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9章 看著我和慢慢來。

　　紮著小馬尾的攝影老師姓張， 他是負責主拍安許莫的攝影師。和周謹沉之前叮囑過的一樣， 試拍期間， 他給安許莫提出了不少聽起來頗有些古怪的要求。不過從最後呈現出的效果來看，顯然，馬尾張提出的要求都還是很有道理的。

　　和周謹沉的冷硬英俊風格相比， 安許莫雖然也穿著黑白兩色，給人的感覺卻是完全不同。他穿了一件帶花邊領的白襯衫，一件經過變形設計、類似於背帶褲的連體衣， 一件略顯蓬鬆的短款披風， 還踩著一雙棕色的圓頭皮鞋。衣服的設計感與本人的氣質相混合，讓安許莫看起來仿若一個未經世事、清靈又可愛的貴族小少爺。

　　這套衣服的反差和周謹沉剛剛的那身有些明顯， 所以安許莫剛剛看到穿著騎馬裝的哥哥時才會愣了一下。他之前也擔心過兩人這樣站在一起會不會不搭，結果試拍完一組， 他就被叫去更衣室，換了一套新的衣服出來。

　　和能駕馭大部分風格的周謹沉不同， 安許莫還欠缺不少拍攝經驗。工作組對他的瞭解也不是很深入，才會預備了好幾套方案，慢慢去發掘他身上的感覺。

　　所以這麼一來， 安許莫花的時間倒是比周謹沉還更多一點。

　　試拍結束後， 拍攝組先在室內完成了一組，又轉戰去了草場。工作一直忙到深夜，車隊才離開了草場，住進了不遠處的賓館裡。

　　第二天一清早，天氣轉晴， 太陽還沒完全從天邊升起來，光線就已經比昨天好了許多。負責人當機立斷，先拍外景。

　　趁著天色尚未大亮，兩個人要先進行簡單的騎馬訓練。周謹沉沒什麼問題，他連古裝戲都拍過好幾部。這次的加強訓練，其實是針對安許莫來進行的。

　　工作組專門聘請了教練過來，指點相關的技巧，同時也負責保護藝人安全。不過讓教練都有些好奇的是，雖然安許莫之前並沒有騎過馬，他上馬的動作和騎馬的姿勢卻都很是標準，坐在馬上的時候，也沒有普通人剛接觸馬匹時的緊張。

　　「你之前真的沒騎過嗎？」教練忍不住問了一句。和客人聊天其實是分散注意力緩解緊張的一種方式，不過現在看來，他要照顧的人似乎並不需要這種舉措。

　　安許莫想了想：「被幫著有一次……」

　　「他以前騎過十分鐘。」

　　安許莫的話沒說完，就被一個插進來的聲音打斷了。

　　尹翰星走過來，伸手拍了拍安許莫身下的黑馬，笑道：「和我一起騎過玉兔。」

　　教練是工作組在馬場聘的，自然認識這位元自家的小老闆。點頭示意過之後，他就繞到了另一邊去牽韁繩，把空間留給了兩人。

　　「別緊張，慢慢來，」尹翰星的聲音很悅耳，帶著一種能安撫人的神奇效力，「黑兔很乖，跑起來也很穩。」

　　安許莫忍不住笑了下，繃緊的後背也隨之放鬆了一點。

　　「你們家的馬怎麼都叫兔子？」

　　「因為馬場裡有一匹最好的馬，叫赤兔，是棗紅色的，」尹翰星道，桃花眼裡帶著笑，「所以其他每種顏色中，最好的那匹馬也有了同樣的名字。」

　　「那匹赤兔也被你們的人租下了……」

　　尹翰星話沒說完，安許莫已經抬頭朝他背後看了過去。

　　尹翰星若有所覺，他向後轉頭，一個被放大了的、濕漉漉的馬鼻子就出現在了面前。尹翰星錯開一步距離，棗紅色的高頭大馬顧自打了一個鼻息。

　　坐在馬上的周謹沉居高臨下地看著尹翰星，太陽的光線被他擋在身後，讓面無表情的男人看起來讓人更覺心生畏懼。

　　尹翰星頓了一下，才又恢復了笑容。

　　「周先生。」

　　一旁的安許莫並未察覺兩人之間的詭異氣氛，他叫了一聲「謹沉哥」，好奇地朝人四周看了一圈：「你已經能自己騎了嗎？」

　　周謹沉收回落在尹翰星身上的視線，轉向安許莫時，連聲音都放緩了一些。

　　「我之前練過。」

　　兩匹馬並排走著，很快就把只有兩條腿的尹翰星落在了後面。在教練和周謹沉的照看下，安許莫也迅速地適應了黑馬跑起來的顛簸與速度。等太陽升起來，天光大亮時，就開始了馬上的拍攝。

　　騎馬的拍攝還算順利，等馬上的照片拍完，剩下的拍攝難度就明顯下降了許多。儘管還需要不斷的更換服裝外加補妝，但對於習慣了藝人生活的安許莫來說，這種事已經不能算挑戰了。

　　唯一有些特別的是，這次的照片是雙人拍攝，比單人拍照時又增加了不少的難度。

　　時尚雜誌的雙人拍攝分為兩種類型，一是群像式拍攝法，拍攝主體互相之間沒有多少交集，甚至可以兩個人分別在不同的影棚內拍攝，再通過後期剪輯在一起。而這次明娛的拍攝顯然屬於第二種類型——主體之間有明顯的互動感，擋掉任何一個人都會對照片的感覺產生影響。

　　所以在最初拍攝時，馬尾張和另一位戴著藍色方巾的王牌攝影師就專門和兩人說過，他們不需要特意去看對方，也不用故意去創造明顯的視線交集，但是必須要在鏡頭中有所呼應。

　　安許莫記住了這些指點，也的確按他們說的做了，結果在草場上拍過幾組之後，周謹沉去換衣服，分別負責兩人的馬尾張和藍方巾站到一起商量了一會，卻是一起朝安許莫走了過來。

　　馬尾張說話言簡意賅，他直截了當地表示：「你對周老師的關注還不夠。」

　　他這麼一說，不只是安許莫，連整個工作組的人都有些發懵。

　　其實在最開始的時候，負責人也曾經考慮過兩人互動不足的事。不過當時大家擔心的對象都是周謹沉——就算是剛剛出道接不到什麼資源的時候，他也沒有和別人合拍過封面。迄今為止，周謹沉拍過的合照也都是電影劇照，翻一翻過去的拍攝經歷，很容易就能看出他對非單封的排斥。

　　至於另一個人，工作組倒沒怎麼擔心過。一般這種地位相差比較懸殊的合作物件，低的那位元都需要克制情緒，一方太過於一頭熱，呈現在鏡頭前就會顯得有些尷尬。

　　結果到了拍攝現場，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周謹沉反而是最關心安許莫的那個人——連安許莫自己的經紀人都沒能這麼隨時隨地的跟著。負責人暫時把這個擔心擱置了下來，卻沒想到，真正開拍時，安許莫倒成了互動不夠的那位。

　　眾目睽睽之下，安許莫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他剛想說些什麼，卻被從更衣室裡走出來的周謹沉叫了一聲。

　　「小莫。」周謹沉示意了一下，「到你了。」

　　「好！」

　　安許莫忙應了一聲。

　　草場上只有臨時搭建的更衣室，所以換衣服也需要輪流進去。安許莫小跑過去，悄悄松了一口氣，他抱著衣服從周謹沉身側走過，正想把門關上的時候，門把卻被人拉住了。

　　安許莫下意識抬頭，門外的男人看過來，他眉眼英俊，聲音低沉。

　　「放輕鬆，慢慢來。」

　　更衣室的門被關上，集中過來的視線也因為轉過身的周謹沉而很快收了回去。

　　周謹沉回頭看了一眼更衣室，隨即朝人群走去。

　　他剛剛更想說的，其實是「看著我」。

　　開口時，卻到底還是改成了「慢慢來」。

　　或許是攝影師的提點，也或許是因為周謹沉的安慰，換完新的服裝之後，安許莫很快進入了狀態，拍攝的進程也越發的順利。

　　草場的部分拍完之後，工作組一行人轉戰葉山進行接下來的拍攝內容。臨走前，尹翰星也出現了，和負責人說過幾句之後，他就過來找了安許莫。

　　其實從外表來看，尹翰星並不是很好相處的類型。他雖然經常帶笑，卻總給人一種距離十足的感覺。但不知為何，他對安許莫卻總有額外的關照。

　　兩人聊過幾句，尹翰星就遞了一個雪白的小馬駒形狀的掛墜過來。

　　「這是用玉兔掉的毛編的，送你做個紀念。」

　　等人把東西接過去，尹翰星又笑著說了一聲：「期待我們的下次見面。」

　　安許莫愣了愣，他總覺得兩人似乎還沒有熟悉到這種份上。

　　沒等男孩想好怎麼回答，一旁的周謹沉就伸手過來，直接把人給拉走了。

　　葉山的風景也非常漂亮，楓葉開始轉紅，斑駁的火紅色燃燒在葉片之間，染出了濃濃的秋意。拍攝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第二天下午，車隊才從N市離開，返回了B城。

　　返回時天色未晚，安許莫就先回了一趟學校。剛一回來，他就在校園裡收到了馬術社團的宣傳單，看著紙上那個被放在最關鍵位置的身影，安許莫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個尹翰星……究竟是什麼人？

　　處理完一下這兩天的累積的消息之後，安許莫想了想，最終還是打開了學校的論壇。

　　他用尹翰星當關鍵字搜索了一下，螢幕上很快就跳出了整頁整頁的相關貼子。

　　看起來，尹翰星在P大也能算得上是位風雲人物了。

　　安許莫大致流覽了一下，光是和尹翰星單人相關的獨立貼子就有三四個。除此之外，還有各種活動貼，評選貼，八卦貼之類，裡面都有不少和尹翰星相關的消息。

　　更讓安許莫沒有想到的是，尹翰星居然是位外籍華人。

　　尹翰星是以留學生的身份被學校錄取的，今年大四在讀。因為一手創建馬術社團的事，他沒少被人八卦過家境，儘管各種消息真真假假，但所有消息都不約而同地證明，他的家境的確非常優渥。

　　安許莫點開了一個顯示出尹翰星名字的活動貼。裡面聊的是往年一些十佳歌手的選手。尹翰星似乎也參加過這個比賽，還有人在帖子裡發言，好奇他為什麼有這麼好的條件卻不去出道。

　　下面的一條跟帖吸引了安許莫的注意。

　　[熊貓燒蠟燭：這位的叔叔不就是今典的高層嗎，想出道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人家志不在此唄。]

　　之後的幾頁都是八卦，也有人對這個跟帖的內容產生了質疑。不過這消息似乎三四年之前就有了，很快就有人貼出了不少連結。除了零零星星的蛛絲馬跡，還有一條相關資訊格外引人注意——今典董事尹原，他的兒子就叫尹翰月。

　　尹翰星，尹翰月，看名字就能猜到是一家人了。

　　看到尹原這個名字，安許莫不由一愣。

　　他不就是那位之前搬到哥哥住處旁邊，還在喬遷宴會上頻頻向哥哥……的那位今典高層嗎？

　　所以尹翰星來接觸自己，是因為尹原的緣故？

　　安許莫想著，不由有些疑惑，但是他和哥哥的關係，娛樂圈內應該沒有什麼人知道才對。

　　可是除了哥哥，自己和這位尹董又有什麼交集？

　　安許莫忽然一頓。

　　他想起來了。

　　之前在《殊途》拍攝期間，有個配角演員曾經在微博上散佈過有關自己的消息，最後還被劇組開除了。當時辛子麥說這件事，就提起過尹原的名字。

　　盧平輝被開除，或多或少都和自己有關係。安許莫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看樣子，很有可能是因為盧平輝的緣故，尹翰星才會來故意接近自己。

　　而且這種事，很有可能和尹原並沒有什麼關係——如果尹原想要報復，直接在公司就可以下手了，何必還要繞這麼一大圈，選在學校裡。

　　所以，這是尹翰星自己的想法？

　　安許莫茫然地想，那這位小少爺又怎麼會想到替盧平輝出頭？

　　難道是因為……尹翰星喜歡盧平輝，看不得喜歡的人受委屈，所以才故意來接近自己，想要伺機報復？

　　安許莫想著，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那他以後可一定要注意離尹翰星遠一點。能喜歡上盧平輝的人……肯定也是物以類聚吧。

　　安許莫的思考極為發散，卻從一開始，就否認了尹翰星是因為對自己感興趣才主動示好的所有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情敵還沒長成就被小莫自己掐死在爐灰裡了

　　哥哥表示很滿意。

§ 第100章 想聽聽你的聲音。

　　雜誌的組圖拍完之後， 安許莫又在團隊的安排之下參與了幾次活動， 還見縫插針地完成了一次代言的拍攝和續約。不過每天讓他花費時間最長的仍舊是課業， 沒過多久，大學的第一次期中考試就到了。

　　P大的數學系號稱「第一學府第一系」，在國內的排名估分遙遙領先於第二第三名。不提諸多系內大牛， 只看生源，每年就有半數學生是競賽報送進來的，競爭激烈可見一斑。再加上明顯領先於其他院系的掛科率， 數學系的課業繁重程度和考試難度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等成績下來的時候， 發現自己沒有不及格的科目之後，原本一直名列前茅的安許莫就明顯松了一口氣。

　　畢竟他之前請了那麼多次假， 能保證成績不下底線，已經很不錯了。

　　考試之前的一周， 不只是安許莫自己在忙，周謹沉也特意空了晚上的時間出來， 陪著他一起複習。四合院裡有一間單獨的書房，房間裡空間很大，陳設和佈置也讓人感覺很舒服。點燃了香薰燈的書房裡不時有鍵盤和紙筆摩擦發出的聲響， 時間和夜色一起悄悄從人肩膀上滑過， 明明是摸不到的無形之物，卻在人心底刻下了深深的痕跡。

　　儘管兩人所做的事情並沒有什麼交集，儘管安許莫早已經習慣了一個人複習，等考試結束再往回看時，他卻不得不承認， 那些解過的繁複步驟都已經模糊到看不清，解完就忘記了。

　　剩下的，只有香薰，木地板，和不遠處抬眼就能看到的熟悉身影。

　　除了夜晚陪伴的周謹沉，還有另一個人，也因為期中考試出現在了安許莫的生活裡。

　　不僅是專業課，大一新生們還有一些大課要進行測試。安許莫原本想跟著舍友一起去找師兄師姐們要些複習資料，卻有人主動把歷年真題和答案整理好送了過來。

　　這位熱心腸的好師兄，就是尹翰星。

　　尹翰星來送東西的時候，安許莫宿舍裡其他人也在，這位笑眯眯的師兄一走，三雙眼睛就盯上了那疊材料。顧及盧平輝的事，安許莫原本想提醒大家可能有詐。結果後來幾人對了幾下，發現參考答案和各處搜集來的各種零散資料沒什麼大的偏差，最後就還是徵用了原題。

　　考完之後，安許莫也發現了尹翰星送來的這些資料並沒有什麼誤導資訊，這讓他對尹翰星又多了一層疑惑。除了盧平輝，安許莫實在想不明白對方還有什麼理由要執意接近自己。

　　如果他能多看幾本青春小說，或者接一部校園的偶像劇，還有可能會領悟到尹翰星的用意——這些追人的套路都是用濫了的，但至今依舊屢試不爽。

　　甚至於，安許莫只需要對自己多一點信心，他也能猜到真正的理由。

　　可惜他兩個都沒有。

　　而在期中過後，安許莫接了新的電影，他需要離校跟組進行拍攝，這麼一忙起來，就徹底把尹翰星的事忘在了腦後。

　　團隊原本說好要等寒假時再給安許莫接戲，但公司催得實在太緊，團隊也撐不下去，唐棠沒辦法，確認安許莫的狀態已經好轉，和人商量過之後，她就在期中之前接下了這個片約。

　　安許莫本人倒是沒什麼感覺，對他自己來說，他還是很喜歡工作時那種充實感的。而且團隊裡的人待他都很好，安許莫也不想他們過多為難。劇組開工之後，他很快就在規定時間內進了組。

　　因著之前《殊途》的關係，團隊能爭取到的劇本就比之前的品質明顯高了許多，這次接下的片約就是其中綜合條件最好的一部。

　　電影名為《出門有喜》，是一部公路喜劇電影，導演由知名演員轉型而來，他自導自演的第一部 電影就收穫了不菲的票房，算是轉型裡非常成功的一個範例。這次《出門有喜》的拍攝，除了導演自己擔任主演之外，片中其他幾位重要角色也都是他曾經合作過的老搭檔，其中不乏票房號召力極強的演員。只看這部電影的班底，上映後的票房也算有足夠的保障。

　　《出門有喜》中，安許莫要演的仍然是一位配角，電影整體劇情分為四段，他只會在其中一段出現，所以戲份並不算多。不過從劇情來看，如果他真的能演好，這個角色還是很討喜的，順勢再吸一波粉也很有可能。

　　因此，對於目前需要代表角色鞏固印象，又沒有太多工作時間的安許莫來說，這次機會簡直可以說是再合適不過。

　　電影拍攝在江南的影視基地進行，安許莫的戲份需要大半個月的時間，期間他需要跟組拍攝，自然沒辦法回B城，課程也暫時請了假。

　　不過雖然人沒有回去，他卻接到了來自B城的電話。

　　電話打來之前，安許莫正在看中視新聞台的轉播。螢幕上正在放一個慶典儀式，各界代表人物都有出席，安許莫最熟悉的那個人也是其中之一。

　　中視新聞節目的打光一向一言難盡，電視上的面孔卻依舊好看到讓人忍不住想動手截圖。同住的演員還沒回來，安許莫猶豫了一下，還是調出手機的拍照模式對準了電視。

　　他只拍了一張就收手了，和之前一看到有哥哥的畫面就挪不開眼睛的時候相比，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

　　結果那張照片剛被收進相冊，螢幕上就突然跳出了一個電話提示。

　　還是剛被安許莫拍下來的那人打來的。

　　電話裡其實並沒講什麼特別的事情，只是問男孩拍戲適不適應，白天有沒有按時吃飯。直到電話掛斷，安許莫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在此之前，他很難想像哥哥會專程打電話來，過問這些瑣碎的小事。畢竟在安許莫的印象裡，哥哥自製力極強，他的每個舉動都有自己的用意。

　　但這不可能的想像，卻清清楚楚地在面前變成了現實。

　　還每天都變一次。

　　每晚一個的電話成為常態，除了慣例詢問，電話裡也慢慢聊起了其它的事，比如拍戲。因為簽過保密合約的緣故，劇本的具體內容並不能透露，但從一些大概的問題上，周謹沉也給了安許莫不少很有用的建議。

　　不只是拍戲的技巧，因為之前的合作，周謹沉對劇組幾個演員也有過瞭解。哪些演員會耐心提攜後輩，哪些演員喜歡搶戲，一些相處的建議，他也會說給安許莫。

　　恍惚之間，安許莫好像又回到了之前拍《殊途》時，那些討論劇本的晚上。

　　因為每天收工的時間不固定，後來，電話就變成了安許莫打過去。有幾次他拍夜戲回來晚，電話撥過去之後，沒講幾句就睡著了，直到天亮才發覺自己手裡還握著手機。

　　前幾回睡著時，安許莫都沒怎麼在意，直到一次半夜突然醒過來，他才發現，手機螢幕上仍然顯示著接通的狀態。

　　安許莫小聲念了一句怎麼沒關，剛想去掛斷，卻聽見那邊響起了男人的聲音。

　　「小莫？你醒了？」

　　「……哥？」安許莫愣了一下，顧及一旁睡著的舍友，他沒敢抬高聲音。迷迷糊糊的睡意混雜著鼻音，聽起來更是軟乎乎的。

　　「你怎麼沒掛電話……」

　　「想聽你的聲音。」

　　說這句話的時候，周謹沉的語氣和以往沒有任何的差別，就像在平靜地闡述一句事實。

　　夜色深沉，他的聲音也很低緩：「接著睡吧，天亮還早。」

　　安許莫當時困得厲害，腦子也沒轉過來，摸索著給手機充上電之後，就倒頭睡過去了，也沒有掛斷電話。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舍友去洗漱，嘩啦啦的水聲裡，安許莫才對著手機上的通話記錄，發起了呆。

　　四個小時三十九分，淩晨五點之後才掛斷。

　　往前面翻一翻也有。

　　除了那些清醒時主動掛斷的電話是十幾或者幾十分鐘，還有一些五個小時，六個小時，都是大段大段的通話記錄。

　　在安許莫睡著的時候。

　　不論自己多晚打過去，那邊都會第一時間接起來。想來是在晚上加班，而且回想昨天深夜的聲音，哥哥也是很清醒的狀態。

　　聽自己的聲音……

　　睡著之後有什麼可聽的，呼吸聲嗎？

　　安許莫撐著額頭，困惑地皺了皺眉。

　　而且，他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除了睡著的幾次，每天的電話，居然也都是自己先掛斷的。

　　哥哥一直在等他。

　　和尹翰星一樣，安許莫也不明白周謹沉的用意。可是尹翰星能被忽略，哥哥卻不行。

　　他又看了一眼螢幕上的二百七十九分鐘。

　　……治療需要這麼認真嗎？

　　安許莫又一次生出了動搖。

　　遍體鱗傷的狀態下，男孩徒手用被重創過兩次的殘破磚塊，一點點地壘起了自己的防線。他在築起的高牆裡紮入鋼筋，潑滿水泥，把它們築成高大的堡壘，變成了最堅固的心防。

　　男孩把給出過的鑰匙統統收回，連之前留過的門也被牢牢封上，這下，就再也沒有人能穿越這道防線，傷害到他。

　　安許莫孤零零地待在黑漆漆的堡壘裡，就算會冷也沒關係，他覺得自己很安全。

　　結果這一天，他卻忽然聽見——

　　有人在堡壘外面，唱起了輕緩而溫暖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