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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之豪門男寡》第61章
第61章

  秦淮這一番話說出來後,鐘秀兩條纖細的柳眉皺了又皺, 與鐘義對視一眼, 目光閃爍中,微微搖了搖頭。

  他們兄妹倆心意相通, 她此時這般神色,鐘義便知她心思細敏, 定是擔心大少奶奶挾物自重,心中生詐, 若是順從了他, 倒不知道他會提出什麼過份的要求出來。

  他心領神會,便立即站起身, 走到鐘九和何意如面前,提高了聲音道:

  「九叔,太太,方才老七媳婦的話,大家也都聽到了,倒讓我這個臨時當家人真是想大笑三聲。怎麼,七奶奶真以為自己手裡握著鐘家的方子,便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了?二妹妹的話說得再清楚不過, 大哥歿了,這方子現下便不再專屬於泊春苑, 如何處置,可便由不得你。九叔,你老人家在這裡看得真切, 我本意是以和為貴,可是事關鐘家生計的大事,我卻不得不用強了!」

  他嘴裡說著,也不待鐘九應允,便朝自己的貼身小廝使了個眼色。

  那小廝跟他多年,素常最懂他的心思,立刻趁人不備,便衝到秦淮身前,伸手便要撕他衣服。看那樣子,明明事先便得了鐘義暗示,知道要尋搶的東西在秦淮貼身之處。

  廳中眾人雖知鐘義性子狠硬,但畢竟不似鐘仁那般辣手無情,卻沒想到這會子猝不及防,大庭廣眾之下,上來便讓人對七奶奶動了手,一時間都驚慌失措,瞠目結舌。

  秦淮在鐘信事先警醒之下,早知鐘家人無恥無情,因此心中亦時刻都在提防。

  只是這小廝從初進門時,便悄悄守他在身邊不遠,衝上來的速度又快又急,一時間無路可退,只得伸手去攔阻。

  那小廝的手指剛剛摸到秦淮的衣襟,忽覺眼前一黑,臉上竟似被什麼重物砸到,登時向後「登登登」連退幾步,跌坐在地上。

  他此時臉上巨痛無比,更像是開了顔料鋪一般,紅白青紫,竟是被鐘信的一記拳頭,直直擊塌了鼻樑骨,淌了滿臉的血。

  鐘義面上變色,剛要呼喝其他的小廝,卻聽鐘信低沉著嗓著道:

  「怎麼鐘家現在的規矩,是小廝可以上手去碰少奶奶的身子了嗎?我原不知這樣的規矩,所以我房裡的人,必不能讓別的男人碰他一下!」

  廳裡面一時靜肅下來,眾人皆面面相覷,大約這些年來,也從未有人看到過一向老實憋屈的鐘家老七,竟然出手如此兇狠殘暴,只一拳之下,便將那小廝的鼻骨打了個粉碎。

  鐘義一時倒有些愣怔,旁邊的鐘秀卻眼睛一瞟,給了對面人群中的碧兒一個眼色。

  碧兒心領神會,兩步便擠到人前,甜笑著走到秦淮身邊。

  「七爺說的是呢,咱們奶奶雖是男兒之身,畢竟也是鐘家的媳婦兒,除了大爺和七爺,又怎麼能過了別的臭男人的手。便是要貼身查檢什麼,原也是我這大房掌事丫頭才能做的事兒。」

  她嘴裡說著,一雙手已經不客氣地伸到了秦淮面前,眼看就要上手到他身上。

  秦淮只待她的手伸過來的瞬間,忽然用左手抓住她的手臂,右手對著她尚帶笑意的臉面,左右開弓,便是幾個響亮的耳光,嘴裡更怒道:

  「你又是個什麼東西!吃著我大房的,穿著我大房的,現下卻要幫別人來搜我的身,今天不打你,怕是別人不知道你這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

  他從鐘義鐘秀帶著眾人殺到泊春苑開始,便已經感覺心裡頭,有一股越來越重的怒氣在沖蕩。只覺得面前的這起人,無論是面如菩薩、吃齋唸佛,還是笑語如花,溫柔似水,卻都像是戴了漂亮的人皮面具,而在骨子裡面,卻像鐘家那眼淹人的深井一般,都長著吃人的獠牙。

  自己在穿書之前,原不過是在看一出狗血的鬧劇,只覺得鐘家這些人雖然狠毒兇殘、男盜女娼,離自己卻遙不可及,所以也並未留下什麼太大的感覺。反倒是書中腹黑陰險的鐘信,心狠手辣,睚齜必報,扮豬吃老虎後,終於登頂鐘家的大反轉經歷,卻給他留下了極深刻又極恐懼的印象。

  可是待到自己真正鬼使神差的穿進書裡,才真正領略到鐘家的骯髒腐爛和藏污納垢,也慢慢理解並感悟到了鐘信內心深處的苦楚與不甘。在這樣冰冷如井的鐘家大院,如果想從井裡掙紮著爬出來,活下去、就一定要比那些在井口按下自己頭顱的人,更陰險、更狠辣。

  所以這會子,面對鐘義兄妹毫不顧忌、甚至完全不顧人倫羞恥,公開便讓下人搜檢自己身體的局面,秦淮心口那把壓抑了太久的怒火,已經不可遏制了。

  更何況眼前這個碧兒,從她被鐘秀派到泊春苑起,便天天聽牆角,探情報,耍滑賣乖,做盡了讓人厭煩之事。偏生她那張總是假笑的臉,又生得和鐘秀有幾分相似,讓秦淮每每看見她,便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憎惡與反感。

  而這工夫她又在鐘秀的暗示下衝上來搜檢自己,難不成以為自己看她身後主子的面子,就會任她放肆,為所欲為?

  真是做你姥姥的春夢!

  這光景怒氣上身的秦淮,別說是敢打一個膽大包天的奴才,便是她背後的主子鐘秀親自上來糾纏,他也定會一個大耳刮子扇了下去。

  碧兒畢竟是一介女流,這時候被秦淮抓著胳膊,身子躲避不開,轉瞬間,便被他連珠炮般的耳光打得口鼻流血,眼冒金花,身子一軟,竟暈了過去。

  秦淮順勢甩掉開她的身體,碧兒便軟軟地躺在了地上。

  廳中的眾人此時都已經瞪圓了眼睛,眼見老七剛剛打得一個小廝鼻樑折斷,鬼哭狼嚎。這邊七少奶奶竟也不逞多讓,直接將鐘秀昔日的貼身丫頭打得昏了過去,一時間,都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該說些什麼。

  畢竟這些人雖然滿肚子的陰謀詭計,素日卻最重面子,便是桌子下已經互相踢破了腿,桌子上還要笑臉相向。此刻在人前便上演了如此激昂血腥的場面,在鐘家實是罕見。

  鐘義這邊眼見自己人吃虧,哪裡甘心,便欲再喊手下的小廝動手。

  這工夫,廳中央靜坐的族長鐘九卻沉著臉站起身,雙手一揮,厲聲道:

  「鐘家各房人等,現下都給我消停著些,你們倒看看,那邊牆上還掛著你們老大的遺像,案上香火未斷,你們自家人,便要在他面前自相爭鬥,沒了體統,這大戶人家的臉面,便當真都要撕破了不成!」

  鐘九此時拿出族長之威,疾聲厲色,倒確是極有威嚴,因此便是鐘義這裡,也無奈先打住了讓人再上前的念頭。

  只見鐘九轉過身,面向了三房太太,朗聲道:

  「老朽雖然不才,畢竟也是鐘氏一族之長,說出的話,便是族中德高之人,也會給幾分薄面。現下你們鐘家這個樣子,不是我倚老倚老,說話討人嫌,實是鬧得有些過了!」

  何意如聽他這話,嘆了口氣,道:

  「九叔是族中前輩,這麼些年,又有什麼沒有見過的事。便是我嫁到鐘家幾十年的光景,大小事情也是經了無數,真是如九叔所說,竟沒見今日這樣鬧騰的。所以說來慚愧,思來想去,還是我的過錯,既是我管家無方,也是我命薄福淺,老爺和老大都走得太早,若他們在,又哪會有這些讓人笑話的事出來?所以我深知,眼前鐘家這件煩心事,還需九叔幫襯著,做出個了斷來罷!」

  鐘九見她如此說話,又暗暗和她對了個眼神,便已明白何意如的心思。正如前些天他二人在佛堂中所言,這會子,倒還是要先扶持了老七夫婦,先把二房三房抗衡了才好。

  他心意已明,便轉身朝向了眾人,沉著面色道:

  「方才大房二房所言,我想大家也都聽得清楚了,二小姐之意是將那方子充了公司所有,緣由是公司的收益也是鐘家各房均有分沾,聽起來似乎也說得過去。可是七少奶奶這邊,卻並不接納這個想法,而是自有主意。老朽倒有個心思,先莫說這方子最終歸屬如何,畢竟它原是大爺所有,而大少奶奶又是大爺遺孀,且深受大爺器重,為他保管這方子,所以無論如何,聽聽他的想法,都極在情理之中,只不知你們可都同意否?」

  他這話說出來,廳中眾人一時間倒沒了聲音。

  若是在昔時,二房鐘義兄妹此時不便發聲,老六鐘智或是二少奶奶於汀蘭,便定會先殺將出來,與鐘九唱個反調。可是現下,這二人一個病了未至,一個卻極奇怪地一言不發。

  鐘九見眾人都不作聲,便也不再猶豫,轉身對秦淮道:

  「大家既然都無異議,七少奶奶便請說出你的想法來吧。」

  方才秦淮打昏了碧兒之後,手上竟沾了不少她鼻中的血痕。一旁的鐘信看在眼裡,從身上掏了塊乾淨手帕出來,悄無聲地遞給了他。

  這會子他正將那血痕擦淨,聽見鐘九相詢,便挺直了身子,對鐘九和何意如施了一禮,沉聲道:

  「既如此,我便也開門見山,免得浪費大家的工夫。二妹妹方才說那方子要充公到公司,眾人受益,原是不錯。可是我倒有個疑問,那公司的收益,可否真的是鐘家上下皆能受益?想來這問題也不難回答,那便是並非如此!」

  鐘義與鐘秀聽他說到此處,面色皆是一變。

  一邊的鐘信,卻似乎在思慮著什麼,目光卻只看向了窗外的秋陽。

  秦淮又接著道:「據我所知,鐘家公司裡,拋開太太收了大爺的股份不算,現時只有二哥三哥以及六哥的股份,那麼老七的權益,又體現在哪裡?二妹妹說那方子到了公司,鐘家的男丁人人有份,現下看來,豈不還是未拿老七當自家兄弟?」

  他說到此處,竟伸手從懷中掏出了那守貞鎖,在眾人面前輕輕一晃。

  眾人皆是一愣,卻不料他又伸手從懷中掏出個西洋的火機,似是隨意按了一下,倒「啪」地閃出了火苗。

  「所以說來說去,既然大家都說這方子的處置要公平合理,那我便認為,倒先將鐘家最不合理的地方修正了過來,才能談方子一事。如果老七連個正經主子身份都沒得到,我幹嘛要交了這方子出來?倒不如一把火在大爺遺像前燒了,省得一個個跟烏眼雞一樣,爭個頭破血流,便燒了它,倒也落得個乾淨!」

  廳中眾人頓時臉色大變,唯有鐘九和鐘信二人,看向秦淮的眼神裡,倒都隱隱露出一絲讚許的味道。

  鐘九便忙搖手道,「七少奶奶倒不可衝動起來,若真毀了這東西,卻也不是你這副身子骨能消受得了的。老朽方才聽你所言,倒覺得極有道理。畢竟現下鐘家已經接納了老七的身份,也迎回了他生母,他確便是鐘家的一員,所以鐘家男丁各項家資應有之份,他原不應再缺,各位太太,你們說可是這個道理嗎?」

  二太太莫婉貞和三太太互相對視一眼,一時間當真不知如何作答。

  若說不應該有吧,老七現在的身份被何意如捧了上來,便擺在那裡,並且七少奶奶一手秘方,一手火機,臉上更像是一副要跟人拚命的神情,莫婉貞雖然口舌便給,此刻竟真不敢說出否定的話來,便只把目光,投向一雙兒女。

  此刻鐘義和鐘秀二人,倒也都皺緊了眉頭。

  他二人心中是極相近的念頭。因眼下秦淮做出要燒掉守貞鎖的樣子,雖不知真假,卻也不得不防。只因在鐘義和鐘秀心中,早就思量已久,知道那秘方在他與老七手中多日,不論換了何人,都可能會抄錄一份,若是被他現下毀了,真正受損最大的,卻定是自己這方。

  雖然現下看若應允了對手,似是輸了一場,但為了更大的利益,莫不如暫時虛以委蛇,先應承了下來。待那方子到手,鑑了真偽,後續給不給他股份和傢俬,倒還有的是文章可做。

  因此上,他二人這工夫便沉默不語,鐘秀更對母親遞了眼色,不讓她隨意出聲。

  鐘九目光敏銳,見自己如此相問,二房三房都默不作聲,便立即開了口道:

  「既然各位太太和各房都無疑議,老朽身為公道,便在此作個定論,從現下開始,鐘家老七鐘信,便與鐘家其餘男丁享有同等身份,家資也好,鐘氏股份也罷,都要計出老七的那份。眼下口述無憑,日後擇日再立下文書契據。七奶奶,這下子,你方才說的那些,可都算修正過來了罷?」

  秦淮微微吸了口氣,卻將那洋火機似是隨意般揣進口袋,正色道:

  「雖然原該如此,卻也多謝九叔為老七斡旋此事。既然這事已經有了了斷,我自當說話算話,定會將這方子交出來,再和大家商議如何處置一事。畢竟這方子現下便算是已歸屬於鐘家四名兄弟所有,日常如何保管,取用,都還有得商量。」

  眾人聽他所言,竟是一步步都思慮得極是周密,不僅要為鐘信爭奪名分和權益,便連日後這方子的去向,也在考量之中。

  雖然從鐘仁過世之後,宅中人等都知這大奶奶有如脫胎換骨,卻以為他不過是性情大變,口角鋒利,不好招惹,卻不知原來在男兒身下,竟粗中有細、心思敏銳,完全不讓鐘秀專美。

  鐘秀聽他這話,似乎終是按捺不住,俏臉輕揚,嬌笑道:

  「七奶奶這般花朵般的人物,雖是男兒之身,可既選了嫁人為妻,自該多賞玩些脂粉衣緞,閒時在宅裡養花餵魚,便也罷了,橫豎總有男人在外面擋風遮雨,寵你疼你,又何若來操這些男人該操的心,若當真是勞神過度,損了你這比女嬌娥還俊俏的容顏,可又該如何是好!」

  她心計深沉,心思細膩,自來在鐘家明爭暗鬥,從來不落人下風。可是今天齊整整大隊人馬殺上泊春苑的門頭,原也想過老七為人日漸沉穩難纏,今天或許要小有波折,卻並未將秦淮放在心裡。

  可誰知老七固然凶悍得令人驚恐,卻不料這昔日的大嫂子,如今的七奶奶,竟然更出人意料,不僅將碧兒的臉打成爛豬頭般,更是口齒鋒利,寸步不讓,生生在鐘家給老七割了一大塊肥肉過去。

  所以這工夫,鐘秀哪裡還嚥得下這口悶氣,梨渦一閃,開口便是一番冷嘲熱諷。

  秦淮又哪裡會聽不出她話裡的尖刺,卻偏朝地上的碧兒走過去,用手指著她腫脹的臉,對鐘秀道:

  「二妹妹這般誇讚於我,我倒是心領了。只是你方才說我原應在泊春苑裡享福,少操些閒心,可如今倒看看你派給我的這個丫頭,說是在二房受你指點,最是乖巧。可到了我院子裡後,名義上掌事當權,可是除了一張巧嘴,私下裡卻又饞又懶,最擅推諉扯皮。素日裡,除了掐尖要強並一肚子壞水,再不見她有任何的好處。凡事種種,倒都要我親自操心勞神,又哪來妹妹說的安享尊榮?也罷了,這樣的丫頭,我泊春苑原也用不起她,今日既被我打了,倒是有負了二妹妹對我的厚愛,你若不嫌棄,不如便收她回去罷。」

  他手上指著碧兒,可是字裡行間,明眼人卻都聽得出是在影射鐘秀。

  鐘秀一張粉臉略變了變顏色,便又很快恢復如常,回頭對丫頭道:

  「既然七奶奶相不中碧兒,便不留著給他礙眼,你們一會兒將她抬了家去,燒上一鍋熱水,倒好好幫她洗洗晦氣,免得我在二房時好好的丫頭,倒變成了別人口中豬狗不如的東西!」

  她這句陰損刻薄的話方方出口,大廳門口忽然傳來一個尖利卻又有沙啞的聲音。

  「誰是豬狗不如的東西?你說誰是豬狗不如的東西?你們這些人,尤其是你,才真真是個爛了心肝的壞人,才當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時間,廳中的眾人,皆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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