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不要碰他

　　等結果的過程總是煎熬的，尤其靜靜地獨處時，更是加深了憂慮。

　　這兩天樓睿可謂是度日如年。

　　校醫院的大家看他的眼神都變了，大概是因為他變回了人類形態，外形的反差造成了一種表裡不一的感覺？還是網絡上又有了什麼新的抹黑姿勢？讓人覺得他是個芝麻餡兒的糰子？

　　樓睿很心機地變回了原始形態，一個豹委委屈屈地團在床上。

　　「你別太擔心啦，那些都是水軍，不頂事的。」

　　「只要你沒有真的做過這種事，我們軍校不會不管你的啦！」

　　大家果然又很沒原則地圍上來，七嘴八舌地開始安慰它。

　　它現在不能接觸外界，也不能上網，只能靠這些大哥哥大姐姐獲取一些信息了。得知軍校附屬的空間港被遊行示威的隊伍包圍，強烈要求把他這個嫌疑人繩之以法，樓睿整個豹都不好了，越想越害怕。

　　雖然他看得出大伯父對他的存在耿耿於懷，不會放任不管，但大伯父不過是個普通的教官，到底怎麼處置他，還要看軍校的決策者如何決斷。

　　只能祈禱學校高層可以重視這件事了。

　　然而一週期限結束時，樓睿仍然沒有等來任何消息。它聽說大伯父在審問了自己後，到校長辦公室密談許久，結果第二天校長就外出了，至今未歸。大家都說校長是不想為一個來歷不明的雌性與安全局對立，乾脆眼不見心不煩，躲出去了。

　　「你不要自己嚇自己啊，這不是還沒定論嗎？這裡是軍校，安全局不敢亂來的。」

　　「是啊，你穩住穩住。」

　　校醫們看著樓睿瑟瑟發抖的樣子，紛紛過來安撫它，心裡都不禁為這個相處多日的小傢伙擔憂，那個在某一任帝國皇帝遭遇暗殺後應運而生的機構，雖然名曰安全局，卻是帝都星公認的最危險的地方。這些人以各種名義把觸手延伸到各個角落，在帝都星搞風搞雨，一度弄得帝國人心惶惶。

　　尤其是那些出了名的刑訊手段，更是令人聞風喪膽。這麼軟萌的一坨要是進了安全局，完全不敢想像會面臨什麼後果。

　　語言是蒼白的，大家都伸出手，試圖用撫摸平息小糰子的顫慄。

　　樓睿就生無可戀了。

　　話說，你們想擼豹的話能不能一個個來？雖然醫務工作者都是雌性，摸摸倒也沒什麼，可這樣五六隻手同時在我身上摸，看上去很喪心病狂好嗎！

　　樓睿被淹沒在了鹹豬手的海洋當中，就快因為大家的插科打諢忘記緊張感的時候，門口突然出現一個人。

　　秦固黑著臉看著這些沒心沒肺的傢伙，捂在掌心下的右臂不斷滲出血來，滴在地上。

　　今天上午的近身格鬥課上，他莫名其妙感到心神不寧，於是破天荒地在戰鬥中分了心，掛了彩。為了一點小傷，又莫名其妙來到了醫療室……

　　而在來醫療室的路上，秦固看到安全局的戰艦，已經降落在了廣場上。

　　「還愣著幹嘛？等死嗎！」他喝道。

　　樓睿立即想起了秦固讓他一直保持人形的命令，反應神速地拱進被子裡，biu一下變回來，再從被子裡鑽出來，連衣服都穿好了。

　　秦固沒有對他的外貌發表任何看法，拉著他的手就把人拖下床。

　　此時此刻，紀律嚴明的皇家軍校，已經被一群浩浩蕩蕩趕來的不速之客，打破了安寧。

　　賀立峰笑著走到樓韻賢面前：「樓韻賢教官，真是不好意思，一週時間過得還真是快啊。」

　　這樣的場合，自然是輪不到樓韻賢一個小小的教官來出面。副校長及兩位學校高層迎了出來，與他攀談起來，

　　儘管樓韻賢表面上無動於衷，可是他內心的焦急，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因為就在一個小時之前，學校接到通知，校長在回軍校的路上，被遊行示威的激進分子堵在了空間港，不得脫身。

　　偏偏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樓韻賢和副校長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麼，可身邊的人臉上那點不自然，怎麼可能逃得過賀立峰這隻老狐狸的眼睛？

　　賀立峰不肯接副校長的太極，單刀直入道：「既然時間到了，就把人移交給我們調查吧。皇家軍校的能力，我是信得過的，只不過術業有專攻，調查這種事情，想來還是我們安全局做起來更趁手一些。」

　　副校長的神色略有尷尬，但臉上還是笑嘻嘻的，他看了一眼時間，一群人佇立良久，最後副校長微不可聞的輕嘆了一聲，彷彿做下了什麼決斷，說道：「賀上校說得倒也是，人就在裡面，你們請自便吧。」

　　說完就向校醫院的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

　　樓韻賢大驚失色，忙上前阻止，卻被副校長伸手攔住，眼睜睜看著一隊士兵衝進了校醫院。

　　「去哪兒？」樓睿問。

　　秦固不語，只是推著他往外走。他沒有選擇前門，而是繞道了校醫院側入口，可是剛剛走到門口，就迎面撞上一群士兵。整棟建築都被安全局的人包圍了！

　　秦賀兩家對立多年，人一旦被抓進安全局，會是什麼下場，秦固用腳趾頭都能猜到。

　　到時候別說人了，連骨頭渣也沒有出來的。而自己也很難再知道事情的真相。

　　更何況，E09星的狂獸暴動，是因自己而起。現在安全局以這樣的罪名帶走這個雌性，等於是代他受過，這樣的局面，是秦固不願看見的。

　　只要這個雌性願意，他可以馬上掃翻這些士兵，幫他逃走。

　　可是這個雌性卻像接受了現實一樣，低著頭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能逃到哪裡去呢？樓睿是受夠那些東躲西藏的日子了。雖然他習慣性地想拔腿就跑，但是……不如賭一把！

　　「這不是秦家少爺嗎？哎呦這是怎麼了，怎麼流血了？是誰能傷得了實力等級名動天下的秦少爺？」賀立峰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目光在秦固和他身後那個雌性身上來回梭巡。雖然賀立峰沒有見過樓睿的人類形態，但這一點也不妨礙他的直覺。

　　先前就是這個雌性協助秦固一起逃出隔離區的，現在又是他們在一起？難道這個雌性和秦家有什麼淵源……

　　旁邊的副官取下眼鏡，言簡意賅道：「上校，就是那隻小海豹。」他手上拿的，是一種特掃瞄眼鏡，可以透過人類外形，掃瞄出宇宙人的原始形態。

　　樓韻賢命人前去把樓睿隔離開，可是賀立峰的人也緊跟而至，兩撥人一起把樓睿給圍住了，火藥味一下子濃烈起來。

　　賀立峰揚了揚食指，他身側的副官立刻彈出一張電子拘捕令，來到樓睿的面前宣讀道：

　　「你涉嫌非法潛入隔離區E09星，惡意引發該星球凶獸群體狂躁，導致全星球接近十萬凶獸盡數死亡，E09星不可逆轉性毀壞，負責營救的戰艦損傷兩艘；直接造成帝國經濟損失高達627億，間接損失不可估量。現帝國最高信息安全守備局，以惡意破壞帝國安全罪、反社會罪、間諜罪對你予以逮捕……」

　　隨著每一條子虛烏有的罪狀被陳訴出來，樓睿心中的慌亂便褪去一分。在最糟的情況下，他反而慢慢冷靜下來。他不相信自己跨越百年的時光，來到此時此地，就是為了送人頭的。

　　他也不想看那無聊的悲劇上演，讓自己的家人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

　　秦固站在前面，回頭看見這個明明在他面前慫得一逼的雌性抬起了頭，與賀立峰直直對視，彷彿變了個人似的。

　　秦固緊握著樓睿的手。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一種名為保護欲的雄性本能在作祟。

　　他只知道，他不能讓他被帶走。

　　被隆起的肌肉撐開的校服響起裂帛之聲，秦固在向著戰鬥形態轉化！

　　這時候賀立峰一聲令下：「帶走！」

　　幾個軍人上前，就要不由分說地將電子手銬銬在樓睿手上。

　　樓韻賢大喝：「別碰他！」

　　樓睿握緊拳頭，褪下了自我保護的膽怯外衣，無形的精神觸手卻宛如瘋漲的藤蔓，陡然從他的身體中飛舞出來，直刺為首軍官的大腦——

　　「先別急。」一個清朗的女聲倏然從遠處傳來，「怎麼了這是？」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每一個人都能聽見。於是，每一個人都朝聲源望去——只見一個高挑明豔，英姿颯爽的雄女不動聲色地站在廣場上，正是校長科德娜！

　　樓睿悄悄收回了精神觸手，秦固的形態轉化生生頓住，憋回了人形，就好像剛才什麼也不曾發生，除了他外套背後裂開的一條口子……

　　等科德娜走進一看，大家才發現她現在風塵僕僕的，臉上甚至還蹭上了一片黑灰。要不是有氣勢撐著，這模樣可以稱之為狼狽了。

　　「不好意思，路上遇到幾個神經病，被扔了幾顆自制炸彈，耽擱了一下，勿怪勿怪。」

　　她大大方方地向賀立峰告罪，口氣輕描淡寫得就好像只是被人扔了幾個臭雞蛋一樣。

　　賀立峰臉上的笑容有些凝固。因為科德娜的身旁，還站著兩個身穿白大褂，手拿黑提箱的人。讓賀立峰隱隱覺得勢頭不對。

　　科德娜踱步走來，說道：「賀上校未免太過著急了，不是說好了我們一週內查不出這位小朋友的身份，才把人交給你們的嗎？」

　　賀立峰說：「可這不是已經到了一週時間？」

　　科德娜點點頭：「確實到了。不過我們也查出了他的身份。」

　　「是嗎？」賀立峰猛然嗅出了不對勁，科德娜這次外出，並非是在躲避安全局的鋒芒！賀立峰心中越是驚疑不定，面上越是笑容可掬：「願聞其詳。」

　　科德娜側身一讓，引出了身後兩位白大褂，她向賀立峰介紹道：「這二位是帝都科學院專為此次派遣來的研究員。」

　　兩位研究員輕輕頷首。

　　科德娜看向樓睿，接著道：「那位小朋友的身份我們確實已經查出來了，不過事關重大，而且又與安全局事先有約定，不能我們說是什麼就是什麼，所以特地請了二位研究員來做個中間人，以驗明這為小朋友的真實身份。」

　　賀立峰臉上的笑容頓時有些掛不住，每個領域都有自己的領軍者，軍校當中的第一，自然是皇家軍校，而帝都科學院，便是科研領域裡的第一！

　　什麼樣的人，需要請帝都科學院的人來為其驗明正身？還是科德娜親自去請？

　　難道說，這個雌性的身份大有來頭？可是大有來頭的人，為什麼要去隔離區那種地方？吃多了撐的？還是說，這個雌性是專程去破壞此次行動的……莫非他們的計畫洩露了？怎麼洩露的，什麼時候洩露的？

　　賀立峰越想越心驚，不由地狠狠剜了一眼樓睿，可是這一眼下來，他竟覺得這個雌性少年的臉有一種詭異的眼熟，可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