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一八、如何待
「阿言……」
夏太醫寫完方子,看向坐在龍塌旁,緊握著沈言右手的陸淵,忍不住搖了搖頭。
難怪總說帝王還是無情的好。尋常人動了真情,都恨不得將最好的送給對方。更不用說帝王,能夠舉天下之力討一人歡心,若陸淵如此做了,那便是大昱之悲,百姓之難了。
思及此,夏太醫又忍不住想,也幸好陸淵喜歡的是沈言,而不是別的有野心的人。
「太醫。」
「皇上。」夏太醫猛地回神,慌忙收攏起自己雜亂的思緒,「回皇上,沈公公並無大礙……」
「那他身上傷……」陸淵面無表情道,語氣帶了一股子狠厲。
夏太醫在心裡悄悄為兩個不長眼的侍衛掬了一把淚:「回皇上,沈公公總共被刀攻擊了兩次,一刀位於肋下,一刀位於後背,但都被公公避了過去。衣服雖破,但未見紅,只擦破了些皮。還有沈公公身上有被踢踹的痕跡,但也都不嚴重,用上藥後幾日便可好轉了。」
「可朕的手上分明沾了血。」陸淵根本不敢去檢查他的身上,只能反覆地摩挲著沈言的臉頰和手背。
夏太醫悄悄地抬頭,將陸淵的神色收入眼中。一向殺伐果決的皇上,竟然膽怯至此。
「那應該是沈公公臉上劃開的口子……」夏太醫猶豫了一下,「微臣也不知道是什麼所致,但應該是輕薄尖銳的金器所致。」
「金器……」陸淵喃喃道,瞇起了眼睛,眼中閃過了一絲戾氣,「可是母后的金甲套?」
夏太醫慌忙低頭,不敢再有言語。
陸淵從夏太醫手中接過了藥膏,不假他人之手,仔細地用藥膏塗抹在沈言身上破皮和紅腫之處。
原本陸淵的神色已經緩和了些許,但褪下沈言的褲子,看見了那對青腫的膝蓋。
陸淵的拳頭狠狠地砸向了床柱,整個床架都搖晃了起來。
「皇上!」夏太醫連聲勸道,「沈公公受的是皮肉傷,休養幾日便可好轉,倒是皇上務必保重龍體。」
陸淵起身,一步步走到夏太醫的面前,夏太醫還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便聽見陸淵冷得可怕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朕記得,朕說過你的主子往後便是沈言。」
「是,微臣謹記在心。」
「可朕卻發現你沒有明白。」陸淵冷聲道,「以後不要再讓朕聽到『這些都是小傷』『不打緊,不礙事』這樣的話。」
「沈言或許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但朕在意。他再皮糙肉厚,朕也捨不得他受半分苦楚。」皇上的視線猶如巨石,壓在了自己的脊背上,他聽見了皇上冰冷的聲音,「夏太醫,想想你們平日裡如何待朕的,如何待皇后的,往後便如何待沈言。」
一一九、憑什麼
「皇上!」沈言是從噩夢中驚醒的,等他看清自己就在陸淵的懷中時,身上的痠疼才遲遲地傳來,「皇上……」
「阿言。」
陸淵只是將他揉進自己懷中:「是朕不好。」
「皇上?」沈言聲音還有些啞,「是奴才讓皇上擔心了。」
「是啊,你是讓朕擔心了。」陸淵撩開他額前的發,重重地烙上了一個吻,「朕要罰你。」
沈言享受這他噩夢中一直尋找的熟悉的溫度和味道:「奴才聽罰。」
「朕便罰你,往後在宮中都不必行跪拜之禮。」
「皇上!」沈言猛地抬頭,「此舉萬萬不可。」
「阿言方才才對朕說,任朕懲處,莫不是食言而肥?」
「皇上……」沈言哭笑不得,這都哪兒跟哪兒?
他理了理思緒:「皇上當真無需如此,皇上待奴才如何,奴才心知肚明……」
「不夠,朕要整個皇宮的人都心知肚明。不然今天塞倆人,明兒罰跪,後天內獄,大後天就連鳩酒都上了……」陸淵撫著沈言的臉頰,「朕的阿言只有一條命,朕的心也只有一顆。沈總管便行行好,允了朕的請求,別讓朕連自己的心都保不住了。」
皇上……
沈言徹底失了言語,他回抱住陸淵的肩背。明明是一個站起來可以為他、為皇宮、為整個大昱遮擋風雨的男人,此時卻顯得格外地脆弱。
沈言的心驀地一疼,憑什麼啊……
這些人憑什麼這樣對陸淵?堂堂一個天子,明明守護了整個大昱,而此刻卻連護一個他想護的人都如此的舉步維艱。
一二零、三道旨
「皇上。」
尹公公走了進來,因為沈言被陸淵勒令臥床休養,於是他便暫時接手了河清殿的事。
陸淵正在案台前擬聖旨,見尹公公進來,便道:「何事?」
「太子在外面跪著呢。」
「哦?」陸淵的筆一頓,「他跪在了哪裡?」
「這……」尹公公想了想,也覺得有些奇怪,「太子跪在了寢殿外。」要知道尋常向皇上請罪的,多半跪在殿外,恨不得所有人知道,才顯得自己心誠。
陸淵笑了笑:「那便讓他跪著吧,派人送些吃食。別跪壞了,跪壞了朕的皇位可就沒人繼承了。」
尹公公拿不準陸淵是生氣了還是說著玩笑話,但也只能低頭應聲。
陸淵將兩卷聖旨捲了起來:「擺駕安壽宮。」
尹公公心中一驚,封宮的消息被他壓了下去,但是應該已經有不少人猜到了安壽宮一定是發生了些什麼。
「皇上。」
陸淵剛要踏出殿門,就被喚住了。
「你不去床上躺著,跑這裡來做什麼?」陸淵皺起了眉頭,回頭看著走出來的沈言。
「皇上……」沈言的臉色還有些慘白,但是已經穿戴整齊了,「讓奴才陪您一道去吧。」
……
「太后!」舒顏一路跑進了內殿,「皇上來了。」
「不見。」太后陰沉著臉,她可是太后,竟然被兒子下了封宮的旨意。陸淵這個時候還想求她回心轉意?晚了。
舒顏雖覺得皇上的臉色並不像來求和,但太后的脾氣她知道,此刻也只好遵從太后的意思。
「你是說,母后不願意見朕?」陸淵被逗樂了,「不見便不見吧,這有兩道旨意,母后隨意挑一道,此事便就此揭過。」
舒顏「噗通」跪了下來。
太后聽得見他們的說話聲,此刻更是火冒三丈,她怒氣衝衝地往外走,卻聽外面已經在宣旨了——
「母后日夜參禪,一心向佛,為祈求大昱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從此去除三千煩惱絲皈依佛祖,青燈古佛長相伴。朕感念母后為大昱的功績……」
「放肆!」太后撲上去,恨不得要抓花陸淵的臉,「你這個不孝子竟然膽敢給哀家頒佈聖旨?!」
陸淵冷冷一笑:「母后,這裡沒有外人,我們就不必掰扯母子情份了吧?」他語氣緩了緩,「母后不願意,朕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修佛太苦,母后這般耐不住寂寞的人,如何守得住青燈?萬一出了些什麼事……朕怕母后以後不敢葬入皇陵呢。」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太后拔高了聲音,陸淵言語中透露的信息讓她感到陣陣心驚。
「如果母后不願意,也可以選擇去陪朕的十弟。」
「你——」太后的眼前突然一片眩暈,陸淵……究竟是何時知道這件事情的?!
「再或者……」陸淵露出了兩道聖旨下的一張明黃的錦緞,「母后,想要的是父皇的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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