也就開了這麼一間點心鋪子。
還別說,這個傳聞受眾真的很廣,因為許家人做的點心確實好吃,許老闆單憑這一間鋪子,就攢下了偌大的家業,在寸土寸金的錦繡城黃金地段買下了一座五進的大宅子,也就是現在的安宅。
至於當年的許宅是怎麼變成安宅的,那可有一番說道了。
當年安如誠入贅進了許家,雖然沒有改姓,但是也算是許家人了,許老闆也就鬆口讓他參與了點心舖的差事。
不過只是讓他管算賬收賬一類的經濟事務,最為核心的做點心的手藝卻是半點都不想給他學了去的。
那時候坊間早就流傳有一個傳聞,說是許家的點心之所以那麼好吃,是因為他們在裡面摻雜了一種特殊的材料,說起來可能有些駭人,那材料就是鎖龍井的井水。
據傳前朝皇室當年打下了天下的時候,就由國師抓住了一條黑龍,將它鎮於龍脈之上,困於鎖龍井之內,以保佑他們的統治能夠千秋萬載。
而鎖龍井的位置,自古以來都是一個秘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就有人傳言鎖龍井是在這錦繡城裡,再具體一點,就在這許家大宅里。
而許家的點心之所以那麼好吃,就是因為那井水里沾上了黑龍的靈氣。
這個傳聞一出來,有人信了,也有人嗤之以鼻――就錦繡城這麼個地處偏僻的小城,怎麼會有龍脈?鎖龍井更是無稽之談了。
有人聽信了這個傳聞,還趁夜潛入了許家,里里外外找了個遍,也沒有發現鎖龍井的踪跡。
這個消息一放出來,相信傳聞的人也就更少了,不過,安如誠卻是一點都沒改變自己的態度,不知道是不是從老丈人的言行中察覺出了什麼,他從一開始就相信有黑龍的存在,到最後也沒變過。
他堅信鎖龍井肯定就在許家大宅的某個角落,為此不惜找了十多年才放棄。
不過他放棄也不是他心甘情願的,而是那一年,許家大宅突然起了一場大火,除了外出聯絡生意的安如誠跟他的大兒子,許家一家十多口人全部葬身於火海,沒留下一個活口。
鼎盛一時的許家就這麼消失了,等到安如誠回來時,只看到了一片焦黑的廢墟。
故事的轉折點就是發生在這裡,作為許家女婿,唯二活下來的許家人之一,安如誠理所當然地繼承了許家的點心鋪子,而且生意比之前更加紅火了。
究其原因,只不過是因為點心鋪子賣的點心比之前味道還要更好一籌,點心好吃,生意自然就不會差。
不是沒有人懷疑過安如誠是偷學了許家的秘方,也不是沒有人懷疑那場大火跟他脫不了乾系,不過沒有證據,誰也沒辦法給他定罪。
安如誠重建了許家大宅――不,現在它叫做安家大宅了,脫離了上門女婿的身份,安如誠娶了一房夫人併兩個姨太太,搖身一變成了錦繡城名聲顯赫的大商人。
他的生意也擴展到了錦繡城附近十里八鄉的許多個城鎮,不過再怎麼擴張,他的本家始終紮根在錦繡城裡,從沒打算離開過。
說完了安家的發家史,再說一下這家的家庭結構吧。
安如誠的大兒子許家湖,就是許家小姐所出,當初許家出事時他已經懂事,死活不肯改姓,分家時就被分了出去,現在不住在安家大宅里。
安如誠的二兒子安家河,是一房姨太太所生,沒有繼承權,不過因為與當家關係不錯,所以現在依然住在安家大宅里。
安家河還有一個妹妹,跟他一母同胞,不過早已嫁了出去,夫家也在這錦繡城中。
安如誠的小兒子安家泊,也就是現在的安老爺子,是安如誠後來的夫人所生,繼承了他的家業,也生下了四個孩子。
大女兒安姒月,也正是她給安老爺子出主意舉辦這場冥婚的。
二兒子安承博,目前正在江城的一家學堂讀書,自詡進步青年的他得知家裡要給小弟結冥婚,自然是極力反對的,不過他接連寫了三封信都沒能動搖安老爺子的決心。
三兒子安承雅是姨太太所生,在這裡家裡就是一個小透明,不受寵愛,人微言輕,這場婚事也沒他能夠發表意見的地方。
小兒子安承瀧,也就是這場婚禮的主角了。
他是安老爺子的老來子,一出生就被寵到了天上去,安老爺子對他幾乎是有求必應,要星星不給月亮,二十多歲的青年被他爹養成了一副嬌縱的性格,而偏偏,他的劫數就應在了他的嬌縱上。
他死的那天,正是錦繡城最熱的一天,酷暑難熬,幾個富家公子哥便相約去遊湖,安承瀧自然也在被邀請之列。
他的小廝極力勸阻,因為這位小少爺剛出生的時候,巫祝給他算過一卦,說他命格顯貴,一生順遂,只是二十二歲的時候命裡有一大劫,度過去還好,度不過去那就命喪黃泉了。
這劫難,恰好與水有關。
於是在小少爺二十二歲這一年,安家人嚴防死守,不讓他去任何河湖井邊,遠離任何水汽旺盛之地。
春天還好,夏天的時候小少爺就忍不了了,雖然小廝極力勸阻,但他哪能勸得了這個活祖宗,只能一邊暗地裡給老爺子報信,一邊跟著小少爺上了船。
恰好遊船劃到湖泊中央,非要站到船頭上賞景的小少爺腳下一滑,然後就一頭栽進了湖里,等撈上來的時候,就是一具被泡發了的屍體了。
現在看到這位小少爺突然出現在禮堂裡,穿著落水那天的長衫,所有人都是吃了一驚。
雖說今天是小少爺的頭七,但可沒有人能預料到他真的能夠回來,一時間又驚又懼,失去了言語。
雖說沒見面之前,大家口口聲聲都說想再見離世的親人一面,等真見了面,那心情可未必真有他們說的那麼高興。
值得慶幸的是,小少爺並不是以落水之後的面貌出現在大家面前的,否則不知道安老爺子這老年人脆弱的心臟還受不受得住。
不過就算如此,他也是摀住胸口一副快要喘不上氣來的模樣。
“小、小弟……”大小姐的聲音帶顫,輕輕喚了一聲,連忙翻出藥來塞進老爺子的嘴裡。
她還只是驚訝,一旁的冰人見到這一幕,都沒來得及喊出聲,就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她一暈倒,就有下人立刻將她拖著離開了,反正接下來的婚禮也不怎麼需要她的參與了。
巫祝咳了一聲,對著儀賓使了一個眼色,儀賓心領神會,這是讓他接著把婚禮完成,立刻高聲喊道:“禮成――送入洞房――”
反正他該做的已經做了,接下來就看這位小少爺配不配合了。
事實上,這位小少爺還真是蠻配合的。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想打光棍,還是對新娘子很滿意,他牽起紅綢,不需要旁人指路,就徑直朝著佈置好的新房走去。
那紅綢,還是他從男童的手裡拿過來的。
說來也巧,這小少爺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最後一拜的時候出現了,光明正大地搶走了男童的位置,對著長安扮演的新娘子拜了一拜。
正主出現又離開,男童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巫祝走過去點了點他的額頭,他便兩眼一閉睡了過去,睡醒之後,今晚發生的所有事他都不會有印象了。
“這接下來……”安姒月有些不安地看向巫祝,小弟的出現,可並不在他們的預料之中。她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派人跟上去。
巫祝正是安排冥婚一應事宜的人,她自然要尋求她的意見了。
“接下來的事,就由小少爺自己主張吧,我們不好乾預的。”巫祝啞著嗓子說道。
……
長安跟隨著前面青年的腳步,說是腳步也不恰當,因為這位小少爺的腳是微微離地,漂浮在空中的。
長安從蓋頭底下打量著這一幕,對於他的“新婚丈夫”不免產生了幾分好奇。
無論是第一次結婚還是第一次見鬼,對於他來說都是無比新奇的體驗,要不是怕被人看見,他現在就想掀起蓋頭看看這位小少爺的真容。
兩人一路到了佈置好的新房,不知道是誰做的佈置,雖然是男男結婚,床上卻如同平常婚禮一般鋪上了花生、桂圓一類的干果。
長安毫無防備地坐了上去,立馬就被硌得“哎喲”一聲叫了出來,然後他就听到了青年低低的笑聲。
這個人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的嘛?
長安捂著被硌痛的屁股,氣呼呼地想著。
正腹誹著,他的眼前一亮,那人已經拿著秤桿挑起了他頭上的蓋頭。
蓋頭掀開,長安一抬眼,就望進了一雙無比深邃的眼眸之中。
“哥?”他驚訝地叫出了聲。
作者有話要說:江漫滄桑點煙:為什麼你每次都能把別人認成我?
還有一更√
注意安如誠發家史裡的鎖龍井,重要線索。
冰人就是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