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青鸞與小鳳凰沒能獨處多久,因為姒傾已從天界返回來找兒子了,他進寢宮後發現兒子眼睛通紅,顯然哭過一場,詫異地問:「怎麼嚇成這樣?」
小鳳凰哪敢告訴姒傾實情,強壓下難過的情緒,對青鸞使眼色讓他快走,一邊對姒傾道:「母親,我是不是闖禍了?」
姒傾對兒子是一點脾氣都沒有,心疼地撫去他眼角的淚珠:「沒有的事,我已問過幽熒仙君,那確實是朱雀。他渡天劫躲在咱們這兒養傷,現在傷好回了天界,改日他會上門道謝的。沒事的,啊?」
小鳳凰呆呆道:「是這樣嗎?」
「當然是了,陵光神君還要感謝飛飛照顧他這麼久。如果不是我們飛飛心善,他決計不會那麼早回到天界的。」
「噢……」
心裡放下了一件事後,小鳳凰並未輕鬆多少,懷孕這個驚天大雷埋在心底,彷彿隨時都會爆裂開來。
他無比期待嚴長霽能在這段時間回來看他一下,可無論他怎樣呼喚,對方始終杳無音訊。
小鳳凰懷孕的事情被死死地瞞了下來,僅有身為醫者的青鸞知曉。可懷孕初期最為辛苦,受他情緒影響,每到夜裡,小鳳凰就會靈力亂竄,疼得死去活來。幸而他的被褥也由姒傾親手煉化,不然非得被抓爛不可。
青鸞雖著急,可也沒有辦法,只能偷偷塞一些補身子的藥丸給小鳳凰吃,而且他這症狀的根源還是孩子的父親。
倘若夫妻雙方感情和睦,孩子也會平衡地吸取雙親的靈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折磨母親。
在等待嚴長霽回來的過程中,小鳳凰總會不由自主地撫摸小腹。可月份實在太小,不僅肉眼發現不了端倪,連他自己摸也毫無感覺。
他肚子裡真的有嚴長霽的孩子嗎?
是會長得像他,還是像嚴長霽呢?嚴長霽的本體又是什麼?
隨著時間的推移,小鳳凰越來越不安,他雖單純,可並不癡傻,冷靜下來後,一些往日忽略掉的細節,漸漸浮現在了眼前。
一個可怕的猜想,逐漸在他心中滋生發芽。
南禺山,姒傾寢宮。
「母親,我之前不是跟您說過,是嚴陵從螣蛇手下救了我嗎?」
「是啊,怎麼了?」雖然天天見著面,但姒傾還是覺得兒子瘦了一些,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肩,繼而眉頭微蹙。
他的感覺沒有錯,兒子確實瘦了不少。
「您覺得,他是朱雀神君的可能性有多大?」小鳳凰未發覺異樣,繼續掰著手指頭推測道,「您看,您說過螣蛇十分狡猾厲害,想必三界中能制住他的人少之又少,朱雀神君便是其一。還有,本來小紅……不,朱雀神君都已經好轉了,可遇見螣蛇之後,它傷勢忽然又莫名其妙地加重,昏迷了一百多年。如果不是他帶著重傷之體與螣蛇惡戰,我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了。」
還有小朱雀從未與嚴長霽一同出現,小朱雀昏睡時,嚴長霽也消失不見了,以及自己的火焰對他無法造成任何傷害……這些小細節都指向了嚴長霽真實的身份,只是這些他都不能說出來加以佐證。
姒傾回憶起自己查看戰鬥現場痕跡的畫面,點頭贊同說:「你說的不無道理。當年我找到你時,方圓百米都被燒成了灰燼。螣蛇乃水系妖獸,理應克火,如果他反被火系妖獸壓制,那只能說明對方過於強大了。」
小鳳凰在向姒傾求證前,其實心裡隱隱有了答案,所以聽到這個回答,也在他意料之中。
怪不得那時他會那麼及時地出現,怪不得他會消失那麼長的時間……他認識嚴長霽,也是在他撿到小朱雀之後,而他養好了傷,回到天界,嚴長霽也自然跟著消失了。
想明白之後,小鳳凰整個人如墜冰窟,從頭寒到了腳。
嚴長霽跟他在一起,難道只是為了治傷嗎?嚴長霽口口聲聲說喜歡他,難道都是騙他的?
他不想相信,也不願意相信。
小鳳凰驟變的臉色,姒傾看在眼裡,兒子對那個叫「嚴陵」的傾心過他也是知情的,於是斟酌了一番,補充道:「話雖這麼說,但理由還是牽強了,三界中主火的大能不止朱雀神君一人。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不必再糾結。」
小鳳凰對姒傾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點頭說:「好哦,母親。」
兒子不願意說,姒傾也不便將話挑明,只問:「最近是不是沒休息好?我看你瘦了不少。」
小鳳凰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太過明顯,趕緊收斂好情緒,搖頭否認說:「沒有的事,母親。」
姒傾暗暗歎口氣,道:「如果遇到了自己想不明白的,或是讓你鬱結於心的事,可以跟我說說的。」
姒傾越是這樣,小鳳凰越是覺得對不起他。看著母親關切的眼神,他只想靠著他,放聲大哭一場,將所有的委屈與不安通通傾訴出來。
可他不能這麼做。
小鳳凰強忍著流淚的衝動,深呼吸一口氣,道:「沒有,我很好。您放心吧,母親,如果我遇上了沒法解決的事,我會告訴您的。」
不等姒傾回話,小鳳凰便逃似的退了出去,尾音帶著絲絲顫抖:「母親,您早些歇息,我先回去了。」
小鳳凰只留給姒傾一個迅速消失的背影,姒傾搖搖頭,喃喃道:「這孩子……」
小鳳凰對姒傾撒了謊。
他並沒有回到寢宮,而是再一次上了天界。
雖然諸多猜想都指向朱雀就是嚴長霽,但他仍然要親眼看一看,去確認他的長霽哥哥是否真的欺騙了他。
腹中的胎兒似乎感受到母親的焦慮,也有些不安穩,小鳳凰被小腹傳來的一陣陣鈍痛弄得冷汗直冒,他輕輕揉了揉微凸的下腹,道:「你要乖一點噢,我帶你去找阿爹,不鬧了好不好?」
說來也奇怪,這個時期的胎兒照理說靈智未開,但也彷彿聽懂了母親的話一般,逐漸安靜下來。
小鳳凰不禁自嘲道,連它都知道心疼我,你到哪裡去了呢?
朱雀神君的南方神殿在八重天上,小鳳凰沒一會兒便找到了大門。
約莫是朱雀麾下的將領都十分驍勇善戰的緣故,門外只有兩名守衛巡邏站崗,門後是直通大殿的天梯,末端隱藏在氤氳的雲霧裡,一眼看不到盡頭,彷彿隔著無邊無際的距離。
小鳳凰的手扶在小腹上,深呼吸一口氣,準備向前走去。
但他還沒走兩步,他身後就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
畢竟他上來求證的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小鳳凰想了想,還是隱去了身形,躲在了路邊的仙樹後面。
來者是南方神殿的兩名仙子,容貌出眾,氣質脫俗。
「對了,瑤衣,你有沒有覺得最近陵光神君比起之前,變了一些?」
被稱作瑤衣的綠衣仙子回道:「我也有這樣的感覺,好像上次他從幽熒仙君那裡回來之後,就沒有那麼冷淡了。」
「冷淡?」紅衣仙子注意到她與眾不同的形容詞,懷疑她話中有話,便直截了當地問,「難不成你現在覺得神君對你很熱絡嗎?」
綠衣仙子發現同伴誤會,趕緊擺手說:「不,華裳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神君以前總是一副冷心冷面的模樣,你我都不敢抬頭瞧他一眼,生怕衝撞了他,但現在神君看上去好像沒那麼不近人情了。」
「那倒也是。」華裳點點頭,頓了一會兒又饒有興致地八卦道,「瑤衣,你說,會不會是神君他……」
「怎麼?」
「紅鸞星動呀。」華裳往蒼穹遙遙一指,神秘道,「除了這個我可想不出其他的緣由了。」
瑤衣像是害羞一般,捂嘴輕笑道:「我可想像不出高高在上的陵光神君大婚的模樣,這三界中難道還會有讓神君傾心的人物麼?」
小鳳凰聽得心一緊。
只聽華裳道:「誰知道呢?連隱世千年的幽熒仙君都娶妻生子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得了吧你。」瑤衣嗔怪道,虛虛推了她一把,「要是被人發現你在背後編排咱們神君,可夠你喝一壺的。」
她在推搡的過程中,露出了一截如白玉般細膩的手腕,一抹扎眼的綠色也一晃而過。
身為南方神殿的仙子,華裳能文能武,修為高深,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異樣,好奇道:「瑤衣,你戴了何物?」
「沒、沒什麼!」瑤衣臉色驟變,立刻將雙手背在身後退了兩步,隨即她意識到這樣的動作反而欲蓋彌彰,可已經晚了。
華裳原本只是隨口一問,但瑤衣大動干戈的模樣卻讓她疑竇叢生,喝道:「站住,給我看看!」
她語氣竟是前所未有的狠厲,連躲在一旁的小鳳凰都嚇了一跳。
瑤衣定著不敢動上一步,淚光閃爍道:「華裳姐姐你誤會了,我不會對神君不利的,這只是個我隨手戴上的小玩意兒罷了。」
華裳在南方神殿資歷最老,見多了各式各樣的詭辯與謊言,根本不為所動:「交出來,否則我動手了,瑤衣。」
瑤衣還在苦苦掙扎:「華裳姐姐,這真的沒什麼……」
華裳又一次重複道:「交出來。」
瑤衣無法,只能期期艾艾地伸出了手,不情願地向華裳伸去:「喏,你、你看吧……」
華裳拉住瑤衣的袖子往上一擼,她本是面無表情的,但看清瑤衣手腕上戴的是什麼後,倏地倒吸一口涼氣:「這不是神君的所有物嗎,怎麼在你手上?」
小鳳凰也探出頭,好奇地看去——
瑤衣手上赫然是一圈纏繞著泛著金光的翠綠纖細籐蔓!
那是嚴長霽從他手中硬搶去的小頭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