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他還活著！

　　地殼與蟲族屍體齊飛，爆炸產生的震盪撼天動地。在強烈的光線下短暫失明的一秒鐘內，樓睿將一行十二人全部用精神共鳴連接在一起，不讓任何一個人落單。

　　可是當眼睛再次看清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們卻全都愣住了。

　　這是一個屬於蟲族的星球，整個星球，幾乎沒有一釐米的空地，沒有一塊土地上沒有蟲族爬行，沒有任何一片天空沒有被飛行的蟲族遮蓋，它們兀自忙碌著，撿食著一切能夠吃下去的東西。

　　母蟲組裝起來的蟲艦不斷運輸回各種資源，還沒有生長出翅膀的蟲族堆疊在地面，爭先恐後地爬向母蟲。

　　而當地面炸裂開來的一瞬間，它們全都停止了行動，彷彿機器突然失靈了那麼一下……

　　這之後發生的一切，讓所有人都能銘記一生，不會忘掉任何一個細節。

　　女皇發出的高頻音波像一把利劍，尖嘯著插入所有人的五感之中，在她的鳴叫過後，一張覆蓋整個星球的網被連接起來，所有蟲族的動作突然變得整齊劃一，它們同時掉頭，直面同一個方向——這十二個擅闖者。

　　十二人的精神共鳴，在整個星球的蟲族共鳴中，像一葉在滔天巨浪中搖擺的小舟。

　　蟲族女皇龐大的身軀從地面攀爬出來，宛如地獄中的惡魔衝出了囚籠，剛才的爆炸竟然沒有對她產生絲毫傷害，反而將她驚醒，醜陋的身軀裡飛射出疾風驟雨一樣的異能。

　　精神共鳴！蟲族居然也能產生精神共鳴！

　　在女皇的精神力鋪開後，整個星球進入了她的控制之中。

　　蟲族在她的召喚下，把矛頭全部對準了他們，這是來自千億蟲族的敵意，是全星球都想至他們於死地。

　　「走！」本能趨勢他們做出了這個判斷。

　　可是還能走嗎？

　　樓睿啟動空間通道，然而精神力頻頻被前赴後繼的蟲族打斷，通道始終無法成型，甚至打開防護罩做緩衝，也僅僅能維持兩三秒，彈開上萬隻的蟲族屍體後，防護罩也隨之熄滅。

　　樓睿只能發散精神力，把勢頭轉向外部。

　　秦固變身後，雙翅揮動，蟲潮忽然凝固在空中，而後像一根被引燃的導火索，炸裂的蟲族身軀如雨一樣落下。

　　秦固的後方，由其他隊員進行防禦，所有雄性都變身了，用殺戮截住了一波波蟲族攻勢。

　　樓睿警惕著每一個方向的攻擊，他就是所有人的眼睛，為大家的每一次攻擊做出預判。

　　很快，他們的腳下的蟲屍就堆積如山，整座山脈還在不斷擴大，蟲族的攻擊好像在用死亡進行一場朝聖，綿延不絕的獻祭，如同飛蛾撲火，可是再怎麼強盛的火光，在如此密不透風的攻勢下，也有熄滅的時候。

　　那個時候，就是他們的死期。

　　蟲族殺退一波，又沖上來一波，讓他們應接不暇。

　　沒有停歇，沒有片刻喘息的機會，只要稍有鬆懈，就會被趁虛而入。

　　他們把全部的心神和力量用來殺戮，不用眼睛看，只需要全力以赴，殺掉，全部殺掉。

　　無休止的戰鬥進行了多久，一天？或者更久？他們看不見天空，在黑色的蟲屍風暴待的太久，殺到整個人都麻木了。他們體表的防護層上堆積了厚厚一層粘稠的酸液，人不像人，好像只是這些堆積如山的碎屑中的一塊。

　　不能等了！

　　樓睿深吸一口氣，他的精神力已經隱約有了頹勢，但是還不到休息的時候，還沒有到最後關頭。

　　在這令人窒息的酸液氣體中，他的精神力如龍捲風一樣轉動起來，以自己為風眼，把守護石中所有的能量抽取出來，然後以所有隊員的身體異能為媒介，以雷電，風暴，冰凍，火光，狂潮的形式瘋狂蔓延，席捲出一片末日景象，綿延萬里。

　　萬里之內的蟲族，盡數被消滅在了這末日之下。

　　「走！」

　　秦固一聲令下，樓睿拋出手環，精神力將空間通道撐開，久違的光芒籠罩在所有人身上。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在幕後操控的女皇從蟲族的殘骸中衝了出來，腹部蠕動猶如潮水狂湧，口器之中產生一股利刃一般的吸力，切割著他們身上的精神共鳴，要將他們從連接的狀態撕扯開來，連同身體，到精神，全都撕碎。

　　而此時空間通道已經啟動，光帶的河流將他們送往另一頭。

　　宛如拔河一樣的兩股力量，拉拽著身體，每個人都感覺到了精神和肉體撕裂的痛楚，而樓睿作為精神共鳴的主導，受到的拉拽最為強烈。

　　昆尼西豹的翅膀一扇，樓睿的身體藉著這股動力向前飛去，掙脫了女皇的吸力。

　　然而樓睿的心卻如墜冰窟，秦固將他們所有人推入空間通道，自己卻在女皇的異能席捲下向後急退。

　　「秦固！秦固——」

　　「我愛你。」秦固的聲音明明是腦海中響起的，樓睿卻覺得無比遙遠。

　　通道閉合，傳送啟動，小海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昆尼西豹的身影轉瞬消失在它的眼中。

　　在湍急的光帶河流中，樓睿像是要把自己抽乾一樣釋放出全部的精神力，想要撕開這空間通道，回到秦固的身邊，過度透支使得他腦中猶如刀攪，守護石與它的緊密聯繫被生生扯斷。

　　昆尼西豹望著樓睿消失的方向，毫不留戀地轉過身，對上了震怒中的女皇。

　　危急關頭，他是憑藉本能做出的選擇，他毫不猶豫地把樓睿送走，把生的機會留給樓睿。

　　但是，他如果不活著回去，樓睿也不可能存活太久。

　　他們是一體的。

　　他的命，就是樓睿的命。

　　所以他要連同樓睿那份，一起戰鬥。

　　昆尼西豹怒吼一聲，從山巔俯衝下去。

　　蟲族在女皇的召喚下，再一次從星球的其他位置趕赴而來，奔騰湧動的蟲族海洋裡面，昆尼西豹的身軀在這一刻顯得如此渺小。

　　樓睿和其他人一起掉出空間通道，守護石落在他的手邊，皸裂聲猶如撕碎了樓睿的靈魂，一聲哀鳴自他的胸腔中發出來，樓睿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暈了過去。

　　他的身體，心神，全都留在了分別的那一刻，他的時間彷彿已經靜止。

　　當再次睜開眼睛，樓睿大叫著秦固的名字，從床上坐了起來。

　　「秦固呢，秦固，你給我回來！」

　　雙手在空氣中胡亂揮舞，忽然被韓今眉一把抓住：「樓睿！」

　　「秦固回來沒有？我的手環呢？快還給我！」樓睿在床上翻找了一遍，並沒有見到手環的蹤影：「你們藏在哪裡了？難道你們想要秦固死嗎？」

　　他接二連三的追問，沒有給韓今眉任何回答的空隙。他不需要答案，他只想回到秦固身邊。

　　韓今眉心痛不已，她知道現在任何勸慰的話都無濟於事，也說不出任何違心的話來。她是秦固的母親，這種情願死，也要義無反顧換秦固活命的感覺，她不比樓睿少，但是她需要抑制這種感情。

　　除了樓睿，現在沒有任何人能開啟通道。樓睿過去能救秦固嗎？能的話，他們就不會這樣狼狽地回到這裡了。

　　十二名隊員，秦固沒有回來，樓睿昏迷，另有二人死亡，六人重傷，現在仍在搶救。兩人輕傷，可是醒來後卻失魂落魄，說不出話來。

　　那是因為回到這裡後，他們身上對於靈魂伴侶的感應能力再次消失，從空間通道出來，必然會接觸到那枚晶石，輻射導致他們再次失去感應。如果一直是這樣也沒什麼，可是剛剛看見希望，又親眼見到希望破碎，這種絕望比從來不知道希望是什麼更可怕。

　　然而他們回不去了，那個地獄一般的地方。蟲族的數量太可怕了，就好像永遠也殺不完一樣。

　　不，不是好像，而是真的怎麼也殺不完。

　　瞭解這一切的韓今眉，根本無法鼓勵樓睿回到那裡。

　　「他還活著！」樓睿蜷縮成一團，守護石上越來越多的裂痕讓他渾身抽痛，他無法去想像秦固正在經歷什麼：「我要回去救他……」

　　樓睿哽嚥著說道，他近乎哀求地看著韓今眉。

　　韓今眉不敢與他對視。

　　「我要回去救他。」樓睿拔高聲音，再次說道。

　　晚一秒，秦固活下來的機會就越少。

　　「我，要，回，去，救，秦，固。」

　　他聲音中的哽咽越來越少，堅定越來越多。

　　韓今眉站起來：「手環我可以給你，但前提是，你不是過去送死。我知道秦固死了，你也活不成，但是這樣無能為力的事情，我不想經歷兩次。走，我們去找秦固的爸爸。」

　　秦振遠還在指揮室裡掌握前線的動向，所有的將級以上軍官，都匯聚一室，商討這次的行動部署。蟲族好像就是為了拖住他們一樣，開始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瘋狂的進攻，帝國出動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僅次於二次末日中樓星淮上將殊死一戰時的動兵規模。

　　樓睿求見的時候，秦振遠還是從百忙之中揮退其他人，單獨見了他。

　　「你要傳送數萬士兵過去救秦固，可是你有這個把握嗎？你的精神力還能支撐傳送這麼多人？」

　　「我總要試試！」

　　「試試？那就是說你沒有把握了？我不可能調派這麼多兵力給你。作為一個父親，我理解你的做法，但是作為統帥全軍的將領，我無法同意你這個決定。」

　　「如果這些士兵是在保家衛國中陣亡，這無可避免，也無可厚非。假如是傳送到起源地去送死，去一個永遠也回不來的地方，我無法向千千萬萬地將士家屬交代，更無法向帝國交代。」

　　樓睿急火攻心，彷彿所有的期望都被秦振遠的話語扼殺，性格一向軟綿的他，一時間像渾身長滿了刺，口不擇言地反擊道：「你真是一個失敗的父親！你只在乎你的地位，在乎別人怎麼看你。卻不肯為秦固做出任何一點犧牲！」

　　話一出口，樓睿立即就後了悔，他無所適從地站在指揮室裡，嘴唇顫抖，口不能言。

　　但是他還是不願意就此離開，不想就這樣放棄。

　　秦振遠和韓今眉看著對方，此時此刻，語言也失去了作用。

　　而打破沉默的，是突如其來的緊急戰報。

　　「報告將軍，叛軍又向帝國方向發起進攻！據偵查有兩萬餘艘戰艦，預計為叛軍總戰力的百分之九十！」

　　帝國還剩三分之一的兵力可以調度，那麼就是說，叛軍和蟲族，可能會讓帝國全軍一起投入到戰爭中去。那就更不可能分出兵力去起源地了，樓睿茫然地看著秦振遠的屬下在星圖上比劃著什麼，似乎是在說明叛軍的兵力分佈情況，他什麼也聽不到，所有的聲音都失去了意義。