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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之豪門男寡》第46章
第46章

  方方用過早飯,鐘家各房便應臨時掌事鐘義的要求, 齊聚在大花廳內。

  這一次, 除了昏迷不醒的三少爺鐘禮和大小姐鐘毓兩夫妻,鐘家的人, 到得甚是齊整。

  而族中這邊,除了族長鐘九, 亦有二個德高望重的族中前輩,一般有如此陣仗之時, 大約都是合議族中寡婦譴返一事。

  此時在鐘九家中, 已經將鐘飛鴻軟禁在閨房裡,為的便是防止她膽大輕率, 倒會暗中做出約了鐘禮兩下私奔之事。

  誰知一夕之間,風雲突變,鐘家失了火不說,鐘禮身上竟發生昏迷不醒這樣的慘事,鐘九聽聞之後,心中當真是五味雜陳。

  他既擔心私生兒子會從此長睡不醒,又擔心孫女若知道鐘禮病情後,不知會鬧成什麼樣子。此刻坐在廳堂正中, 心中便如百爪撓心,但他終究是一族之長, 這半生見多了風浪,即便心中有如油煎,卻仍是一派威嚴, 與族中人等談笑風生。

  只是當何意如最後扶著丫頭到來時,他才拿眼睛瞟過去,卻不料今日的大太太,竟比自己想像中堅強了些許,雖然依舊一臉憔悴之色,卻還不至於病弱到出了大格。

  見一眾人等都已到齊,鐘義便站起身來,面色沉肅地對鐘九及兩位長輩道:

  「各位族中長輩想來也聽說了,這幾日鐘家上下頗不順遂,接連發生諸多煩瑣之事,不僅各位太太飽受困擾,便是族中人等,也都跟著憂心勞神。因此,身為鐘家當前掌事之人,我自是責無旁貸,需將宅中要緊之事,一一處理了才是,如此既合了族中規矩,也可讓家中人眾服氣,所以今日特請了諸位前來,便是因官家已把大哥身故一事定了案,大嫂子也脫了嫌疑,眼下便想把寡嫂無後譴返之事抓緊議上一議,以免耽誤了嫂子的前程,倒是我鐘家人的不是了。」

  他這話說到最後,目光掃了眼坐在一邊的秦淮,卻見一身素服的男嫂子面無表情,只靜靜看著眼前香爐中的青煙。

  鐘九捻著短鬚,微微點頭道:「老二做事,倒也爽利,大爺尚未最未發喪,這大奶奶身後之事,你倒替他想到了前面。也罷,既然早晚都要議上一議,擇時不如撞日,現下你們宅中各房,便先說說各自的想法吧。」

  他這番話裡其實頗有譏諷鐘義之意,只不過說的倒極是委婉,不料話音剛落,一邊三房鐘智便已經開了口。

  「這樣的事又能有何想法,大嫂子寡居無後,族中的規矩既擺在那兒,自當執行了便是,我這裡三房的人眾,從太太開始,都讓我做了代表,現下便正式表明下態度,三房上下,對此事絕無異議。」

  鐘智這話說完,別人尚未搭腔,二少奶奶於汀蘭卻搖著團扇道:

  「老六此言說的極是,依我說,祖宗的規矩擺在那兒,根本就沒有議的必要。便是要議,我二房從太太起,也同樣並無異議。便何況那日也是在這花廳之上,大嫂子急得什麼似的,恨不得倒一時三刻便離了鐘家,現今既合著規矩,咱們還攔著人家做甚。只是我是婦道人家,有些事原是不懂,大奶奶從前是煙花胡同的出身,這譴寡回門之後,難道還要回去舊地,重操舊業了不成?這在鐘家,倒也是頭等新鮮的事兒呢。」

  她這話一出口,秦淮不禁便抬起頭,看著她那張既刁又潑的臉,心下便有一種想要揍上一巴掌的衝動,只不過咬了咬牙根兒後,終還是暫且壓下了火去。

  鐘九聽於汀蘭這話說得極是難聽,倒皺起了眉頭,看了看何意如的面色,道:

  「二奶奶這話倒說得遠了,咱們族中規矩,寡婦譴返回門之後,便不與鐘氏相干,所以這些閒話,多說也是無益。只是我身為一族之長,倒要多講上一句,大奶奶雖然與大爺生前無後,眼下倒是過繼了義子,這樣的事在族中尚無先例,今日倒值得大家再議議看了。」

  鐘九此話一出,鐘義的面色微變,一旁的鐘秀卻已亭亭站了起來,一臉笑容。

  「九叔不愧是族中前輩,思慮果然更深,只是秀兒倒有一句話,想說出來與大家權衡。這族中規矩已是流傳了數代,向來並未有繼子便可視為已出的先例。若今日咱們倒開了例,那族中日後所有寡婦,是不是都要參照而行,有的沒的,都收了義子便是,屆時鐘氏族譜之中的血統,可就要亂了章法,再過幾代,名為鐘姓,恐怕那血脈,卻不知姓甚名誰了呢。」

  她說出這番話後,在座眾人倒都覺得有些道理,便連那兩位族中尊長,也都點了點頭。

  鐘九略沉吟了半晌,便把頭轉向了何意如。

  「大太太想來也聽到了各房之意,都是順著族中的規矩而行,我們三個族中代表,自然也無話可說,現下倒想聽聽太太和大房的想法。」

  何意如朝他及二位前輩微點了點頭,慢慢坐直了身體。

  「方才大家所議大少奶奶之事,也可算得是老大身後之事,如此我便說上一點子。二房三房並族中尊長,皆說到要按族規辦理老大媳婦一事,我倒甚是贊同。俗語說得好,寡婦門前是非多,既是寡居,難免有諸多不遂心之事,若是青春守寡,想來更是難熬。所以族中規矩看似不近人情,實是極通人情,也算是放了寡婦一條生路。只一樣,大家言及這族中規矩之際,都只提及一處,便是寡婦無後當譴,可我分明記得清楚,其後還有一條,若族中不逾輩份之男肯相迎娶,寡妻則可自選去留,九叔,這話我說的可對嗎?」

  何意如這話一出,眾人皆微微一愣,鐘九卻率先點了頭。

  「大太太記得甚是,族規確是如此,只是這許多年來,族中倒還未曾有過迎娶寡妻的舊例,因此倒常常把這條給忘掉了。」

  何意如微微笑了笑,「既然是有,自然便要問上一問,不然對老大媳婦來說,豈不是有些不公平了。」

  鐘九暗暗看了她一眼,便對眾人道:

  「大太太所言甚是,各位既反覆提及要守族規,那自是要慮得周全,才算合意。按照族中規矩,迎娶寡婦進門,既可為妻,又可為妾,如此,現下我便以鐘氏族長之身,向在座諸位鐘家子弟問上一聲,可有哪一房哪一人,想要迎娶大房寡嫂進門的?」

  鐘九這邊話音既落,那邊鐘智便「嗤」地一聲笑道:「我這輩子所能喜歡的,便是美貌的女子,大嫂子再好,終是男人,奈何與我無緣啊!」

  一邊的於汀蘭聽他說到喜歡美貌女子,藉著拿茶杯喝水的當兒,卻極快極狠地剜了他一眼。

  鐘義這邊卻面色沉穩,對鐘九正色道:「九叔,我亦絕無此意。」

  鐘九朝他點了點頭,「二房三房都無此意,那這裡其他人等,可還有話要說?若是沒有……」

  他剛說到此處,角落裡卻忽然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

  「我願意娶大嫂子進門,做我的正妻。」

  *******************************************

  昨夜。

  當秦淮堅持將菊生暫且安置在自己房內時,鐘信雖略猶豫了下,卻並未作聲。

  在鐘仁身故之後,其實秦淮早就發現,鐘信是甚少出現在這個房間裡的。想來,有過碧兒那次『夜襲』之後,本就謹慎的他,更是會主動避嫌。

  甦醒後的菊生雖然沒有了性命之憂,卻因被涼水浸得過久,此時身子變得滾燙,雙眼緊閉,不停地說著胡話,已然發起燒來。

  秦淮看著床上燒得火炭般的菊生,已顧不上許多,一邊令人趕緊去請大夫,一邊便伸手要去脫他身上濕透的衣服。

  鐘信皺了皺眉,伸手攔住了他。

  「嫂子這會子且去看人燉些薑湯來,菊生這裡,便還是我來打點吧。」

  秦淮先是怔了一下,卻又迅速反應過來,便停了手。

  不過他心裡悲憤,一邊退後讓鐘信上手來弄,一邊卻恨恨地道:

  「這起爛了心肝的人,便是一肚子的壞水,專能盯著這些事做下流文章,卻不知他們背地裡,有多腌臢齷齪、心思歹毒呢!」

  鐘信快手快腳地脫光了菊生的濕衣,早用大棉被將他緊裹起來,因聽見秦淮如此抱怨,便低聲道:

  「嫂子如此氣憤,想來也是可憐菊生這孩子命苦,只不過嫂子要明白,在別人眼中,他定是年輕貪玩,在井邊失足落水,咎由自取。便是他醒來後說出些什麼,這家裡的人,也必不會聽他所言,倒都要說他被水淹壞了腦子,胡說八道了。」

  秦淮聽他雖不明言有人背後下了黑手,卻偏又說得極是透徹,便長長嘆了口氣。

  鐘信抬頭看了他半晌,低下頭去,低聲道:

  「嫂子倒也不必再為這樣的事憂心,畢竟再過數日,嫂子便要離鐘家而去,像菊生和我…這些人的死活,也不勞嫂子再掛心勞神了。」

  秦淮自打認識鐘信這人以來,倒頭一次聽他用這種語氣同自己說話,那話裡的語氣,既像是一種心灰意冷後的淡漠,卻又似乎隱隱透出一點責備的味道。

  而這種感覺,在他借四時錦暗示自己被拒絕後,秦淮便已經察覺到了。

  可是想來鐘信一定不會知道,就在方才那眼深井旁邊,在經過這些天的沉澱與思慮後,終於在菊生意外落水的刺激下,激發出了另外的一個自己,一個不再想要逃走,而是想要留下來的自己。

  而這個自己,卻是要和面前這個看似忠厚、實則腹黑兇猛的小叔子,共同面對一片天空的。

  「叔叔,若是我現下忽然不想離開鐘家,繼續在這泊春苑中生活,你又會覺得如何呢?」

  鐘信正為菊生掖著被角,聽到他的言語,似乎怔了怔,抬頭看了秦淮一眼,道:

  「那便是菊生這孩子的福了,畢竟你認他作了義子,你若在,他便有了些身份,你若離開,想來他便和從前無甚分別了。」

  秦淮看著他波瀾不驚的神色,忍不住在心中暗道:「這人還真是如書中說的那般冷血淡漠,明明也曾經希望自己不要離開,現下果真得了這個消息,竟然擺出這樣一副你去留隨意的死人臉來。」

  他卻不知當自己轉身去到外面催那薑湯時,床邊的鐘信卻微微閉了下眼,呼出了一口長長的氣。便連他總是生硬的嘴角,也飛快地浮上了一絲極淡的笑意,卻又轉瞬間便消失不見。

  待二人將那薑湯給菊生喂下去,見他發出一身熱汗,體溫漸漸變低後,鐘信和秦淮才略略放下心來。

  秦淮便讓鐘信自回住處休息,這邊他會安排兩個婆子輪流值守,看護菊生。

  鐘信躬身應允,卻又不移動身形,看著秦淮的神色裡,倒似乎有話要說。

  秦淮眼中看得真切,便笑道:「怎麼,叔叔可是對我方才說的那事,還心存疑慮不成?」

  鐘信點點頭,面色沉靜。

  「嫂子果然冰雪聰明,老七確是想問一句,嫂子是當真…想要留下來嗎?」

  「我確是當真想要留下來了。」

  秦淮一邊低聲說著,一邊走到窗前,外面偌大一個院子,此刻倒被皎白的月光照得亮亮堂堂。

  「我卻也是看到那眼院外的深井後,方方明白了一個道理。便是在現下的世上,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會有鐘家這般大大小小的宅子,也會有這般看不出深淺的水井。若是因怕了那宅子裡的人心,或是怕了那井水會吃人,那便永遠也不會尋到真正的安身之所。」

  秦淮說到此處,略頓了頓,又淡淡道:

  「所以若想得開了,其實身在哪裡,或許都相差無多。倒像是叔叔說的那樣,作一株順時而變的四時錦,便那井水再深,也不過汲它上來,拿它變成澆灌自己的給養,那才叫活得精妙呢。」

  鐘信聽到他這番言語,一直沉穩的面上竟露出幾許讚許的神色,只是他略一沉吟,又道:

  「想不到嫂子於這世上的人和事,竟看得如此透徹,老七甚是佩服。只是有一件事,嫂子可曾想過,你此時便欲留下,卻馬上要面臨鐘氏族中遣返新寡的家規,一時之間,卻又該如何應對呢?」

  秦淮轉過身來,看著鐘信雙眸中頗有深意的目光,心中一動,忍不住便輕聲道:

  「我記得叔叔對我說過數次,要做那將養四時錦的養花之人,也好日後共享花開富貴之景,既如此,現下如何應對之事,我自然是靠叔叔幫襯便是,卻不知叔叔心中,可否有了什麼妥當的安排呢?」

  鐘信見他在窗前輕言溫語,身後卻是一片皎白無暇的月光,直照得他彷彿如一塊質地純淨的美玉。雖然明知他極輕巧地將難題推到了自己這邊,卻不知為何心中忽地一軟,只覺他這會子無論向自己提出什麼,自己都會答應他一樣。

  於是秦淮便在其時,忽見鐘信壓低了聲音,竟似怕一邊昏睡的菊生聽到一般。

  「嫂子若不想離開,我心中倒確是有了主意,只要嫂子不嫌棄老七,我想到時...娶嫂子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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